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荷香先告诉了她,“夫人不仅不认得人,不时地还会伤害靠近她的人,目前不要刺激夫人为好。”
姜彩芝知道荷香一直跟着月娘忠心护主,绝不会欺骗自己。
她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并没有靠近床边。
姚妫担心父亲要回府了,如果被他见到自己和二姐的装扮,势必会猜到他们是为了混进瑚琏居。
于是她主动留姨母住在尚书府,“表姨母不如多住几日,这样就可每日来看母亲了。”
姚妫一面是希望能多见表姨母,一面也有其他考量。
毕竟有表姨母在尚书府,父亲看在宋家的面上,也不会再让人像看管犯人一样守着瑚琏居。
而且姚妫清楚地记得,再过半年就是表哥宋祈入京的日子。
到时候有宋家在南阳城做靠山,表姨母日后自会给母亲做主。
其实不管姜苌月因为颜徵夫人而经受了什么,才会让她如此痛苦,甚至将这一切归咎到尚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姚妫都在这一刻发誓,她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让这罪魁祸首得到应有的惩罚。
第34章 属意
姚妫猜测的果然没错。
父亲姚绍回府后, 听下人禀告了表姨母硬闯瑚琏居之事,竟没有任何迁怒怪责的意思。
原来姜彩芝乃是宋家唯一的大夫人,又是姜苌月的表姐, 姚绍碍于她的身份,自是无法追究此事。
然而最重要的是,他刚在宫中听闻了一件事。
姜彩芝的儿子宋祁在督办一桩钱粮旧案时立下了大功, 陛下大喜,准备拟旨让他们举家迁往南阳城, 还要亲笔御赐府邸。
这样得宠显贵的亲戚,在姚绍眼里当然是多多益善,又岂会因为一桩小事, 而与表姐产生隔阂。
本来姜苌月醒来后疯癫伤人,关着她也是无奈之举,这事也属家丑,自是不可外扬,但因为如此,姜家表姐经常来尚书府走动, 也算因祸得福。
不过半日功夫, 瑚琏居外的下人们已经不见踪影。
茉心兴高采烈的将此事告诉姚妫, 她也好像早就知道一样,没什么过多的反应。
父亲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留表姨母在尚书府,那自是利大于弊,什么事都在他的算计中, 唯恐漏下一丝一毫。
姜彩芝就这样住在了尚书府, 一日园内桃红柳绿, 花朵尽盛, 美不胜收。
姚婵、姚妫姐妹不约而同地都提出想要陪着表姨母在凉亭中喝茶赏花。
姜彩芝求之不得,于是让侍女唤了她们一同前来。
就在姚婵刚坐下不久,李嬷嬷忽然带人给她道喜,说是将军府的马车运来了几大口箱子,据说全是价值不菲的礼物,都是指名点姓送给姚二小姐的。
姚婵一听此事,顿觉胸闷,她这喜出何来?
李嬷嬷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听着李嬷嬷说的口沫横飞,姚妫只觉烦的她头大如斗,恨不得叫人拖下去缝上她的嘴。
姚妫瞧见二姐难看的脸色,心里指不定怎么咒骂李嬷嬷这不开眼的东西。
她知道必是谢然想要退亲,又觉得不能薄了姚家的脸面,这才让人送了不少礼物来算作补偿。
表姨母听了李嬷嬷的话,才知道姚婵和谢家少公子定亲的事,她也替姚婵开心,对将军府礼数周全颇为赞赏,“我见谢家公子对云卿格外上心,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这还没成亲,几大箱子的礼物都急着送来了,日后成亲岂还了得。
姜彩芝转念一想等云卿这个姐姐出嫁了,那么予柔的婚事也该定下来,不知她可愿意给自己做儿媳……
想到这里,姜彩芝落在姚妫脸上的视线逐渐慈爱,还真是越看越喜欢。
等宋祈办完陛下交代的差事,回南阳得了官职,有了自己的府邸,也就该让他见见予柔了。
姚婵和姚妫坐在姜彩芝左右两侧,姚婵在桌下用脚尖踢了踢姚妫,看向她的眼神也是一副怎么办,你要帮我想办法搞定的意思。
姚妫知她心急,但也要先问清楚再说,她看向李嬷嬷,假装好奇道:“听嬷嬷一说,我倒想问问将军府送来的除了礼物以外,可还有其他东西?”
“其它东西倒没有,不过将军府的人说晚些时候,谢夫人会来尚书府见一见二小姐。”
“什么?将军夫人要见我?”姚婵不知为何有种做了亏心事的样子,对于要见谢夫人反应格外明显。
姚妫以为会是谢然前来,她也没想到来的是魏湘。
只是退亲这事由他继母开口,也应是在情理之中,毕竟提亲的是谢大将军,退亲总不能还是他前来。
“云卿,既然将军夫人要来,那你就早些回去准备吧!”表姨母笑着让姚婵先回去,不必在陪着她。
姚婵心中虽然不愿,可也没有办法,只好起身,带着秋霖离开了。
“是我看错了吗?怎么云卿忧心忡忡的样子。”表姨母小声问一旁的姚妫。
姚妫低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是在担心什么吗?平远将军府门第虽显赫不是一般勋贵,可云卿也是尚书府千金,断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表姨母不知缘由,以为是姚婵对将军府畏惧,这才满脸担心的样子。
“表姨母放心,二姐大概过几日就会想通的。”姚妫给姜彩芝斟了一口茶,“她气性来的快,去的也快。”
“如此就好。”
姚妫又与表姨母说了不少小时候的事,她有意问起母亲与颜徵夫人薛颐是否相识。
表姨母记忆犹新,她告诉姚妫,薛颐那时不过是薛家一个庶出的女儿,母亲去世后就交由嫡母王氏抚养。
姜家与王氏常有往来,那时王氏嫡母带着几个儿女回母家拜见祖母,薛颐不知什么原因也被带去了,母亲姜苌月就是在王家认识她的。
“她们一见如故,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每日都会聚在一起。”表姨母回想那时的事,总觉得她们会是长长久久的好姊妹。
只是没想到后来月娘嫁给了姚绍来了南阳,而薛颐被王氏嫁给了梓潼老家一个身患腿疾,行动不便的何姓人家,自那后她们就没在见过。
后来听说何家被一伙盗贼洗劫,大火烧的精光,可薛颐却侥幸躲过一劫,但何家也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天无绝人之路,就在那时她的堂弟韩子衍成为了国学监祭酒,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也就跟着去了南阳,之后风光无限。
表姨母说起她还有点纳闷,“就是不知道她如何得宫内那位的眼,竟得了不少封赏和恩典。”
姚妫听着表姨母的话,心中有些觉察,其实不难猜出,薛颐能有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必定是瞒着韩夫子,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天威难测,人总会有登高跌重的一日……”姚妫忽然一脸正色说道。
姜彩芝见她神情严肃,拍了拍她的脊背,柔声道:“不过是一些陈年旧事,倒也无足轻重。”
如今她们和薛颐也好,颜徵夫人也罢,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何必为了此人惹自己不快。
“姨母说的是,她的事不重要。”姚妫听话的点了点头,来日方长,总会让她找到机会的。
姜彩芝随后让姚妫陪她去看姜苌月。
荷香告诉她们夫人的病情时好时坏,大夫说只能继续吃药,等她慢慢恢复。
姜苌月自从被姚妫刺伤,每回见她都还是有些害怕。
姚妫其实也不想在瑚琏居多留,奈何表姨母相邀,她也只能一同前去。
好不容易熬到从瑚琏居离开,在回兰香阁的必经之路却被二姐的侍女冬梅给截住了。
冬梅一直等在树下,见到姚妫后还紧张兮兮的东瞧西望,确定没人看见后,才说道:“二小姐,三小姐说想要你陪她一道去见将军夫人。”
姚妫早就知道二姐会找她,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急,她想了想今日不管是谁来,这事倒也该解决了,于是说得:“前面带路。”
冬梅一听,立即拨开一旁挡路的树枝,加快脚步的领着姚妫往前院大堂走去。
将军夫人魏湘已经到了,只是并没有见到二姐的身影,就在姚妫准备上前拜见将军夫人时,父亲姚绍出现了,他看到姚妫竟有些不悦。
“今日贵客到访,不可失了礼数,还不回房去!”他急着想要赶她离开。
姚妫没有办法,只好转身离开。
这时姚婵正好到了,见到父亲让姚妫离开,赶忙上前替她说话,“父亲,是我让三妹来的,孩儿要见将军夫人,实在是有些紧张。”
姚绍觉得姚婵不像自己的女儿,“将军府将来会是你的婆家,现在就不敢见未来婆婆,这像话吗?”
姚婵被姚绍数落了一顿,心中委屈,不过谁叫她自己没有法子,现在也只有忍着。
好在姚妫就这样被留下了一同去见魏湘,只是姚绍没想到的是,将军夫人来此的目的竟是要退亲。
姚绍更发现她们姐妹一个比一个冷静,自己有种蒙在鼓里的感觉。
“今日我来此见二小姐,是为了替临渊拿回一样东西。”魏湘说的很含蓄,可姚婵却听的明白,看来谢将军已经知道玉佩的事,这更叫她无地自容。
魏湘把一个空盒子放到姚婵面前,“二小姐冰雪聪明,想必能弄懂我的意思。”
“是我一时粗心,让太夫人误会了。”姚婵只庆幸此事早被发现,“我本该早些说清楚的。”她只为当初的自己感到羞愧难当。
姚绍、姚妫在一旁不解。
说来这场定亲来的奇怪,退的也奇怪,姚绍暗中看向姚妫,发觉她神情一直未变,似乎早就知道将军府是来退亲的。
姚绍又想起那日和姚婵争论的姚妫,给他那种不一样的感觉。
就好像…眼前这个熟悉的女儿脱胎换骨,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送走了魏湘,姚婵已经做好被姚绍训斥责罚的准备,毕竟被退亲是一件颜面扫地的事。
可姚绍只是罚她禁足一个月,什么也没多说的拂袖离开了。
半年后,谢然由韩夫子举荐,陛下亲封为太子少傅。
宋家奉旨举家迁往南阳,姚妫的表哥宋祈入京,官拜大理寺少卿。
第35章 护弟
晨曦初露, 管家就命尚书府的下人们将庭院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一遍。
侍女下人们都清楚,这是因为南阳都传遍了,表夫人姜彩芝的公子宋祁被陛下恩准入京, 现已是大理寺少卿。
表公子宋祈来了南阳,首要之事定是入尚书府接自己的母亲姜彩芝去新建好的府邸,自是不必说的。
姚婵被禁足在翠玉轩一月, 这一次受罚她总算有好好生反省自己。
其实她与谢然未曾谋面,就算后来踏青之日远远一见, 实则是连三句话也没说上,为此她也想通了。
虽然谢然确如坊间传闻那般长相俊美,温润谦和, 但自己一听说他身患不治之症,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只想与他早日退亲。
她不是真心喜欢谢家公子的,当然谢家公子也从未中意过她。
这样两厢不愿的婚事被退了,就算是禁足她半月、一年也是值得的。
秋霖、冬梅见姚婵一个人坐在榻上发呆,上前轻声道:“二小姐, 让奴婢们为你梳洗打扮。”
听到侍女的话, 姚婵这才慢慢站起, 伸手转身让秋霖服侍她穿衣。
此时兰香阁内,姚妫已经陪着表姨母用过早膳, 宋家前日的书信已经到了,信中说好还有一两日就能到南阳城,算算日子也该是今日了。
姜彩芝很高兴宋家能来南阳城, 她可以多看望生病的表妹, 还能时常见到姚婵、姚妫两姐妹。
她屏退左右, 带着姚妫两人独自在园中散步, “予柔,你可知我嫁到宋家十多年,曾为宋家生过三个孩子,可惜平安养大的只有你表哥一个,你表姨父疼我,这么多年不管族中叔伯婶娘如何逼迫,他都是不愿纳妾的。”
姚妫早有耳闻,表姨母与表姨父夫妻情深,他们举家能来南阳城,也是远离族中叔伯婶娘的一个绝好机会。
“祁儿自小就随他父亲,那时我便在想,日后他定也是一个疼爱娘子的好夫婿。”说完姜彩芝便拉过姚妫的手,朝她微微一笑。
姚妫霎时听懂了表姨母话中的意思,这是想要撮合她和表哥。
可她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早早成婚似乎多有不便。
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便是谢然的病,姚妫在心里告诉自己,她答应过的,要找到医治谢然的办法,虽有半癫道人在他身边,可如今也没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所以一切都还不能算尘埃落定。
就在姜彩芝又准备开口之际,府中的侍女跑来告诉她,宋家的车马已经到尚书府门外了。
“祁儿这么快就到了。”姜彩芝虽有几分讶异但脸上的喜色更胜,她转头看向姚妫,“予柔陪表姨母一同去见你表哥吧!”
她说话间就已经带着姚妫走出了园子,朝着尚书府外走去。
姚妫记得表哥宋祁为人正直,从不徇私,这样秉性的人担得起大理寺少卿一职。
可惜身本清流不肯同污,便是碍了别人的眼,挡了他人的道。
姚妫看着身前表姨母那般熟悉亲切的背影,这一世她必不会让这些发生。
很快俩人就到了门外,刚跨出门槛,“孩儿见过母亲。”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翻身下马向着姜彩芝俯身一拜。
男子约莫二十有一,穿着洁净明朗的浅蓝色锦服,声音低沉有力,虽年轻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姜彩芝心疼的看着宋祁,眼眶湿润,“我儿辛苦了,你看这脸都晒黑了不少。”
姚妫也抬眸瞧了一眼宋祁,表姨母说的不假,表哥的肤色可确如小麦似的。
姜彩芝像是又想起什么,转头朝姚妫招手,忙跟儿子说道:“祁儿,这是你三表妹予柔,你小时候见过的。”
宋祁此时才注意到母亲身后的女子,他依稀记得姚家有两位表弟两位表妹。
“许久未见,表妹可还好。”
姚妫福了福身子,客气回道:“一切都好,多谢表哥挂念。”
二姐姚婵此时恰好也到了,“云卿来迟了,还望表哥见谅。”一语刚落,宋祁便见到另一个粉衣女子向他走了过来,女子由远及近嫣然带笑,叫他不禁看的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