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痨患者,体力不行,根本杀不了人,而且,那个大夫与苟家毫无交集。
这五个大夫基本上都不用再查了。
大赵抓了抓头发,“太他娘的难了。”
房慈道:“有难度才有意思嘛!”
大赵朝他做了个鬼脸,“有个屁的意思。”
人到齐了,店小二开始走菜。
一壶烧酒,三碟小菜,四斤羊肉大葱馅儿的饺子,被两个店小二走马灯似的送了上来。
周智道:“民以食为天,别琢磨了,来来来,先干一个。”
大家一起喝一杯,然后就随意了,各喝各的,各吃各的。
房慈又聊起了案子,“九个人,大家觉得哪个最像凶手?”
大赵道:“李雄,他家穷,长得难看,都说面由心生,我赌是他。”
房慈道:“我觉得是管升,看着老实巴交,但小眼睛滴溜溜转,一看就不是真老实。”
粱显和周智没立刻表态,二人碰了一下酒杯,一起干了。
周智问秦禛,“小猫觉得谁像?”
秦禛道:“以貌取人是不对的。我当时查了宁家父子和杨尚荣,没觉得这三个人有什么不对。”
大赵道:“小猫不是说了,不能以貌取人吗?”
秦禛笑了笑,她看的是微表情,并不是以貌取人。
但微表情未必准确,凶手杀了这么多人,心脏比一般强大许多,她不是微表情专家,看不出来也很正常。
粱显打趣道:“那我是猜还是不猜?”
大赵笑嘻嘻,“猜,当然猜了,咱又不是潘大人,定不了罪,随便说说也没关系。”
粱显便道:“我排查的是郭家父子,这两人长相忠厚,感觉不大可能。”
周智自己续了杯酒,“我负责的是李志成和安进才,我觉得安进才有点像,但没有任何理由。”
房慈问秦禛:“小猫,这就是你说的第六感了吧,准不准?”
秦禛道:“那你得问周伍长。”
周智抹了抹下巴上的短须,“不瞒你们说,我的预感从来没准过。”
第67章 关启发
人命关天,破案当然不能靠第六感来破。
一干人吃完午饭,回到办公室,研究下一步怎么做。
周智坐在火盆边,一边烤鞋一边说道:“我们是不是再考虑一下不在宁远镇的人?他们之中,既到过京城,又到过宁远镇的有七个。”
大赵道:“可他们到京城的时间和苟家一案并不重合。”
“是啊。”房慈附和道,“而且,七个人的年龄不是偏大,就是偏小,不像能作案的人啊。”
粱显举着两只鞋,“有没有可能,武邑县的三桩案子是一个人做的,京城的案子是另一个人做的。”
秦禛点点头,粱显为人中规中矩,但有侦查经验,且善于动脑,大多时候都很可靠。
他这话并非毫无道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嫌疑人就多了,他们应该重新审视剩下十七人在武邑县和宁远镇的行动轨迹。
周智道:“老梁这话有些道理,小猫,不然琢磨琢磨剩下的十个人,看看他们之间有没有撒谎的。”
他说的十个,是十七个减去去过京城的七个人。
这也是条路子。
但秦禛觉得,还是宁远镇的九个人的可能性更大些,毕竟,晏家案发那日,九个人都在家里。
她起了身,走到西墙边上,点点宣纸上的几个名字,“你们的建议有一些道理,但大家也别忘了,我们之所以排除了他们,是因为他们去宁远镇的次数不多,而且,他们的家大多属于其他镇子。”
“凶手很了解晏家的情况,这一点,决定了宁远镇上居住的人可能性更大。”
大赵道:“卖豆腐的都早早睡,早早起,我家也卖豆腐,太了解了。凶手要杀人,不用知道太多,只需要知道他家卖豆腐就差不多了。”
周智同意大赵的意见,“这话不是没有道理。”
房慈看看他俩,又看看秦禛,目光闪烁着,显然在思考一个问题:他到底要支持谁。
几乎是四比一了。
秦禛说道:“凶手做这么大的案子,而且毫无破绽,绝不是拍拍脑袋就做下的,必定谨慎研究过,不大可能仅凭对各个豆腐坊的了解,就敢大胆下手。我坚持之前的判断。”
周智换了一只鞋烤,“我忽然想到一句话,‘兔子不吃窝边草’。如果是其他人,他们偷偷溜到宁远镇,做完案就回去呢?这岂不是更严谨?”
“诶!”大赵拍了一下巴掌,“周哥这话有道理。”
粱显也点了点头。
秦禛道:“既然如此,那就还是按照老办法,你们四个一起,我自己。”
房慈忽然开了口,“我和小猫一起吧。”他这话底气不足,显然出于义气。
秦禛其实无所谓他站在哪边,如果一桩案子有两个调查方向,势必要分成两个小组,这是为了更好的破案,与义气无关。
她这么一说,周智又迟疑了,“这……”
大赵和粱显面面相觑。
他们想起了虞玉竹的案子,放弃一次之后,他们与首功擦肩而过了。
秦禛能猜到周智的想法,她接受他的任何决定。
屋子里陡然沉默下来,小小的办公室里弥散着鞋里散发出来的某种咸湿气味。
秦禛不以为意,坐回椅子上,重新思考关于凶手两年前为何没有作案的问题。
假设凶手既没有入狱,也没有生病,那还能有什么重大的理由能遏制住他变态的欲/望呢?
孝道。
有这个可能吗?
如果有,那么在邢大夫那里瞧病的老年妇女,五十八岁的王李氏有没有可能是他的母亲呢?
不大可能。
邢大夫说了,他是上门瞧病,苟家和王李氏交集的可能性为零。
看来还得走一趟宁远镇,靠推理肯定不成了。
“那就兵分两路吧。”周智开了口,“我和老梁、大赵一起,小猫带着小房子。”
秦禛很欣慰,周智作为伍长必须学会坚持自己,一旦没有了主见,他在这个小组也就没有了地位。
她说道:“兵分两路比专攻一项效率要高些,我们组是一个整体,怎样做都是对的。”
周智点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因为是下午,去不了武邑县,周智和秦禛便先跟罗毅请了假。
大家正点儿下衙。
回到家,秦禛洗漱一番,正要吃饭,秦祎就来了。
他一进门先吸了吸鼻子,“什么味儿,这么臭!”
秦禛道:“我让王妈妈做了米线,二哥要不要尝尝?”
秦祎捂住鼻子,在秦禛对面坐下,“妹妹,我在说臭的问题。”
“噗嗤……”琉璃笑喷了。
秦禛补充道:“二哥,米线是臭的,吃起来很香,你要不要尝尝?”
“臭的,吃起来很香?”秦祎蹙着眉头,深邃的眼眸更加好看了,“这不是两回事吗?”
他站起来,凑到秦禛的大海碗上闻了闻,“行吧,我尝尝。”
今天的螺蛳粉不但有炸腐竹、炸蛋,还有虎皮凤爪,比秦禛给景缃之那一碗的配料齐全多了。
秦祎只吃一口就爱上了,不到盏茶的功夫就消灭了大半碗,“妹妹,这是什么吃法,我怎么从来没吃过,开个小铺子一定能赚钱。”
秦禛道:“这种生意太辛苦,而且,只要有懂行的大厨吃上两回,就能把方子研究出来,吃力不讨好。”
“那也是。”秦祎把剩下的米线扒拉到肚子里,开始等第二碗。
秦禛吃得慢条斯理,“二哥今儿来,是为了毛呢的事吗?”
秦祎摇摇头,“母亲说,妹妹年龄小,没经过事,独自掌家怕有不周到的地方。她给你准备了一份礼单,你参照着准备寿礼,大差不差就成。”
秦禛笑了,母亲不是怕她不周到,是怕她不给程家面子吧。
其实,程氏多虑了,她对外祖母没有好感,但也没多少恶感。
大家保持面子情就行,没必要杠上。
她吃完最后一口,放下筷子,“那就太好了,省得动脑了,交给周管家办,保管妥妥当当。”
秦祎撇了撇嘴,想要说什么,又忍住了。正好第二碗面到了,他又香喷喷地吃了起来。
秦禛托着腮看他吃,继续思考灭门案。
眼下的关键是,她抓不到关键线索。
周智说的“兔子不吃窝边草”也确实有几分道理,如果有人恰好知道豆腐坊的作息规律,半夜偷偷潜过来,杀了人再回去……
她摇了摇头,晏家出事时是阳春二月,天亮得早了,长途跋涉难免会遇到早起的老人,凶手会那么冒失吗?
“妹妹!”秦祎提高了嗓音,“想啥呢,有大案子了吗?”
秦禛回过神,“嗯,苟家灭门案。”
秦祎来了兴趣,“哦,你跟哥说说,哥帮你想想,你先把这张礼单看看。”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花笺,推给秦禛。
“好。”秦禛接过来,把案件和几个难点与他说了一遍,“二哥你说,如果一个人没生病,没进大狱,不用考虑孝道,还有什么理由……”
她忽然停住话头,视线黏在了花笺上。
秦祎纳闷地站起来,走到秦禛身边,“妹妹看到什么了?”
秦禛回过神,食指在第一项上点了点。
秦祎还是不懂,“玉佛,外祖母喜欢的,这怎么了?”
秦禛道:“假设凶手的母亲病重,他若人性尚存,只怕会认为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报应,他自然会强自忍耐,一直到他母亲死亡。”
秦祎道:“有道理,这样就简单了,只要找找,一年前哪个没了母亲就行了。”
秦禛微微一笑,“哪有这么简单,凡是都要讲求证据的。”
“这倒也是。”秦祎喝了口茶,“至于凶手和苟家的交集……凶手若果然去过邢大夫的医馆,那么他很可能要住客栈或者在小饭馆用饭,偶然听到苟家的消息也未尝不可,但因为其母亲病重,他当时可能只是踩了点儿,没有动手。”
“对啊!”秦禛一拍桌子,她面前的茶杯跳了一下,溅出些许水花,“二哥一语惊醒梦中人。鹿鸣路的客栈少,而且还贵,如果想住久,在南城找客栈更加实惠。”
秦祎在她的杯子上撞了一下,得意洋洋地说道:“怎么样,二哥还行吧。”
秦禛干了,“当然,母亲说了,二哥非常聪明,只要用在正地方一定所向披靡。”
“哈哈哈哈……”秦祎大笑几声,“放心,二哥一定给咱二房争脸。”
他这么一说,秦禛反倒有了些许压力,想劝他不必太辛苦,做他喜欢做的事情。
但转念一想,人活在世上,有哪个能真正活得随心所欲呢?
做生意虽然也是不错的选择,但手里终归没有权柄,只靠昭王也不够硬气。
秦祎是男人,将来要娶妻生子,照顾二房一大家子,只要他有向上的心,她就不该泄他的气。
翌日,秦禛把礼单交给周管家,让老何送她去了衙门。
点完卯,秦禛去车马棚找周智等人--他们约定在这里聚齐。
大赵把车赶出来,“走吧,小猫。”
秦禛道:“先不忙着走,我有一些新发现,需要大家伙儿帮帮忙。”
周智问:“什么发现?”
秦禛就把自己的推测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合理!”周智有了几分兴奋,“那我们去南城?”
秦禛道:“要不要找份京城地图?”
“不用。”大赵一甩鞭子,“小猫放心,包在我身上。”
粱显笑道:“这小子对南城了如指掌,跟着他走就成。”
秦禛便跳上马车,“出发!”
第68章 关诈他
秦禛以为,凶手是组织型个性,这样的人一般会在犯罪前做好充分准备。
举个栗子,郭家村是他熟悉的,宁远镇是他熟悉的,如果其母或其妻子在武邑县和京城长期治疗过,那么这两处他一样可以做到非常熟悉。
这样的凶手会选择怎样的客栈呢?
宁远镇人常住的,他受到的关注会比较少;离南城门近的,可以方便他离开——尽管他不需要杀人,但这是他潜意识里的东西,往往会左右他的决定。
大赵赶车去了南城丹桂路。
这里的客栈比较集中,大车店、小客栈、中等客栈都有,总共六家。
马车停在北边第一家小客栈门口,大赵负责这一家,其他人分散开来,调查其他客栈。
秦禛去的是一家中型客栈,表明身份后,掌柜找来两年前的店簿,仔细翻查一遍,未找到可疑之人。
秦禛顺嘴问了一句:“大叔知不知道武邑县来的人一般住哪儿?”
“你别说,这个我还真知道。”掌柜从柜台后转出来,带着秦禛出了门,指着南边说道,“看见那棵桂树没?胡同里有一家贵祥客栈,就是武邑县人开的,姓李。一般来说,武邑县的人去住,会比其他客栈便宜一些。”
贵祥客栈。
秦禛找到掌柜,表明了来意。
掌柜变了脸色,“两年前的店簿啊,去年账房出了点儿事,烧掉了。”
“是吗?”秦禛哂笑一声,“李掌柜,你要是实话实说,我还能原谅你,你要是骗我,这事儿可就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