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荼蘼——海青拿天鹅
时间:2022-05-26 08:04:56

  荼靡自然知道外头那闹得沸沸扬扬的局面,她不想应付,只呆在自己的小屋里。
  “说好了。”她关上窗,没好气道,“若有朝一日北斗星君真的告上天庭,你可不许缩着。这都是你害的。”
  没有人回答她。
  床上,白凛仍翘着二郎腿,一手拿着她的书在看,一手拿着烧鸡腿在啃,津津有味。
 
 
第一百三十三章 打闹
  荼靡不耐烦地将白凛手里的书抢过来:“我在与你说话。”
  白凛瞥着她,淡淡道:“若星君真的告上天庭,你当下这般无礼之举,可罪加一等。”
  说罢,荼靡手中的书又飞了回去。
  白凛稳稳接住,继续看了起来。
  不料,床头方桌上那装烧鸡的盘子突然飞起,到了荼靡手中。
  见白凛的目光扫过来,荼靡也一脸理所当然:“我饿了。为了你的事,我大半日不曾吃饭。”
  这倒是实情。
  早晨,荼靡为了去见南海仙翁,早餐也不曾吃。而后就是早课,又遇到北斗星君一怒之下回了天庭,荼靡要应付各方,直到过了午后也水米未进。
  “仙山上不是有庖厨么?”白凛道,“你到庖厨去用膳。”
  说罢,他勾勾手指,想把烧鸡抢回去,荼靡却将烧鸡牢牢定住。
  “凭什么。”她说,“这是我师兄买的。”
  白凛嗤之以鼻:“这是你师兄给我买的。”
  “这是我师兄给我的狗买的。”荼靡也嗤之以鼻,“你是我的狗么?”
  白凛终于面露杀气。
  “给我。”他说。
  “不给。”
  白凛将手里的鸡腿吃完,用一块巾帕擦了擦手指,而后,放下书。直接扑过来抢。
  荼靡自是不会给他,手托着盘子,在小屋里左躲右闪。
  她学得法术,一向以逃生自保为主,身法灵活。而白凛虽是上神,却碍于不能使神力,加上脚上的镣铐着实费事得很,竟是一时抓不住荼靡。
  白凛怒目而视,忽然瞥向窗边的瓷瓶。
  白玉芰端正地插在上面,含苞未放,姿态舒展。
  荼靡心道不好,喝一声:“你敢!”
  可白玉芰已经飞到了白凛的手里。
  荼靡忙放下烧鸡,伸手去夺。
  白凛虽此时身法不如她,气力却是比她大,身量也比她高。
  荼靡的取物之法也对白凛无用,只得用手来抢。
  她从外间追到里间,又从里间追到外间。
  “烧鸡给你,你还给我!”她急道。
  白凛坐回床头,道:“我吃饱了,只想要这白玉芰。”
  荼靡瞪起眼,跑到床上跟他争夺。
  可白凛将白玉芰高高举着,她伸长了手也够不到。情急之下,荼靡索性与白凛缠斗起来,使出浑身气力,将白凛压在身下。
  待得那白玉芰终于拿到手里,她心中一喜,可再看向白凛的时候,却是愣了愣。
  他似乎全然没有与她争夺的意思,只看着她。
  那金蓝异色的双眸之中,目光幽暗,竟似深不知几许。
  而她压在他的身上,能感觉到那胸膛传来的心跳震动。
  二人斗了一番,各自呼吸粗重。
  热气冲在鼻间,微微烧灼。
  目光下移,白凛的衣领敞开了些,单衣下,隐约露出一片结实的胸膛。
  荼靡只觉心跳像一脚踩空,荡了一下。
  就在此时,荼靡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叫声。
  转头,一只云雀立在窗边,两只豆大的眼睛看着他们,头偏了偏。
  荼靡忙从白凛身上下来,在床上坐得端正。
  云雀也不停留,展翅飞走,在银杏树澄黄的枝叶里留下一片影子。
  荼靡有些怔怔。
  “怎么了?”白凛见她面色不定,也跟着不紧不慢地坐起来,整了整身上的衣裳。
  却见荼靡转头来瞪着他,气恼地在他臂上打一下。
  “都怪你!”她说,“这下好了!那云雀是师父的信使,仙山第一是非精!”
  *
  紫垣之上,鸟语花香。
  云雀在青石边的八宝树上叽叽喳喳,婉转歌唱。
  南海仙翁手捧青玉杯,听着云雀的叫声,缓缓喝一口仙山露水泡的清茶。未几,他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白凛,露出笑容。
  二人中间的石桌上,酒菜摆得满满当当,鸡鸭鱼肉冒着热气,色香俱全。
  “臣听闻,神君这些日子独爱山下自在居的菜色,今日特地为神君备下一桌,望神君不弃。”南海仙翁道。
  白凛端坐着,神色平静:“有劳仙翁。”
  说罢,他拿起玉箸,毫不客气地品尝起来。
  荼靡站在南海仙翁身边,无所事事,眼观鼻鼻观心。
  云雀还在婉转地歌唱着,她真心实意地希望它能够马上闭嘴。
  只听南海仙翁继续道:“这些日子,神君一直在小徒舍中歇宿,未知神君可习惯?”
  白凛道:“不过是一方歇宿之地,金床草铺,皆外形之别,并无不同,何言不惯。”
  荼靡听着他言之凿凿,在心底翻个白眼。
  也不知当初是谁鄙夷她的屋子小。
  “话虽如此,可那等陋室,终究配不得神君之尊。”南海仙翁微笑着,亲自提箸为他布菜,道,“臣这仙山乃三界之内,神君自可来去自如。神君既然喜欢仙山,不如移驾摘星殿。那里不但宽敞,也可饱览仙山景致,神君必是喜欢。”
  荼靡一愣,蓦地抬眼。
  只见白凛瞥了瞥她,颔首:“如此甚好,可让荼靡随我一道入住摘星殿。”
  南海仙翁也将目光扫了扫荼靡,意味深长:“哦?神君为何要荼靡伴随?”
  “我朔替之期未过,只有荼靡有治病之效。”白凛道。
  “臣今日掐指一算,神君的朔替之期还有两日。”南海仙翁道,“两日之后,神君就用不着小徒了。”
  “我起居皆须得仙官侍奉。”白凛道,“仙山之中并无仙官,我最熟悉的就是荼靡,可由她充任。”
  荼靡:“……”
  这死狗。还真拿自己当狗奴了。
  “荼靡是仙山弟子,日常有课业要做,且荼靡的性情一向顽劣,由她来侍奉神君,只怕不妥。”南海仙翁和颜悦色,“臣的大弟子轻鸿,以及女弟子碧菡,皆脾性温和、知情识礼之人,由他们侍奉神君,必是周道。”
  “不必。”白凛继续提箸用膳,道,“如此,亦不必到摘星殿里去了,我便在荼靡的小屋里下榻。”
  说罢,他看了看南海仙翁,颇为礼貌:“我此番下界,只想微服,不想招摇叨扰,仙翁勿怪为盼。”
  南海仙翁没有答话,却看向荼靡,道:“那小屋是荼靡的,此事,自当要问荼靡一下。荼靡以为如何?”
  荼靡看着南海仙翁,知道他是在给自己机会。
  如果她表示希望白凛离开,那么南海仙翁定然会据理力争,想方设法将白凛请走。以他的面子,这并非做不到。
  那样,她就不会再被这死狗缠着了。
  荼靡张了张口,忽而发现白凛也看着她。
  金蓝异色的双眸,平静而深邃。
  喉咙不自觉地咽了咽。她想到了那空荡荡的屋子。
  “既是神君要留下,我自不可违命。”心跳声中,她听到自己嗫嚅道。
  南海仙翁微微扬起眉梢。
  白凛收回目光,夹起一颗肉丸子放入口中,似乎津津有味。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同道
  “你那朔替既然要过了,为何不肯回天庭去?”回到小屋里,荼靡问白凛,“为何非要待在仙山之上?”
  白凛仍如先前一般,悠然自得地倚在她的床上看书,道:“我留下,你不是也不曾有异议?”
  荼靡理直气壮道:“是你非要留下我才帮你,我们是一条船上的。”
  白凛看了看她:“只因为这个?”
  荼靡转开头,摆弄她的白玉芰:“当然只因为这个。”
  “回天庭做甚,冷冰冰,吃得还寡淡。”未几,只听白凛淡淡道,“我待腻了,在仙山住些日子再回去。”
  荼靡也看着他:“只因为这个?”
  “当然只因为这个。”
  为了一口吃的,居然当狗都愿意。荼蘼想,也不知道靖厄天尊当年若知道他会变成这样,还会不会选择将他造出来。
  还有师父南海仙翁。
  方才在紫垣上,她说愿意让白凛继续住在自己这小屋里的时候。南海仙翁看着荼靡,那目光让荼靡感到脑门冒汗。
  ——“我那雀儿说,你和神君在一张床上争执?”方才,南海仙翁将她留下,询问道。
  荼靡心里一边骂那死鸟果然多嘴多舌,一边答道:“神君拿了我的白玉芰,我自当抢回来。”
  南海仙翁当时的眼神可谓匪夷所思。
  他自上神们设立天庭之后不久,就在悬圃之中诞生,活过的岁月长于荼靡万倍。但恐怕就连他也很难想象,时间竟然有一个会跟别人抢东西打闹的上神。
  “果真只是打闹?”南海仙翁问道。
  荼靡愣了愣,道:“不是打闹是什么?”
  南海仙翁看着她,轻咳一声。
  “你可知你的身份?”他说。
  “知道。”荼靡忙道,“师父放心,我一介小小半仙,岂敢惹上神不快?我和神君确实只是打闹,不会惹出祸事来。”
  南海仙翁却叹口气:“我说的身份,并非半仙和上神。”
  荼靡不解;“那师父说的是什么?”
  “荼靡,”南海仙翁的目光意味深长,“你自幼在仙山生活,这仙山上的道术,乃追求六根清净,无欲无求。你那些师兄师姐,虽也各有喜好,却早已经品尝过人间欢爱,世间冷暖。他们走上修道这条路之后,对人间礼法亦视为虚妄,故不曾教导你许多。”
  荼靡听着这话,只觉云里雾里:“确是如此,可那又如何?”
  “我说的礼法,是指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之类。”南海仙翁耐心道,“荼靡,我虽不曾教过,但你定然听过。”
  荼靡明白过来。
  “弟子知道这些。”她忙道,“男女授受不亲,食不连器坐不连席,弟子都能牢记在心。可神君是例外,师父,他要贴着我才能免去病痛折磨,我也是无法。”
  “这自是实情,可你心中如何作想?”南海仙翁道,“你可觉得,此事有悖礼法?”
  荼靡老实道:“开始时觉得有悖,现在不觉了。”
  “怎讲?”
  “若为男女,自是授受不亲,食不连器坐不连席。”荼靡道,“可神君在我看来,并不是男子。”
  这回答,让南海仙翁颇是意外。
  他问:“不是男子,那他是什么?”
  就是条死狗。
  荼靡心道。
  但她不敢这么说,只得道:“他是上神啊。师父,上神生于天庭,而我生于凡间。我与他本非同类,便如我与狗并非同类一般,又怎能以简单的男子女子相论?”
  南海仙翁看着她,目光复杂,少顷,似终于放弃。
  “罢了。”他叹口气,“你须得记住,白凛神君虽是上神,却与元光、阳钧乃大不一样。他既然会为你保密,必不食言,只是你也该万事小心,他来治病,你就只给他治病,旁事不可理会。无论遇到何事,听到何事,都要来告知我,知道么?”
  荼靡道:“知道了。”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不由又捏了把汗。
  幸好那日他拿着太阴岩逼问自己时,白凛及时赶到解了围。否则,她十分可能抵挡不住,将自己跟白凛做过的勾当一五一十全都交代出来。
  ……
  想着这些,荼靡趴在窗台上,也跟着叹了口气。
  师父对自己可谓尽心尽责,她原本也只想着做点安稳的勾当,弄些灵金来做私房。可不曾想,招惹到了白凛这死狗,牵扯出一堆事来。
  若有朝一日南海仙翁知道了真相,会如何?荼靡不敢想。
  似乎发现了荼靡在走神,白凛有些不满。
  风从窗外迎面扫来,一片硕大的银杏树叶拍到她的脸上。
  荼靡自然知道是白凛捣的鬼,拿下树叶,不耐烦地朝他扔过去。
  “你在内疚。”白凛不紧不慢道。
  荼靡一愣,瞪起眼睛:“你又偷窥。”
  “你什么都写在脸上,岂用得着偷窥。”白凛嗤之以鼻,“仙翁方才唤你去,必是问了我的事。你必是不曾向他坦白,故心中过意不去。”
  这么明显么?荼靡摸了摸脸,疑惑地看着白凛:“你怎能看出来?”
  “因为我见多识广。”
  荼靡不屑:“因为你比我老。”
  白凛不置可否,继续翻书。
  荼靡却有些好奇,坐到床上,看着他。
  “你瞒着北斗星君搜寻司南碎块,总免不得要在他面前撒谎。撒谎之时,你毫无愧疚么?”她问。
  “撒谎是为了不将他牵扯进来,为何愧疚?”白凛反问。
  荼靡道:“这话不对。你的事败露,莫非北斗星君不会被连累?”
  白凛看着她:“你可知天道宫是如何给犯人定罪的?”
  荼靡摇头。
  “真言境之中,无人可藏住秘密。”白凛道,“只要星君果真全然不知,天庭就不会株连与他,南海仙翁亦是同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