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表哥自己早到了,不怪云卿来晚了。”姜彩芝嗔怪起自己的儿子,对姚婵偏心的紧。
宋祁颔首,“母亲所言极是,是孩儿的错。”
他又道:“还有一事,孩儿未在信中告知,父亲可能要过些时日才能离开子阳郡。”
其实宋祁没在信中提及这事,也是不想姜彩芝生气,当面告诉母亲总能快速安抚好她的情绪,否则她自己一个人生闷气,肯定没休没止。
姜彩芝当时急着来南阳城看月娘,并没有想到陛下这么快就下旨让他们举家迁往南阳,否则定会让夫君宋阔与她一道离开。
“宋家的叔伯自是不想你父亲那么快离开,一堆烂摊子日后还会有谁再替他们收拾。”姜彩芝说起这些明显很是生气,要不是答应儿子,她真想直接叫人绑走宋阔,绝不让这群不省心的人连累自己夫君。
“表姨母,表哥远归也辛苦了,我们不要站在这里,先进屋再说可好。”
姚婵适时的说话,让姜彩芝暂时没在提这些烦心的事。
尚书府的侍女下人们也早就将宋祁一行人的行李物品搬了进去。
姚绍在去朝堂前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就怕尚书府失了礼数,惹宋家的人不满。
这几日他收到长子姚弼寄回的书信,陛下封他为定河都护,督造无定河一事,他却将完工期一拖再拖,此事惹得龙颜不悦,已经让他无暇他顾。
姚妫故意放慢脚步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二姐和表姨母说笑着离开,眼睛却不停的向四处看去。
四弟姚衡从国学监结业后,答应姚妫会留在家中好生休息,可近日姚妫去暮雪斋总不见四弟的影子,寻问房中侍女,她们只说四公子一早就离府了,至于去了何处,无人知道。
姚衡这几日外出,身边连侍从也没带,姚妫不免有些担心,所以今日一早就让茉心跟去暮雪斋看个究竟。
“小姐,当心看路。”茉心不知从哪忽然冒了出来,一把扶住了走神的姚妫,朝她关切一笑。
姚妫见是她回来,这才宽心了不少,“四弟到底去哪了?”她等不及的小声问茉心。
茉心似有难言之隐,吞吞吐吐,“小姐,我觉得……此事要告诉老爷才好。”
“不行,暂时不能告诉父亲。”
不管四弟去做了什么,这件事绝不能告诉姚绍。
茉心也有些着急,“我跟着四公子还见到了那日在陌芳林带小姐走的坏人。”她犹豫着还是说了出来。
“苏景鸾?四弟怎么会与他搅和在一起?”姚妫一下子警惕起来,苏景鸾和颜徵夫人关系密切,他接近四弟,绝不会按什么好心,“他们到底是去了何处?”
“醉花楼……”
姚妫大惊,一想到苏景鸾风流成性,无耻之尤,而四弟前世曾因醉花楼的女子梁吟犯下大错。
这一切怎会这般凑巧,姚妫心里惶惶不安的情绪却越来越重。
等到为宋祁的接风宴结束,姚妫知道表姨母和表哥许久没见,母子俩肯定有不少话要讲,她和二姐就早早离开了。
刚离开厅前,姚妫就问起了四弟的消息,“茉心,暮雪斋那边如何了?”
茉心小声道:“四公子还没有回来……”盯着的人没有回话,那么四公子肯定是还没回府的。
姚妫轻叹一声,“好在父亲因大哥督造无定河一事,分身乏术,要是被他知道四弟在外胡来,定不会轻易饶他。”
可她一想到这事极有可能是苏景鸾在撺掇,四弟年少无知又怎会逃得过他的阴谋诡计。
“这几日四弟都这般早出晚归?”姚妫不想打草惊蛇,可心里还是气愤不已,“让盯着的人不要让他发觉了。”
姚妫决定等明日表姨母和表哥离开,她就亲自跟去看看,苏景鸾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想到四弟前世的事,晚上姚妫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忽的回忆起在玉京园中谢然陪着她的时候,不知怎么竟十分想念起这个人来。
他现在已是太子少傅,怕也是忙的脱不开身,想要见他一面也难。
只是不知他的身体是否好些了。
想着自己已经为姚衡的事大为操心,又怎会有空闲想到他身上去。
姚妫闭眼,虚空喃喃了一句,“谢临渊,你还真麻烦……”
第二日大早,姚绍坐车亲自送姜彩芝、宋祁去陛下赏的宋宅,姚婵、姚妫在姜彩芝的要求下,只让她们送至门外。
这样倒也正合姚妫的心思,让四弟以为自己去送表姨母,便更不会多加留心自己的去处。
姚妫让茉心准备了一套男装,可茉心觉得她一个人去醉花楼实在是危险。
“怎会是我一个人?”姚妫换好男装,扮作举止孟浪的轻浮男子,伸出一根手指,抬起茉心的下巴,佯装挑逗她,“不是还有美人你吗?”
茉心通红着脸,后退着躲开了,她声若蚊蝇,“小姐不是让奴婢只准备了一套男装。”她误以为姚妫是想让她一同跟去。
姚妫笑着有整理了一下腰带,站在铜镜前左右看了看,才又说道:“我一个人去还能应付,带着你我可不能保证了。”
醉花楼不是普通的酒楼店铺,茉心年纪小跟着不方便。
“那要是出了危险怎么办?”茉心害怕,想要劝姚妫放弃,“小姐,不如还是告诉老爷,不准四公子外出就好。”
姚妫看向茉心,一字一句说道:“不会有事的,而且有人在我身边保护我。”她为了让茉心安心,又谎称有人在暗中保护自己,并不会有什么可怕的危险。
茉心一听这才打消了疑虑,只是千叮万嘱,让姚妫记得早些回府。
醉花楼是穆沅朝有名的娱乐消遣地,那里多的是美酒佳肴,乐人曲舞,乃是一夜可豪掷千金的豪奢之地。
南阳有钱的子弟常会聚集在此,其中也不乏苏景鸾这样的世家纨绔公子。
姚妫早在前世就听说过,却未曾有幸一见。
四弟姚衡一向循规蹈矩,万不会来这样的地方,况且他也拿不出这些钱来。
在姚妫踏入醉花楼的一刻,街对面有位卖果子的老妇人就开始吆喝起来。
“姚三小姐进去了。”顾玄遇其实一直都守在尚书府附近,当他见到茉心跟着姚衡时,就知道是姚三小姐在调查自己四弟连日来的去向。
于是他将此事禀告给了少将军,谢然让他们二人先在醉花楼外守着,他从宫中随后就到。
“这几日姚家四公子都会去醉花楼见一个人。”杨炯看着那位老妇人说道。
顾玄遇没有搭话,好像热闹的街市就他一人。
杨炯也不管,仍然接着说道:“你可别让姚三小姐知道公子让你暗中保护她的事。”
顾玄遇面无表情的盯着醉花楼的门口,“可能已经知道了。”
“……你居然暴露了?”杨炯难以置信的回头看了眼身边的冰块人,嘲讽他,“将军府的暗卫何时这么没用了。”
顾玄遇也不生气,只是用自己也没想到的疑惑语气,“我也不知。”
他的回答出乎杨炯意料,顾玄遇被姚三小姐发现本就不太寻常,而且还是在顾玄遇也不知的情况下,这真让人不可思议。
“公子来了。”顾玄遇说。
杨炯抬头,果然远处驶来一辆朱轮华盖车,从马车上下来的男子戴着半面鎏金麒麟面具。
他回头再想与顾玄遇说话时,刚刚还在自己身的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完全没有了踪影。
谢然戴着面具,那便是不想让人认出,杨炯跟去只会坏了公子的事,于是他也只能继续等在醉花楼外,静观其变。
姚妫在满是吵嚷的人声中寻找着四弟的影子。
醉花楼的女子个个身娇百媚,热情如火,她们见姚妫像是第一次来这,有些拘谨,便拉着她要与她一同猜拳饮酒,更有甚者脱掉薄纱外衣,露出一对玉臂,软若无骨似的就想搂住姚妫的脖子。
姚妫虽然早知此处是男子玩乐之地,露骨直白自是再寻常不过,但亲眼所见还是觉得不堪入目,有辱斯文。
她冷着脸,嫌恶的对着那些见她男装俊俏,就想要主动贴上她的女子,“我找人!不会喝酒!没兴趣!少打听!”
一名红衣女子上前调笑她,“公子脾气不小,还真是让奴家又爱又怕。”
“我要见梁吟,你只要带我去见她,这就是你的了。”姚妫从身上拿出一锭银子,在红衣女子眼前一晃。
果然还是钱好使,红衣女子见钱眼开,立马点头欠身,“奴家带你去,奴家带你去。”
姚妫跟着她上了三楼,红衣女子指了指身后的房间,小声道:“梁吟就在里面。”
姚妫把银子丢给了她,红衣女子接过银子飞快的离开了。
姚妫正欲推门进去,却听到房间内的女子说话,“公子可要画的在仔细些,不然又要重头再来了。”那声音酥软,像是蚂蚁爬遍全身。
“多谢姑娘提醒。”是四弟姚衡的声音,姚妫听到这里已经按捺不住的想要从房间揪出他的冲动。
可当另一个声音传来,她更加不敢相信,“姚公子做画可不太专心啊!”男人嗤笑道。
姚妫没料到苏景鸾这无耻小人竟然也在里面,可她不确定房间内是他们三人,还是另有其他人。
姚妫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醉花楼内的一个小厮忽然从她身边经过,递上信封给她,悄声道:“俏郎君,有人让我转交与你,他说你一看便知。”
没等姚妫把信封打开,小厮矮着身子便走开了,生怕被人瞧见似的。
房间内传来嘻嘻哈哈的声音,果然不止他们三人。
姚妫拆开信封,只见里面装有两张一千两的银票以及一张写着“欠债还钱”四个字的小纸条。
她回头张望了一番,并未见到有其他人的身影。
“让他们拿的酒呢?怎么还没拿来。”房间内有人大声嚷嚷着,显然已经喝的不成样子。
苏景鸾慵懒的声音再次传来,“刘公子醉了,快扶他出去醒醒酒。”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醉醺醺的男子在两名女子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正好与门外的姚妫四眼相对。
此人有些面熟,姚妫走过他身侧时才猛然想起,他不就是踏青节那日被二姐迷的险些走不动路的刘家公子刘寂。
果然是人以群分,苏景鸾身边的狐朋狗友,跟他倒也是一路货色。
此时的苏景鸾斜依在罗汉榻上,半眯着眼觑见走进房间来的姚妫。
塌下跪坐着两个美艳的黄衣女子,一个掐腰捶腿,一个倒酒喂水果,忙活的不亦乐乎。
姚妫懒得多看他一眼,绕过屏风,把还在提笔作画的四弟姚衡一把拽了起来。
姚衡身边站着一位正低头欣赏他画作的绿衣女子,那女子发上插着一朵做工精巧,纹路清晰的纯金牡丹。
她见到无缘无故闯入还凶神恶煞的姚妫,“公子这是做什么?姚四公子可是我的客人。”
姚妫见到她的一刻,便知她就是梁吟,“来这寻欢作乐的男人哪一个不是姑娘的客人?”
姚衡还在状况之外,眼前的男子看着眼熟,可又不曾见过,等他认出是姚妫时,才赶忙丢下笔,唤了她一声,“三姐,你怎么到这里来…”
“当然是来找你,难不成是我喜欢这种地方。”姚妫一句话就将姚衡给噎了回去,她还没开口问话,姚衡倒质问起她来,真是反了他了。
梁吟听到姚衡的话,这才退后了几步,没在阻拦他们姐弟。
看着傻站着的姚衡,姚妫不想在这教训他,但语气却是极为严厉不容反驳的,“还不回去,等着人送你吗?姚公子!”
姚衡被她吓得头也不敢回的快走出了房间。
“姚三小姐……”梁吟似乎有话想要解释,但在姚妫的一个犀利眼神下只好住嘴。
姚妫一步步靠近梁吟,寒霜般冰冷的眼眸,好似淬着致命的毒,她用只有她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威胁道:“离我弟弟远些,否则我剥了你的皮。”
第36章 正好
梁吟被姚妫的话惊吓的不敢出声, 她不曾想姚家四公子看上去温文尔雅,知书明礼,为何同为姚家的他的姐姐, 却如此凶狠可怖。
一旁被无视的苏景鸾终是忍不下去了,他怒吼着让塌下服侍他的两位黄衣女子离开,“你们都下去!”
连着被姚妫警告的梁吟也如同获了大赦, 侧身匆匆跟着她们二人逃也似的走了出去。
门复被关上,房中如人去楼空一般, 只剩残羹酒盏,半室狼藉。
苏景鸾依然斜靠在罗汉榻上,没有挪动半分, 他像是等着姚妫主动过来。
既然她来了这醉花楼,那么姚衡的事她必会管到底。
哐当一声,姚妫用力推开了挡在二人之间的屏风,一屁股坐在了姚衡先前作画的那张檀木方桌上。
两人隔着两丈远,姚妫看向苏景鸾的眼神却让他觉得如芒在背。
“说吧!你是怎么哄骗我四弟来的。”姚妫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冷漠疏离的语气, 毫不客气地质问他。
有那么一瞬, 苏景鸾竟觉得姚妫像极了皇宫中高坐的陛下, 他脱口而出的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姚妫哂笑道:“苏公子的脑子还泡在酒里,连人也识不清了。”
她的话让苏景鸾清醒了不少, 自己这是怎么了,竟会问出如此匪夷所思的话。
姚妫交叠双腿,饶有趣味的盯着苏景鸾疑云密布的脸。
姚妫的行为实在是叫他不爽。
分明她才是走进自己陷阱的猎物, 却让苏景鸾有种反被掌控的无力感。
苏景鸾让自己冷静下来 , 他不可能会让姚妫反客为主。
“你现在这样谢然可知道。”他起身踱步走向姚妫, 忽然勾唇问道。
姚妫微微弓身前倾, 一字一句的反唇相讥,“我什么样子他没见过,就不劳苏公子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