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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白凛也一天天好转。
白日里，他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多。两日后，他甚至有心情变成狗，让荼靡带他出去散散步。
弟子们自是欣喜，尤其是他们带出来的宠物们，见到白凛，一个个兴奋异常。
有一只胆大的狗挣脱了主人的狗绳，冲过来要舔白凛。
白凛一脸嫌弃，冷冷地伸出一只爪子，将那狗推开。
荼靡见他一副要得罪人的模样，连忙将他牵走了。
“是你自己要出来的，又不肯好好扮狗。”她对白凛抱怨道，“再说了，那些师兄师姐平日没少买好吃的喂你，你该对他们好些才是，连摸也不让摸。”
白凛对此全无愧疚，望了望仙山外的大海，忽而身形一动，跃上云头。
荼靡吓一跳，忙跟上，做出牵着绳的样子，以免被人发现这狗会法术。
白凛带着荼靡，一路出了仙山，却是飞到了翠月礁上。
从空中望去，能看到椰林中间秃了一块。
那正是前几日白凛发病时毁掉的地方。
椰树摧折倒伏一片，而中间的泉水，也变了模样，泉池被摧毁，水无处聚拢，淌了一地。
“看到了吧。”荼靡没好气，“我不曾骗你。”
白凛没说话，落地之后，随即化为了人形。
□□的双脚踩在沙滩上，长长的镣铐锃亮光洁，随着他的步子发出清脆而细微的声响。
白凛一步一步走向那泉池。
荼靡跟在他身后，正待再说话，却发现周围起了变化。
白凛走过的地方，折断枯败的草木竟变回了原样，倒伏的椰树也重新从地上立起，掉落的叶子重新回到原处，焕发生机。
而当他走到那泉水边上，泉池重新显现，泉水聚拢其中，重新变回一泓清水。
荼靡目瞪口呆，瞬间明白过来，这是他右眼里那徵晶的力量。
几只美丽的海鸟从上方盘旋而下，欢快地在白凛周围飞舞，仿佛在向他歌唱。
白凛立在泉水边，身姿优雅。
“你的病好了……”荼靡心中一动，才开口，突然，白凛变作麒麟巨兽。
荼靡想躲开，却被巨兽长长的尾巴卷着，未几，带着她一起跳入泉池之中。
水花飞溅，郁郁葱葱的椰林里仿佛下了一场雨。
池水并不深，荼靡如落汤鸡一般从水面站起来，抹一把脸上的水，瞪着他：“你疯了！”
白凛已经变回人身，却坐在泉池之中望着她，哈哈大笑。
阳光灿灿，照在他的脸上。
金蓝异色的双眸闪着明媚的光，如同一个恶作剧得手的孩童，得意洋洋。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会晚一点，我先去洗个澡……
第一百二十一章 纠结
死狗。
夜色降下，荼靡回到小屋的时候，头发还是湿的。
她忿忿地用巾子擦拭着，未几，打了个喷嚏。
而那始作俑者，早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无比舒适地躺在她的床上，靠着她的隐枕，翘着二郎腿，手里翻着他的书。
那个爱占她地盘的死狗又回来了。
“回你床上去。”荼靡放下巾子，夺过他的书。
白凛却毫无挪动的意思。
“你这床比我的舒适多了。”他说，“我今夜就睡在此处。”
荼靡冷冷道：“这是我的床，人狗有别，你睡狗窝。”
白凛不以为然：“你反正要与我一起睡。”
“谁要跟你一起睡。”荼靡道，“你的病好了。”
“谁说我好了。”白凛道，“朔替之期还不曾过，我随时可能发病。”
荼靡瞪着他，却在心里迅速地掐算一番。果然，按阴阳之期，当下仍是朔替。
“你真的还未好全？”她问道。
“不曾。”白凛道。
荼靡坐到床上，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少顷，将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
她的手心软软的，白凛看着她，眼睛一动不动。
荼靡分辨了一会，觉得白凛的额头似乎确实比她要热一些，放下手来。
她看了看里间白凛的床，又看了看自己的床，想起这几天自己睡在那里的感受，心中一阵犹豫。
那床又窄又硬，白凛的身形本就比荼靡大，又是病人，荼靡要让着他，躺得很是辛苦。
自己这里就不一样了……
荼靡看了看自己的床，心一横，终于让理智战胜了道德。
她将白凛的枕头取过来，放在他那边。而后，她用手在松软的褥子上划出一条界来。
“说好了。”她说，“你睡在你那边，不许过来。”
白凛瞥了瞥，嗤之以鼻。
“你睡我床上，我可不曾这般划界。”
“这屋子里什么都是我的。”荼靡道，“你那张床也是我的。”
白凛不置可否，乖乖将枕头放在自己床头，躺下。
“你的手臂伸过来。”他说，“我要睡了。”
*
许是白凛的神力属阴的缘故，夜里，他睡的格外不安稳。
有那么两次，荼靡被旁边的动静吵醒，她看去，发现白凛不知何时松开了她的手，正蜷缩在被子里，额头上，红痕隐现。
荼靡连忙将自己的手臂伸过去。
白凛触到她，随即贴过来，将她的手臂抱得紧紧。
自己的床，确实睡得舒服许多。但第二日醒来，荼靡发现，自己划的那根线毫无用处。
白凛整个人贴过来，空出大半张床。而她已经被挤到了边上。
荼靡有些恼，想教训他。
可看到白凛的睡脸，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的额头，抵在荼靡的手臂上。入鬓的双眉，笔挺的鼻梁，平日里颇有凌厉之气，此时却全然的平静无害。那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光洁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翳，仿若婴孩。
荼靡忽而想到师姐们有一次闲聊时，曾说过女子的天性。
上天造出女子来，最大的用处是生育。而为了防着女子只管生不管养，上天又给女子加上了母性。故而女子但凡看到弱小之物，总是忍不住生出同情心，就算原本怀着厌恶，也会减弱了几分。
荼靡曾经不以为然。在仙山上，她年纪最小，从来只有别人呵护她，没有她呵护别人。就算是见到师兄师姐们养的那些鸟兽宠物，她虽然觉得有趣，时而去逗一逗，但也从不曾生出什么怜爱之心来。
而现在，荼靡看着白凛，对自己有所怀疑。
放在从前，她打死也不会相信，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这般照顾白凛，还容忍白凛占着自己的床。
而她，全然生气不起来。
果真是母性么……荼靡陷入思索。
她想起自己上次出门的时候，在伏龙村里看到一个小童，生得颇是玉雪可爱，扯着母亲的衣角，求她给自己买糖吃。
那小童的脸，换上的白凛的。
他扯着荼靡的衣角，叫她母亲……
一阵恶寒掠过脊背。
正当她默念静心诀，打算将这等荒谬的念头赶出去，忽然，她听到有人在小屋外唤她。
来者是一位师兄，他是白凛的拥趸，今日送了食盒来，顺便告诉荼靡，让她到寿菊宴上去帮忙。
“你身体可好些了？”那位师兄说，“寿菊宴两日后便要办了，方良让我等弟子都去搭把手。”
听到寿菊宴三个字，荼靡的心提起。这些日子，她光顾着应付白凛，险些忘了此事。
“寿菊宴还要办么？”她讪讪，“可师父还未回来。”
“师父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从前，他在行宴时突然回来也不是没有。”师兄说罢，压低声音，“我可听说，今年这次的寿菊宴，可有贵客要来。”
荼靡道：“哦？哪位贵客？”
“你猜。”
荼靡想了想，道：“莫不是天庭的哪位上仙。”
师兄“啧”一声，道：“师父自己就是上仙，在他面前，哪有别的上仙能称为贵客的道理。”
说罢，他看着她，笑得神秘兮兮，“来的是元光神君，你高兴么？”
荼靡目光定住，睁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睡啦，晚安~
第一百二十二章 躲避
白凛听说了元光要到仙山上来的事，不为所动。
“他是上神，与我一样，去何处都实属平常。”他淡淡道，“来又如何？”
“对你自然不如何，对我却是要紧。”荼靡一边兴奋地翻着自己那尘封已久的梳妆匣，一边说，“你不能待在仙山上，要么回天庭，要么躲去翠月礁。”
白凛的神色不大乐意
“我又并非鸡鸣狗盗之徒，为何要躲。”他说，“寿菊宴罢了，元光去得，我去不得么？”
荼靡没好气：“你当然去不得。莫忘了你正值朔替之期，应该待在天庭的隐界里才是，无缘无故，怎会出现在寿菊宴上？你也知道元光是上神，你那模样，能瞒住我那些师兄师姐，却瞒不得元光。”
白凛看了看荼靡那妆匣，道：“故而你要去？”
“要去。”荼靡说着，心情又好起来，从妆匣里拿出一枝天青色的琉璃簪来。
这是她去年在京城的街市上闲逛的时候买的。那时，她一眼就看中了，觉得这颜色着实好看得很，就像第一次见到元光时，他金甲下那神衣的颜色。
荼靡将琉璃簪端详着，愈发爱不释手。
她将它插到发髻上，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又转过头问白凛：“好看么？”
“丑死了。”白凛道。
荼靡不理他，仍然哼着小曲，继续在妆匣里找别的饰物。
“你不能去。”未几，身后传来白凛的声音。
荼靡再度回头：“为何？”
“我既然还在朔替之期，便随时可能发病，你不可离开我。”白凛道。
荼靡道：“那你便回天庭去，好好待在隐界里。”
“不回。”
荼靡瞪起眼。
不等她说话，白凛继续道：“这是其一，其二，你不能在元光面前露面。”
荼靡怔了怔：“这又是为何？”
“你是半仙。”白凛说，“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元光怎会看不出来？一旦问起来，你这来历不明的身份如何解释？难道不怕连累了南海仙翁？”
这话，倒是将荼靡问住了。
“可……”荼靡想了想，有些结巴，“可从前元光也曾见过我，他不曾认出我。”
轮到白凛愣了愣。
“他见过你？何时？”
荼靡于是将当年仙魔大战时跟元光相遇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白凛的眉头微微蹙起，看着荼靡，若有所思。
“他只是救了你？”他问，“看到你之后，他还说了什么？”
荼靡的脸上露出陶醉之色，痴痴道：“他擦掉了我的眼泪，还跟我说，莫怕。他这么说了之后，我就真的不怕了，觉得死在那时也甘心。”
白凛：“……”
他鄙夷地看着她，道：“他那时认不出来来，也是寻常。魔族在落雾山之中设下了魔障，此物颇有遮掩之效，可让人认不清眼前何物，否则那时的天兵天将也不会一时乱了方寸。元光那时忙着杀敌，你年纪也小，他一时不曾看清你的魂相也未可知。”
荼靡有些犹豫，道：“这样么？”
“可这等事，不会出现第二次。”白凛随即严正地告诫，“元光既然要来，跟随他一起来的定然还有不少上仙。你体质殊异，也许能瞒过凡人和一些下仙，在上仙的眼中却仍不可遁形。你可保证不会出事么？”
荼靡一时无言以对。
她确实保证不了。
“那……”她嗫嚅道，“你的意思……”
“寿菊宴不过一日而已。”白凛昂着头，道，“你告假，随我去翠月礁。”
*
寿菊宴的当日，仙山天不亮就热闹起来。
弟子们早早得了元光要来的消息，兴奋不已，一个个穿戴整齐，等着迎宾。
仙山上的菊园其实有两处。一处在山腰上，可供伏龙村里的凡人们赏鉴；一处则位于南峰之巅，这里除了赏菊，还可将仙山和南海上的万里美景尽收眼底，是南海仙翁招待天庭宾客的地方。
元光今日驾临的，自然也是南峰菊园。
前一日，方良已经择选了到南峰菊园上侍奉的弟子，名单公布之时，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落选的弟子们愁云惨淡，入选的弟子们则欣喜若狂。
荼靡也在落选之列，得知了消息之后，心情可谓五味杂陈。
自己不能被选上，自然是难过的事，但反过来一想，就算没有白凛这死狗在，她也是不能见元光的。不能到南峰菊园去侍奉，倒是正好。
可与此同时，她又有些困惑。
这件事，南海仙翁自己应该也能想到才是，可他竟然迟迟不露面，也没有派人来特别交代荼靡，让她着实十分困惑。
按照白凛的计议，荼靡仍以身体不适为由，向方良告了假。别人热热闹闹地准备去玩耍之时，荼靡则偷偷溜到了翠月礁上。
白凛已经先一步到了这里。
荼靡来到的时候，他正倚在珊瑚榻上，悠然地喝着椰汁。
“这是你的。”白凛似乎心情好得很，竟然破天荒地给她开了一只椰子，上面还查好了一支草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