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心乖巧的站在阶下,望着姚妫傻笑。
“这几日府上可有什么事情发生?”姚妫走近,心事重重的问起茉心。
她总觉得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母亲忽然去雨花堂的。
茉心被她问住了,抿了抿嘴,想的很认真,“没…没什么事呀?”
这几日她除了去翠玉轩给二小姐送吃食,就是在兰香阁收拾三小姐的房间,闲来绣了几个花鸟的图样,练了练小姐之前教她的字。
“那可能是我多心了……”
姚妫低声说了一句,抬脚就准备回房,却被茉心拦住了。
“哎,三小姐,现在还不能进屋。”她伸长双手,挡在姚妫面前。
“为何?”姚妫不解的看向她,以为出了什么事。
茉心指着门边的一个小炉,飞快解释道:“今日我在柱缝里见到很多飞蚁,就燃了莽草用来熏烧,三小姐还是等晚些时候味道散了再进去吧!”她讨好般的笑着挠了挠头,生怕被姚妫责怪。
姚妫这才想起如今春日回暖,虫蚁正是活动的时候,于是旋踵走了出去,只听到她的声音缓缓传来,“在我回来之前,你可要收拾干净。”
“知道了。”茉心笑着高声回应她。
姚妫出了兰香阁,忽然很想去北苑走走。
于是她顺着兰香阁不远处的那条鹅暖石铺成的小路,往记忆中自己跌落下来的假山处走去。
北苑内这座两丈来高的嶙峋山石正好能挡住视线,让前方游廊下走来的人看不见正站在假山后赏景的姚妫。
随着远处的脚步声越走越近,姚绍身边伺候的两名侍女,她们私谈的声音正好落进了姚妫的耳里。
“夫人还没回府吗?”一个侍女小声问道。
另一个答道:“刚去瑚琏居问了,没回。”
“夫人跟老爷吵了几句,一气之下带着荷香离开了尚书府,听说是要让三小姐立刻回来。”
“三小姐这是又犯什么错了?”侍女大未不解,语气带着惊讶。
…
姚妫听到她们说的话,只注意到母亲姜苌月还未归的消息。
颜徵夫人不是说她已经离开了,以她们的脚程,是该在自己之前到家的。
但侍女又说到姜苌月与姚绍吵了一架,莫非是她耍性子不愿回来,之后干脆去了照水庵。
姚妫这样想来倒也觉得合情合理,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在北苑四处走了几圈,想来茉心那丫头应该也把屋子收拾的差不多了。
姚妫有些累了,慢悠悠的往兰香阁外走,就在快要到时,管家着急忙慌的身影匆匆而过。
只见他抬手抹着额角的汗,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就连险些绊倒也没有理会,反而更快的继续往前走去。
“快,让他们统统都去瑚琏居。”管家回头吩咐跟来的几名侍从。
姚妫捕捉到瑚琏居三个字,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莫不是母亲出了什么事?
她没有多想便跟了过去。
还没走到瑚琏居,姚妫就已经见到几位年长的大夫提着药箱,在侍女的引路下正一个接一个的往姜苌月的居室内走去。
“见过三小姐。”瑚琏居内的侍女珠儿见到了姚妫,上前与她行礼。
姚妫顿了一下,然后问她,“母亲出什么事了?”
珠儿苦着脸,小声道:“夫人受伤了,听荷香姐姐说是在回来的路上被高处坠落的牌匾砸中了头,现在还昏迷不醒。”
姚妫一时哑然,怎么会如此。
沉吟片刻后,“我知道了,你去做事吧!”她打发走了珠儿,心里却疑窦重重。
二姐姚婵也在这时赶来了瑚琏居,她看了门外的姚妫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快步走进房间询问母亲的伤势。
大夫被她连声追问的手忙脚乱,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她,只得摇头不语。
姚妫见状,在她身后提醒,“你且等大夫看完诊再说,莫要妨碍他们。”
“母亲都受伤了,你竟还能如此冷静安然。”看着姚妫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姚婵忍不住控诉起她的无情。
姚妫反驳她,“此处有数名大夫医治,你的担心起不了任何作用。”
“母亲是因为你才出的府,她如今受伤也是你害的!”姚婵像是将姚妫当做发泄的对象,将所有事情推到她的头上。
姚妫觉得可笑至极,“荒谬!照二姐的意思,母亲就应当寸步不离的呆在尚书府,哪也不该去了。”
姐妹二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父亲姚绍在门外就听到了她们二人的声音,气愤的喝止她们,“你们在吵什么!”
姚婵见是父亲,立即闭上了嘴。
他刚下朝,就听府中的下人来禀告,说夫人在街市受伤了,没想到一来瑚琏居,就听到姚妫和姚婵姐妹的话。
予柔性子向来温婉,今日说的话倒不像她了。
姚妫被父亲意味不明的深究了一眼,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话定是被他听见了。
“女儿一时情急,言语无状了些。”十四岁的姚予柔并未有过与二姐姚婵如此激烈争执的时候。
她低头向父亲认错,可眉目间却无半分悔改之意。
就像是嘴上说着情急,但姚绍总觉得她下次还会如此。
姚绍也没空多想姚妫此时的反常,只是板着脸摆手,“你们都暂且退下,不要妨碍大夫医治。”
姚婵瞪了姚妫一眼,却也不敢违逆父亲的意思。
姐妹俩先后离开,彼时还未听到大夫对母亲姜苌月受伤的诊断。
半个时辰后,大夫们才陆陆续续向姚绍回禀,他们口径一致,都摇头表示姜苌月伤的颇为严重,没有把握能让她醒来。
回到兰香阁的姚妫让茉心去了姜苌月受伤的街市问了当时见到发生此事的百姓,得知是路上有人挡住了尚书府的马车,母亲下车让侍从赶那人离开,正巧被对面酒楼落下的牌匾砸伤的。
“去问问拦路的是什么样的人?”姚妫认为此人很有问题。
茉心马上找来了跟着夫人一同前去雨花堂的侍从孙平,告诉他三小姐要亲自问话。
孙平在尚书府做事仅半年,第一次随夫人外出就发生这等事,他心中愧疚,一见到姚妫便屈膝跪下,一副任凭处置无怨无悔的模样。
姚妫见他长相忠厚,不像是巧言之人,便让他起来回话,“那日去雨花堂发生了什么?你一五一十全都说给我听……”
孙平抬头看向姚妫,见她面如生铁,忽然一股寒意直冲头颅,吓得赶紧点了点头。
他从尚书府说起,夫人很是急切的命他们跟着出府,然后到雨花堂见到颜徵夫人,她们二人之间说的话,最后回府时在街市遇见拦路的人,事无巨细,统统说给了姚妫听。
“拦路的人你可看清样貌了?”姚妫侧着耳朵,等待他的回答。
孙平忙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肯定道:“那人应该是附近的百姓,我看他衣着简单,并不是大户人家的子弟。”他略迟疑了一会儿,又用坚定的语气加深自己刚才的话,“是了,他肯定是普通百姓,我见他脚上还穿着草鞋。”
是雨花堂后巷的那个男子吗?
姚妫一下子想到那人的背影,他好像就是寻常百姓的打扮。
孙平还说他觉得夫人似与颜徵夫人有些不睦,两人言辞间都毫不客气,尤其是夫人,对颜徵夫人好像积怨已久。
姚妫不明白,她们两人算的上南阳城头面人物,少时又是闺中姊妹,如今还会因何事耿耿于怀至此。
这大大的激起了姚妫的好奇心,她心想会不会与母亲受伤一事有关。
几日后,姜苌月忽然醒了来,原以为是上天保佑,让她度过一劫,可叫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姚绍从南阳城所谓的几位名医处得知,姜苌月被重物击打到了头部,伤势严重醒来后确实会有这种后遗症。
姚婵已经多次去瑚琏居想要求见母亲,都被荷香委婉的拒绝了。
其实并不是荷香有意阻拦,而是姜苌月现在根本没法见任何人。
姚妫听到此消息,知道情况大约很不妙,如果不是断不会连素日最疼爱的二姐也不见。
之后瑚琏居又忽然多了不少下人,他们将院子团团守了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父亲越是这样捂的密不透风,不让旁人知道,姚妫就非要去查个究竟。
她想起自己曾在假山后听见父亲房中两个侍女的谈话,母亲离开尚书府之前,和父亲吵了一架,他们俩人很有可能就是为了颜徵夫人的事。
母亲得知是父亲允许自己去雨花堂,于是和他吵了起来,然后气不过就出府想要带自己回来。
但姚妫前世并不知颜徵夫人的事,她从没有听姜苌月提过半句,就像压根不认识这个人,没有任何仇恨的迹象。
而说起仇恨,前世她最恨的就是自己,一个她不想又不得不生下来的女儿。
第32章 真相
瑚琏居彻底被隔绝在了尚书府内。
它就像一座孤岛, 与外面的一切联系都被斩断了。
除了每日专门的侍者送食,府内几乎没有人可以靠近。
茉心偷偷去瞧了一眼,回来后无奈的告诉姚妫, 想要靠近都难,别说混进去了。
她在月洞门旁边躲了半个时辰,愣是没见任何人进出, 瑚琏居被人看守的可严实了。
姚妫听完她的话,坐在贵妃塌上冥思如何才能不被人察觉的进入瑚琏居。
其实跟她一样想要知道瑚琏居情况的人还有一个人, 那就是自己的二姐姚婵。
既然她们姐妹有共同的目的,那么“互帮互助”也不是不可以。
想到这里姚妫伸了伸腰,朝身旁打着扇子的茉心说, “让厨房做些山药红枣糕之类的送来。”这个时节吃这两样,对身体大有裨益。
“好,我马上吩咐厨房。”茉心爽快的应道,准备转身时,飞快的小声在姚妫耳边说,“我知道小姐这是要去翠玉轩。”
“今日你倒是聪明了。”姚妫笑着看了她一眼, 发觉这丫头长进了不少。
茉心被姚妫夸奖, 欢天喜地的离开了房间。
说到去翠玉轩, 前些日子给姚婵送吃食,茉心对那已经轻车熟路。
翠玉轩的侍女们忽见三小姐姚妫来了, 个个都惊讶的好像不会说话。
其实也不怪他们反应大,姚妫从前可没主动来过这里。
她们姐妹二人不合,已经不是府内的秘事, 只是都不敢直言罢了。
“小姐, 三小姐来了。”秋霖听到门外侍女禀告, 不自觉的看向正准备练习箜篌的姚婵。
今日姚婵心情不佳, 刚命人将母亲送给她的箜篌拿了出来,就听到三妹来翠玉轩的消息。
姚婵本来就还在为那日争执的事生气,就因为和姚妫拌了几句嘴,父亲不仅不让她见母亲,现在更是也去不了瑚琏居。
一想到这些,她就恨的牙痒痒。
“她怎么来了?”姚婵抱着箜篌,语气带着难以控制的糟糕情绪。
一听姚婵不减反增的怒气,秋霖哪还敢搭腔让侍女请三小姐进屋,连忙示意找个理由让人离开。
翠玉轩的侍女很快就出来了,她告诉姚妫,说是姚妫身子不爽利喝了安神的汤药,不久前刚歇下了。
“可每回这个时辰二小姐都会先练箜篌。”茉心去翠玉轩送了几日吃食,早就摸清了姚婵的日常,不管发生什么,练箜篌都是雷打不动的。
姚妫知道是二姐不想见她,只是没料到这都过去好些天了,她的气竟还未消。
姚妫轻叹一声,劝慰自己不要跟她置气,二姐姚婵的性子一直都是如此。
茉心还在质疑侍女推诿的话,姚妫已经旁若无人的抬脚走开了。
和茉心说话的侍女见姚妫不管不顾地就往正屋走去,吓得赶紧跑过来拦住,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三小姐,三小姐,二小姐真的已经休息了。”
要是让三小姐就这样进去,她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姚妫连看也没看那人一眼,只是淡定地说,“我既然已经来了,就在里面等着二姐醒来再说吧!”
反正她是不会回头离开的。
“可…可是…”侍女一时不知如何回复,结结巴巴地愣住原地。
姚妫懒得再说一遍,只是斜睨着她,冷冷道:“还不让开!”
她身为尚书府的小姐,还能让一个下人糊弄住了,岂不好笑。
茉心忙偷偷给姚妫指了指方向,二小姐此时应该就在房内,她绝不会记错时辰。
姚妫拂开那名侍女,抬脚径直走了进去。
二姐来她的兰香阁,每次都仿若无人之境,今日她也来此一样学一样。
姚妫刚走进门槛,就撇见屋内的珠帘晃动,以及窗下放着的那把凤首箜篌,她猜到是姚婵知道自己来了,于是故意躲起来了。
秋霖镇定的上前行礼,让紧跟在后,一脸无辜的侍女先退下,她早就知道三小姐此前从没主动来过翠玉轩探望二小姐,此次定不会那么容易离开。
“二姐怎会不舒服,你们可让府里的大夫来看过?”姚妫不客气的自己找地方坐下,还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追问起秋霖来。
“今早看过了,大夫说服药睡一觉明日应当能见好。”秋霖说的煞有介事,并没有不妥之处。
躲在屏风后的姚婵没有吱声,心里却气得不得了。
姚妫竟然跑到自己的屋子内训斥起她的贴身侍女来,谁给她的这个权利,管到自己头上来了。
姚妫见里面没反应,心想她到要看看二姐能忍多久?
秋霖话刚说完,姚妫就又道:“为何还不奉茶?”
“是…奴婢疏忽,三小姐稍后。”秋霖躬身倒退几步,然后飞快地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她就端着热茶又走了进来。
将托盘内沏好的茶放到桌上,“三小姐,请用茶。”秋霖恭敬地唤了她一声。
姚妫的手肘倚在案桌上,屈指叩着桌面,一副准备挑刺儿的架势,“这是西湖龙井?”她的语气让秋霖立刻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