王妃的捕快生涯——十月海
时间:2022-05-24 08:27:29

  大案子意味着死亡、血腥,以及办案难度高,做这一行的都怕大案子,古今中外皆是如此。
  周智道:“大赵好好说话,多教教他们便是。”
  大赵嘿嘿一笑,在房慈肩上一拍,“也是,咱这行当留不住人,我可不能把小房子吓跑了。”
  房慈挺了挺胸,“那哪能呢,好不容易考上的呢,必定干出个样儿来。”
  大赵搂住他的肩,“好样儿的,我看好你。”
  周智不理他们,继续说道:“葫芦胡同的第三家丢了几件衣裳,桃花巷第六家的狗不见了,墙根儿大街杨家酒馆的泔水不知道被谁偷了……”
  房慈道:“就这些?”
  周智看他一眼,“不然呢?”
  大赵捂住了他的嘴,“这已经算好的了,走吧。”
  秦禛耸了耸肩,跟在周智等人身后,往衙门外走了过去。
  一干人还没出仪门,就见一个小吏忙忙地往里跑,瞧见他们还招了招手,“南城的兄弟们等等哈,出命案了。”
  “我娘诶!”大赵哀嚎一声,在房慈肩膀上锤了一记,“你个乌鸦嘴。”
  房慈的细长眼眯了起来,给秦禛使了个眼色,颇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
  秦禛心道,但愿你到了现场也这么活力四射。
  五人在门口等了大约盏茶的功夫,推官霍子清带着一个师爷匆匆赶了过来。
  随行的还有罗毅,仵作,什长赵岩,以及南城的另一个伍长张文才。
  周智与秦禛对视一眼,然后看向张文才。
  张文才也见过秦禛。
  秦禛不觉得张文才能认出她,即便能认出她,只要她不承认,他也没法子。
  在见到周智之前,她确实有过许多担心,但过了周智这关之后,她顿悟了,她现在是昭王妃,昭王二字就是她的护身符,这些小喽啰不敢拿她怎么样。
  大赵道:“去的人不少,看来这桩案子不小啊。”
  另一个兄弟叫粱显,二十五六岁,容貌不起眼,话不多,看起来很稳重。
  他轻轻踹了大赵一脚,“走吧,少废话。”
  霍子清和师爷乘车,总捕头骑马,秦禛这些喽啰们跑步前进。
  一刻多钟后,秦禛随大部队到了洛水河畔。
  因为是秋季,河水水位降下去不少,露出一大片水草,和一大片荒滩。
  秦禛等人从堤坝下去,上了荒滩,离着十几丈就见河边上躺着两具尸体,仵作掩了口鼻,正在做尸检。
  房慈是纯新人,好奇心重,呲溜溜钻到前面去了。
  大赵笑道:“不错,小房子是个胆儿大的。”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就听房慈“嗷”地鬼叫一声,三步并两步蹿了回来。
  “呕……”房慈吐了。
  大赵变了脸色,骂道:“擦,水上漂就没有不瘆人的,这个差事不好办啊。”
  周智又去看秦禛,后者双臂环胸,面无表情。
  他心道,明明也是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怎么就愿意干这个破玩意儿呢。
  难以理解。
  大约一刻钟后,仵作站了起来,禀报道:“大人,这两位死者脖子上有勒痕,口腔内没有白色泡沫,可以断定死于绳索。从尸体的斑痕以及僵硬程度来看,他二人至少死一天了。皮肤都比较紧致,大约二十岁左右。”
  霍子清道:“此二人衣着考究,不像寻常老百姓,只怕与月牙湾脱不开干系。”
  罗毅拱手道:“大人,属下让人去月牙湾问问?”
  霍子清看着河面,沉吟着说道:“我想想,稍安勿躁。”
  大赵小声问房慈,“咋还看皮肤呢,尸体没脸了吗?”
  “就是没脸了。”房慈艰难地说一句,“哇”的一下又吐了起来。
  “我擦!”大赵按住胸口,往后退了两步。
  周智皱起眉头,“既然是月牙湾,这个案子应该归西城的兄弟才是。”
  张文才冷哼一声,“放心吧,你推不出去的,受着吧。”
  秦禛害怕暴露自己,没敢往前凑,站在原地往上游眺望了一下。
  洛水是京城里的一条大河,从西北流过来,在城里拐了一个类似“s”型的弯。
  “s”的上部叫月牙湾,是京城最著名的温柔乡,不少文人墨客、富商巨贾在那里流连忘返。
  这里是下半部,此处往前三四里,河道狭窄,水流湍急,到这边后渐趋缓慢,于是就有不少杂物堆积到了这里。
  此二人被毁了脸,显然是凶手不想让人认出他们——如果死者是寻常百姓,即便被砍烂了脸,还有身体在,寻找到尸源并不难。
  由此来看,死者在月牙湾丧命的可能性确实很大。
  如果霍子清做事严谨,还应该先沿着河道向上搜索,以确保不遗漏重要线索。
  果然,半盏茶的功夫后,霍子清开了口:“分成两队,一队沿河湾向上搜索,一队去月牙湾。”
  他话音一落,张文才就跳了出去,“总捕头,小弟愿去月牙湾。”
  罗毅一摆手:“行,你们跟我走,老赵和周智带人从这里往上搜。”
  周智懊恼地挥了挥拳头。
  秦禛倒无所谓,搜完这一片再去月牙湾便是。
 
 
第23章 否定
  霍子清带着师爷先走了。
  之后,罗毅和张文才去了月牙湾。
  仵作李初六站在两具尸体中间,拱手道:“赵什长,派个兄弟帮帮忙吧,多谢。”
  他有专车——专门拉尸体的骡车。
  但乘车的活人只他一个,每次都得求一个什长或伍长,安排捕快帮他的忙。
  赵岩看了周智等人一眼。
  秦禛主动请缨:“我来吧。”
  周智忙道:“还是……”
  秦禛看了他一眼。
  他赶紧改口道:“我也来。”
  秦禛上了前,横在她眼前的是一具男尸和一具女尸。
  入目便是被砍烂了的两张脸,伤口上没有生活反应,显然是死后伤。
  脖子上有勒痕,伤口边缘齐整,沟壑极深,似乎还有摩擦伤,死者可能剧烈挣扎过。
  男子大约六尺高,身量匀称,胸口敞开着,皮肤上没有外伤,腹部也没有隆起。
  抬起时,脖子下面可见尸斑,压迫不褪色,浸润期——这说明死者在岸上搁置过相当长的时间,而不是人一死就扔到了河里,由此也可以推测,死者死在城里,而非城外上游某处顺流而下。
  男子右手的拇指中指无名指上有薄茧,分布的位置恰是抚琴常用之处。
  此人应该经常操琴。
  把尸体放在板车上时,秦禛捋起他的袖子看了一眼,还是没有外伤。
  女子尸表特征与男子基本一致,耳根下有一颗芝麻大小的黑痣,手上没有操琴的痕迹,一只脚穿袜子,一只脚光着,脚很小,比手掌略长些,没有茧子。
  二人都穿着米白色丝绸中衣,身上都没有任何首饰。
  一头失去光泽的发披散着,被秋风一吹,与人肢体相缠,极为吓人。
  李初六对死亡时间的判断比较准确,但对尸表的描述还不够具体。
  一干捕头也不够专业,问的不到位,做的也有瑕疵——这大概和恐惧和抵触有关。
  两具尸体都被搬上车了。
  秦禛就着河水洗了手——她在荷包里装了一块小肥皂,正好合用。
  房慈蹲在不远处崇拜地看着她,“我的娘诶,你小子看着不大,胆子这么大呐!”
  秦禛道:“还行。”
  周智盯着她手里的肥皂,“这是什么?”
  秦禛递过去,“肥皂,和澡豆差不多。”
  周智接过去,在手心里蹭了几下,还给秦禛,两只手交互搓搓,手上堆起了丰富的泡沫,在水里一涮泡沫就掉了。
  他说道:“带着还挺方便。”
  秦禛道:“明天送你一块。”
  周智正要拒绝,就听赵岩说道:“抓紧时间,沿着河边往上走,务必不能遗漏可疑物事。”
  周智起了身,招呼兄弟们跟了上去。
  秦禛没急着走,在岸边找了一根长竹竿,在那堆淤积的垃圾里翻了翻。
  房慈一直跟着秦禛,“小毛,找什么呢?”
  秦禛道:“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东西。”
  周智返了回来,“堆在这里的东西多了去了,都是月牙湾的。而且,咱也无法证明哪些是死者的,哪些不是,捞上来也是瞎耽误功夫。”
  秦禛挑出一件宝石蓝的丝质长袍。
  “这……”周智不那么肯定了,“好像还挺新。”
  秦禛又挑出一件渐变色襦裙,从浅紫到深紫,颜色漂亮,款式新颖。
  大赵道:“死者也是一男一女,衣裳也是一男一女,能确定是死者的吗?”
  秦禛摇摇头。
  房慈道:“那你为什么要捞呢?”
  秦禛扔掉竹竿,“如果死者在船上遇害,且凶手想隐藏死者身份,那么凶手会怎样处理他们的外衣呢?留着,还是烧了?”
  她一边说,一边把两件衣裳卷起来,提在手里,“死者死了一天,凶手都没能处理尸体,直到今天凌晨才扔到河里,如果这说明他们不方便处理尸体,那么也可能不方便处置死者的其他物品,所以我想碰碰运气。”
  粱显插了一句,“我觉得还挺有道理,两件衣服的身量好像和死者差不太多。”
  “周伍长,怎么还不跟上来?”赵岩在远处喊了一嗓子。
  “来了。”周智回应一声,对秦禛等人说道,“回去再琢磨,我们先去看看别处。”
  五人追了上去。
  沿河一路向上走,两刻钟后,赵岩的人在河边发现两道深深的车辙,来的重,去的轻。
  “会不会是运尸车?”
  “不好说。”
  “看看河边有没有脚印。”
  “有,两个尺寸的脚印,还挺深。”
  “带尺了吗,量一下轮距和脚印。”
  “我带了。”
  一干捕快配合默契,很快就搞定了。
  秦禛站在洛水边上,这里水流湍急,且只有两条车辙,在这里抛尸的假设是成立的。
  大赵道:“如果在这儿抛尸,那小毛捞的衣物就更不能说明什么了吧。”
  房慈双手叉腰,“不在船上,烧火就容易多了,两件衣裳而已,烧了就是。”
  赵什长发现车辙,不敢轻忽,带着四个手下去追查车辙的走向了。
  周智招呼大家继续往前。
  这一走就是七八里地,一直走到月牙湾,也没有任何发现。
  月牙湾的景色很美,两岸竹林葱郁,河水平静如镜,一艘艘精心装扮的画舫五彩斑斓,靡靡的丝竹声顺着一道道涟漪逶迤而来,瞬间惊艳了岸边的旅人。
  大赵艳羡地看着画舫里的衣香鬓影,“啥时候我能也来一趟,死也值了。”
  房慈“嘁”了一声,嘟囔道:“那你的命也忒不值钱了。”
  粱显又踹了大赵一脚,什么都没说。
  大赵不以为意,嘻嘻地笑着。
  周智道:“走吧,我们回衙门。”
  秦禛有些意外,“我们不去找找线索吗?”
  周智朝一条小径走去,“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随意去查会出乱子,接下来怎么做,要看霍大人的意思。”
  秦禛:“……”行吧,入乡随俗比较好。
  周智租了一辆骡车,带大家回了衙门。
  赵什长、张文才已经回来了。
  后者正在高谈阔论,用不多的词汇描述月牙湾遇到的佳人,仿佛怀抱佳人的才子是他一样。
  周智一进去,张文才便停止了演讲,问道:“老周,有收获没?”
  周智道:“没什么收获,你呢?”
  张文才嘬了口茶水,“咱们排查了七八条画舫,但没查着可疑的人。”
  明明一无所获,却非要表一表功。
  周智懒得理他,弯腰拍了拍裤子上的浮土。
  张文才“咔哒”一声盖上了杯盖,“老周你也忒不讲究,没瞅着我这儿喝茶呢吗?”
  周智没什么诚意地抱了抱拳,“对不住了兄弟。”他转身去问赵什长,“赵哥,你那边怎么样?”
  赵什长道:“车辙下堤坝后,上了安康街的石板路,走到头,就没有了泥印。”
  秦禛了然一笑,京城的城市建设还算不错,基本上都铺了青石板。
  木质车轱辘一路颠簸,泥巴很快就干了,能留下的痕迹有限,找不到才是正常。
  “唉……”赵什长叹了一声,“不好破,看看上面怎么说吧。”
  “出来出来,大家都出来。”一个小厮进门嚷嚷了几句。
  捕快们飞快地出了门,在门口站成一溜儿。
  总捕头罗毅也来了。
  五十出头的老者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从夹道走了出来。
  此人姓冯,冯乐清,就是刚刚一同去过现场的师爷。
  秦禛以前没见过他,遂放心大胆地站在了队伍的末尾。
  冯师爷道:“仵作彻底验完了尸首,老朽把情况给大家说一说:男子身高六尺……女子非完璧之身……”
  他语速不快,慢条斯理,叙述时逻辑性很强,且带有鲜明的指向性。
  总结一句话:女子不是完璧,很可能是月牙湾的妓子,当努力排查月牙湾的失踪人口,从而确认男子身份。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