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物公子(女尊)——洛阳姑娘
时间:2022-05-29 07:40:40

  你一字一顿道:“我命我自渡,神佛休妄言。”
 
 
第32章 🔒戚寻筝
  我在太白楼的雅间中品酒, 这酒不是往日喝的花雕,而是劲儿最大的醉里仙。
  正逢午时,太白楼中往来宴饮的权贵络绎不绝,喧喧嚷嚷。楼下有戏子唱曲, 生旦净丑唱念做打, 仿佛鄞都还是一片太平盛世。
  太白楼的掌柜是个五十余岁的女人, 通身贵气, 亦不显老,言语间有陕北口音。她亲自服侍我吃酒, 笑道:“烦请戚千户赏句准话儿,您看……这大顺朝,什么时候气数尽啊?”
  我笑道:“怎么?佟掌柜还打算收拾东西跑路?”
  佟掌柜以飒露紫纹珐琅酒壶为我添酒,叹道:“哎,老身本是闯鄞都的陕商, 在天子脚下做生意,做了许多年了!岂料这天下不太平,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老身家里还有夫侍儿女要养, 您行行好, 透个底儿……”
  原来是她早早看破宫变一触即发,预备赶紧将产业变卖, 带着家眷跑路。
  我正给九亭连弩勾弦, 闻言应道:“别等了, 趁早走吧。”
  佟掌柜眉心微蹙,明明无奈, 却要与我赔笑:“那您看, 五湖四海, 哪儿太平?”
  我摇摇头:“打起仗来,哪儿都不太平!若要说哪儿战火牵连的少些,不如去蜀中。”
  待师娘回到蜀中,必能安稳社稷,福泽众生,使百姓少受些罪。
  佟掌柜拱手道:“老身谢戚千户指点,您就是老身的再生父母!小唐,快,好生儿服侍千户喝酒!倘若千户说一个不字,我就打断你的腿!”
  这时,江浸月带着几个缇骑声势浩大地从帘外迈入雅间,见我斜倚在锦榻上喝酒,皆单膝跪地,抱刀行礼:“属下等见过高媛。”
  佟掌柜活了半辈子,何等会看眼色,登时带着伙计离开了,不扰我们商议正事。
  我抛一抛六角玉卮(1),又顺手接住:“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江浸月使了个眼色,便有缇骑捧着一只通身雪白的大鹰走上前来。这大鹰眼神桀骜不驯,通身是挣扎的伤痕。它被玄铁链子禁锢在铁笼中,铁笼外还有两层木质笼子,围得它密不透风,无处遁逃。
  我伸指弹一弹雪鹰的笼身,雪鹰嘶鸣着扑棱翅子,觉得自己遭受了冒犯,鹰目直欲淬火,要将我活活噬碎。我微微一笑,暗道这是真家伙。
  江浸月回禀道:“高媛,这是楼兰国琥珀泉边、雪阴关上飞的雌鹰!这种鹰名唤雪鹰,眼呈玛瑙绿、喙呈朱砂红,凶猛无比,战无不胜,堪称‘楼兰霸主’。西域沙漠里所有的猎物都害怕它!”
  我一扯自己的烟烬灰妆花缎马面裙,坐在桌案前,细细赏玩这雪鹰,它两翼宽阔,趾爪弯曲,当真是极品中的极品。
  江浸月又道:“这雪鹰呐,从前从未有人驯服过。它们宁死不屈,绝无例外。这只是属下以三千两银子找楼兰的一位老猎手买来的。”
  我道:“办得好,赏。”
  饮罢烈酒,我将这雪鹰带回府中,日夜不停地与它对峙。这鹰气性大、野性猛、恒劲长,当真与我棋逢对手。
  不就是熬鹰(2)?我连“沙蛇”都能熬出口信儿,怎怕这小小畜生!
  我将肉干撕了,豢喂训好的细犬:“来,吃。江浸月,你且去戚大小姐那儿暗访暗访……”
  江浸月疑惑道:“不知高媛要属下暗访什么?”
  我抚弄细犬的鬃毛,淡淡道:“我在这儿熬鹰,不知她在熬什么。”
  谁知江浸月带人去查,并不曾查出什么来。立下熬禽之约后,戚寻嫣照旧稳坐衙门,处理文书,什么猛禽都不曾碰,仿佛没有这契约一般。
  我觉得蹊跷,她这是下的哪步棋?难不成要故意输给我?
  这日是乞巧节,贺的是男女情爱,两心期许,故满城皆是未婚儿郎放的孔明灯,望之曜曜,璀璨无比。我本预备今夜陪你过,再亲手下厨为你做云腿春饼。
  岂料我收到属下急报,在一处秦楼楚馆中发现了“沙蛇”传信的密报,事关重大,耽误不得。我连忙从厨房里走出去,换上官裙,带人去那烟花之地三堂会审。
  这青楼名唤鸳鸯阁,乃上等行院,往来者皆是当朝权贵与商贾巨富。我持刀步上顶楼,便有一个衣衫半褪的伎子哭哭啼啼,我尚未审问,他便说出,这书信是一位宫中宦娘留下的。其余者一概不知。
  宦娘?宦娘竟会逛行院?
  我冷声道:“这宦娘什么模样?年岁几何?”
  伎子哭道:“她……她出手很阔绰,面色寻常,胸脯很干瘪,一看就不是正常女子。约莫……约莫三十来岁的模样。”
  江浸月怒斥道:“胡扯!你说假娘会嫖伎,怎不说哑巴会吵架!可见言语不实!”
  伎子吓得颤抖:“奴不敢撒谎!”
  提起宦娘,我便忆及狸奴。然而狸奴容貌被毁,并不是此伎子所描述的“面色寻常”。兴许此事与狸奴无关。
  又兴许狸奴知晓自己容色可怖,容易暴露,故派遣她司礼监的心腹与“沙蛇”勾连?
  我让属下将此伎子带回凌烟阁再审,正待细究“沙蛇”的书信,忽听到红木雕花门扉后有异动,我怒斥道:“凌烟阁办差,谁敢搅扰?!”
  雕门洞开,走进来个身怀有孕的美人,不是你又是谁。我登时变了语调,提裙起身,将正中央的太师椅让给你:“鹤郎怎么来了?坐,快坐下。你有身孕,不宜久立。”
  见我这般狗腿模样,属下们都快忍不住笑了,然则迫于淫威,不敢发作。
  你眉眼如冰:“今儿乞巧节,我在家等你半宿,你却上了行院,好个无情无义的戚千户!”
  我为了缓解尴尬,将九亭连弩搁在八仙桌上,又扶一扶自个儿髻上金雀珠花:“我……”
  你委屈地看一眼地上的伎子,扶一扶腰道:“我怀着你的子嗣,你来这儿寻欢作乐。怪道世人说你们女人家没一个好东西!”
  我握住你的手,解释道:“好祖宗,你可别冤枉我!我这是来行院办差,江浸月,将朝廷钦点的令牌给主君看一看!切莫冤了我这清白之身!”
  你看过令牌,才信过我的清白。这般浩浩荡荡前来捉奸,岂料是一场误会,你自然含愧不已。我却满心欢喜,胜蜜糖甜。
  我知道你在乎我。
  你不愿我碰旁的男人。
  待几个缇骑将伎子等证人押走,我斜乜着你痞笑,倾身坐在八仙桌前,抿酒戏谑:“我这刚审完钦犯,便被郎君捉了个准儿,要再审一回。来,小女寻筝在此,请郎君大人审讯!”
  百户姚品岚拱手道:“千户高媛的作风最是规矩,请戚主君放心!”
  百户安缕道:“戚主君,借千户高媛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沾花惹草。”
  有几个年纪尚轻的小旗见你貌若谪仙,都怔住了,江浸月回头骂道:“这是千户高媛的家眷,你们还敢乱看?不要命了?!”
  你更是羞赧,有些不知所措,一双波光粼粼的眼眸明如鹿目。我越看越爱,上前扣住你腰肢,不管属下们在场,一口咬住你丹唇:“眼下我审完了案子,可以陪你了。”
  见你我缠绵旖旎,她们都不肯留在房内,悉数退出翡翠玉屏后,江浸月还贴心地给我们关上了门。
  我屈膝坐在猩红鸳鸯报春纹氍毹上,取一缕你的青丝绕在指尖,玩味儿道:“我好像听到,方才有人骂我无情无义。”
  你垂下眼眸,轻声道:“我……我错了……”
  你的模样很可爱,可爱到我的心都要软化作春风十里。
  我笑望窗外火树银花不夜天:“我好像还听到,方才有人说,我们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你眨一眨美目:“我真的错了……”
  我将下巴靠在你膝头,倚着你的茶白(3)若云出岫暗纹罗衫,认真道:“鹤郎,你没错,我恨不得你天天吃醋,天天来捉奸。”
  窗外有烟花乍夜,金屑四溅。
  你抬手抚我的眉,轻声道:“今日是乞巧节,我想你陪我去看孔明灯。”
  你话音未落,我便抬手轻松地将你打横抱起,同时触动自己腰际的机关,一对铁翅瞬间出现在我背后。你猝不及防,瞬间握紧我的肩。我含笑道:“这有何难。”
  蝙蝠一般的铁翅带着我腾入夜空中,不过一个弹指,我足踏垂坠青铜龙铃的檐角,步步高升入苍穹。你将我握的越发紧,身子不住颤抖。
  刀削般的夜风呼啸在你我耳边,你哀求道:“放下我!快放下我!啊——”
  我趁势吻住你凝脂似的耳垂儿:“不放。”
  铁翅扑棱飞起,你我越飞越高,逐渐不见琼楼玉宇,不识天上人间,仿佛羽化登仙一般。你怔忪望着我,低吟道:“你……你做什么!戚寻筝,你有什么癔病啊?!”
  直到我们快要隐入广寒宫阙,背靠偌大的皎月,我贴着你的耳道:“你说得对,我有病。”
  你怕得不敢睁眼:“快!快放我下来!”
  我朗声笑道:“相思成疾,药石无医。”
  许久之后,你才敢试探着在月空中睁开眼眸。从这里往下看,可以看到全鄞都的孔明灯徐徐而起,灯火散落人间。
  我对你说:“你看,每一只孔明灯,代表的都是一个愿望。”
  禁街行乐,暗尘香拂面。皓月随人近远。
  玉辇将归,云外闻弦管。认得宫花影转。(4)
  你望了灯火半晌,骤然开道:“你不害怕吗?”
  我低眉,将唇红擦在你颈间,这般耳鬓厮磨,亲密无间:“以往在蜀中,每每我杀完人,或者完成一桩大事,总会一个人在夜里待很久很久。蜀中的每一颗星辰,都知道我的落寞。”
  一个江湖刀客的落寞。
  孔明灯影旁烙上银月清辉,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我无比虔诚地低头吻你:“后来,我得到了你。我终于不再落寞了,却也长出了软肋,失去了甲胄。”
  你沉吟道:“寻筝,你后悔吗?”
  我笑得无所畏惧:“我只后悔逼迫你,永不后悔得到你。师姐说得对,温柔乡是英雄冢。可是葬在你身下,我甘之如饴。”
 
 
第33章 🔒徐鹤之
  每每舅舅与陛下闹起脾气, 陛下怎么哄都哄不好,她无奈之下,竟下旨让我入宫陪伴。舅舅见了我,心生欢喜, 便也不生陛下的气了。
  这日陪伴舅舅说完一晌闺房闲话, 我便预备坐轿回府。却听到后宫之中有啁啾之声, 清脆悦耳, 无比动听。我踏出软轿一看,原是几只金翅雀, 拍打着锦缎似的羽毛,翠首黄口,好生讨喜。
  我不禁从舅舅的赏赐里取出点心,一点儿一点儿撕碎了,洒在树下, 引这些金翅雀来啄食。
  松烟为我紧了紧烟青鹤氅,担忧道:“地上的积雪恐怕没扫干净,郎君这般顽闹,腹中的小主子怎么办?”
  我摇一摇头:“不妨事的, 这里是后宫, 时时刻刻都有宫人打扫,积雪不深。”言罢我伸出手心, 竟有一只胆大的金翅雀扑过来抢夺点心, 引得众小厮惊叹。
  宫墙边镶嵌着粉彩(1)琉璃瓦, 耀出斑斓的暖光。琉璃瓦下立着一排扫雪的小宦娘,各个手持竹帚, 正在劳作。她们都是刚入宫的小姑娘, 年纪不过十几岁, 看着惹人心疼。
  恰如世人对她们轻蔑的称呼“假娘”,宦娘不能算真正的女人。服药之后,宦娘不可云雨,不能生育,连女人的特点也会渐渐消退,譬如唇红褪得苍白、胸脯变得干瘪、身材也失去寻常女子的挺拔与风韵。逐渐阴不阴,阳不阳;男不男,女不女。
  我暗叹,皆道穷人家的男人苦,为了活命,须得卖身。其实穷人家的女人更苦,男儿犹可卖身,女子无身可卖,只得卖命了。
  不知不觉,我随着金翅雀走到了后宫一处偏僻之所,幽冷空寂,宫门上没有牌匾,大约都走出了后宫。
  我疑惑道:“这……这是哪儿啊?”
  入墨笑道:“奴才哪能知道呢!不是废弃的冷宫,就是掖庭(2)了罢。”
  松烟将汤婆递给我:“大概也不是冷宫,仿佛都出了宫……好像是关押囚犯之处?”
  入墨反驳道:“不对,这里根本没有人声!”
  松烟劝道:“郎君,咱们回去吧?倘若您有一点不妥,戚高媛恐怕生撕了奴才。”
  我兴致正浓,如何肯回去。听闻此处已出宫,便不怕招惹忌讳,便握着点心去追那些鸟雀:“我再喂一喂它们!你们无须跟着,在此处等我。”
  鸟雀盘旋不止,竟飞上了废弃的城墙。我还想让那只胆大的金翅雀躺在手上,便扶着腰走上了高墙。这里倒是个好地方,从城墙上往下观望,可看遍满宫的梅花。
  我对那鸟雀伸手:“过来!快过来!”
  金翅雀飞来,叼走糕点,也不躺我的手,直接飞入苍穹。我叹道:“你这扁毛畜生,怎么像寻筝似的不讲道理?”
  又追出七八尺,我觉得有些疲累,预备撩袍回去。忽听到远处有女人密谈之音,声色肃敛,仿佛在商议什么大事。
  “主母。”
  “我们的信,送到契北了吗?”
  “回主母,‘麻雀’已至镇北将军营帐,只待‘信鸽’回号。镇北将军的亲兵‘点了火’,到时候以狼烟传信!”
  “全州茶马古道上的官兵,打点好了吗?”
  “属下给全州刺史魏氏传号,不日开关放人,到时候,咱们的人就畅通无阻了。”
  “不错。你再让人盯梢御史台和国子监,别让我们的‘信鸽’露了痕迹。”
  “属下遵旨。”
  竟有一群女人在此商议大事,她们满口的行话,我也听不懂。我颤抖着身子,探出去方寸,便看到一个颇有风度的高大女子负手立在正中央,八个身着黑色劲装的蒙面女子分列左右,单膝跪地,作出臣服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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