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物公子(女尊)——洛阳姑娘
时间:2022-05-29 07:40:40

  老皇帝宝刀不老,致力于吃喝玩乐宠徐贵君;她姐姐不甘示弱,致力于纵横弄权,把江山握在自个手里。
  要我说,这大顺朝气数都快尽了,你们争个什么劲儿?!你姐俩收拾收拾,一个驾崩一个薨逝得了。
  半个时辰后,我出现在长帝姬府的地下密道里头。
  我调笑道:“大半夜的,刚从美人儿身上起来,就被你们主子唤到这了。”
  长帝姬的心腹是个精瘦的老宦娘,五十余岁的模样。她笑道:“戚高媛强占仙鹤公子的风流韵事,全鄞州城谁人不知?戚高媛如今仕途亨通,美人在怀,好生快活啊!”
  瞟着火折子明灭的光,我微微阖目:“明人不说暗话,你们殿下唤我前来,想必不是探讨我快不快活的罢?”
  老宦娘照亮密道的壁画,镂彩镌刻大顺朝的千里江山图,她道:“这是长帝姬的地下密道,可通向鄞州城的八大出口。把高媛请来这么重要的地方,自然是殿下看重您的缘故,想要与您合作。”
  我饶有兴趣地斜倚八仙桌,欣赏着八仙桌上厮杀到一半的棋局。
  老宦娘的声音甚是苍凉:“三日前,戚高媛暗杀千户夏芙妆,下手干净利落,不留一丝痕迹,令人佩服。正是看中了高媛这一点,殿下才想将高媛收入麾下。”
  信手取了一枚黑棋,“啪”一声落在碧玛瑙棋盘之上。我道:“要想让老娘当你们的鹰犬,总得给些肉骨。”
  见我言语放浪不羁,老宦娘叹道:“高媛是性情中人。”
  只这一颗黑棋落下,便赢此局。
  我一壁收拾残局,归拢黑白棋子,一壁道:“我要的很简单,我要救一个人!”
  “何人?”
  “蜀中浮戮门门主唐雁声。”我斩钉截铁。掐丝点翠滴红耳坠沙沙打着我的颈子,这对耳坠正是多年前师娘赠我,“她是我的师娘,被‘沙蛇’俘虏,眼下不知去向。我要长帝姬替我救她出来!”
  老宦娘道:“这有何难。”
  老宦娘秉烛退下后,有小厮引我去见长帝姬。已是三更,赵嘉云还未安睡,盘膝坐在锦榻上打坐入定,身边有七八个细皮嫩肉的少年郎当“肉香炉”,用体香给她安神。
  我与赵嘉云长谈一个时辰,定好契约,各取所需。正欲打道回府时,忽见墙上挂着一幅画像。
  画上是个西域女子,栗棕鬈发,高鼻深目,眸泛浅碧,唇如丹砂,拥有神女般的美貌。她紧握着镌刻沙狐纹路的弯刀,面孔上写满了高贵与果敢。
  赵嘉云声音苍老:“你喜欢这画?画上的女人是楼兰帝姬阿塔瑟。”
  我叹惋道:“阿塔瑟?她算个英雄,可惜死在那场火海中。”
  回到府中时,你正躺在霞影纱帐中熟睡,姿容纯美,让我贪看了一回又一回。你总是厌我、怕我、惮我,我一靠近,你便凝起眉来。
  唯独你熟睡的时候不会如此。
  不知不觉,我已坐在你榻边一炷香的时辰。
  究竟什么时候,你不厌我呢?
  我缓缓低眉,在你额心烙下一吻。此生此世我从未如此小心翼翼。
  我怕你醒。
  我怕你再凝起眉来,怯怯地看我。
  吻没有尽头,我的唇贴着你的肌肤,怎么都不肯放开。其实唯有在你身边,我才感受到自己是鲜活的,才觉得自己有些许体温,不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忽然,你惊醒了,小鹿一样的美目睁开,伸手一推,把我从榻推倒在流苏灰蓝匀花地毯上。我的动作太过小心,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你轻轻一推,便把我推出千山万水的远。
  原本我是九尺女儿身,拉得开苍天大弓,举得了憾地铜鼎。
  却被你一个柔弱小郎君撼动了。
  不出所料,你的眉凝起来,紧紧抱着膝头的衾被,声音发颤:“你……”
  我捧着你的手,珍而重之地吻上去:“我回来了。”
  我知道,你不是心甘情愿委身于我,只是无可奈何。你也知道我不会放你走,故不再求我。
  你支腮半躺,双眼如星,颈子微仰,不知再想些什么。你并不主动与我说什么,也许在你眼里,我不是人,而是没有人性的畜生。
  你既不言,我亦不言。心中忽有一股无名火气翻涌上来,我残暴地一把撕裂杏黄霞影纱,将你压倒在帐内,云雨复云雨。
  云销雨霁后,我紧紧抱着你,仿佛饿狼在撕咬猎物,明明我折断了你的翅膀,你并没有逃离的可能,我还是荒唐地唯恐你凭空化为风。
  “鹤之……鹤之……我……”
  我爱你。
  可是这三个字在我胸膛里翻滚了无数次,焚烧又冷却,冷却再焚烧,终究不能倾吐给你。比起肉身,我更想要你的心。
  鹤之,对不起。
  我以为情爱只是彻彻底底的占有。
  除了占有,一无所知。
 
 
第5章 徐鹤之
  今日是秋分,你已去上朝。我孑然坐在院落里,看着年轻的小厮们洒了谷粒儿逗弄鸟雀,语笑嫣然,无忧无虑。
  入墨兴冲冲跑来,讨我欢喜:“郎君郎君!快看!这喜鹊的尾巴这么长,奴才抓了给郎君养着吧?”
  我轻轻摇头,将捧着的平金孔雀啼枝手炉搁下:“鸟儿能飞能走,平安自在,何必囚住它呢。”
  何必让它如我一般,身处牢笼。
  不知何时,手炉的暗格被我启开了,赫然是一支镂空莲花纹金镯。
  入墨踌躇道:“郎君……”
  他想要将金镯收起来,以免我触景生情。我却先一步将金镯握在手中,叹道:“这么好的镯子,跟着我这个废人,受委屈了。”
  入墨一壁添香一壁劝慰道:“郎君也想开些,虽说您与大小姐无缘,被二小姐掳了去……可,可二小姐虽说性子孤拐些,对您也是好的。您的吃穿用度,哪样在鄞州不是最好的?眼下这世道乱,多少人朝不保夕,死得跟野草似的,有人供养着,多少人都羡慕不来呢。”
  我望着墙外一枝金灿灿的月桂,道:“活在腌臜乱世的人,总比活在太平盛世的人艰难些;身为男儿的命,也总比投成女胎艰难些。可巧,这两样艰难,都被我赶上了。”
  今秋的月桂开得好,鹅黄似锦,让我想起朝暮楼的桂花。寻嫣是我艰难岁月里唯一的美好所在。
  有一回她陪我散步,于朝暮楼的九曲回廊里走走停停,一边说着鄞州政事,一边细心地拂开桂花枝,不让它勾住我的衣袂。
  寻嫣的声音沉稳而温柔:“西域楼兰国有个帝姬,名唤阿塔瑟。我虽是敌国之将,与她立场相对,倒也敬佩她的铮铮风骨。雪阴关一战,她带着六万骑兵死守三月都不曾投降,破釜沉舟,最终杀出重围。只可惜这等血性女儿不是我大顺将军。”
  我静静地听着,心中思绪万千。
  寻嫣轻笑一声,随手折了枝月桂赠我:“春儿这丫头,听了楼兰帝姬的鏖战之勇,还特地写了个话本子,改日我拿给你看。”
  寻嫣口中的春儿,名唤海棠春,是她的同窗友人,出身世家海氏。我觉得这名字别致,海姓与“棠春”二字连在一起,有春日花团锦簇的意味。
  这位海姑娘性情相当别致,爱风月,好远游,整日写诗作画,不受规矩管束。她走遍了大顺的陵谷山川,写了七八本游记。
  这些事我听在耳边,只觉得羡慕地紧。无论是西域楼兰鏖战的帝姬,还是云游千里的世家姑娘,她们的世界那么宽阔,有刀光剑影,有风花雪月,我却注定一世在宅院里绕弯打转。
  所幸有寻嫣说给我听,我尚能知晓一二。
  思来想去,忽然觉得眼前的金镯刺眼得很。我将它递给入墨,温声道:“收起来罢。”
  入墨颔首:“是。”
  奈何愁绪一勾起来,便永无尽头。我又想起,彼时寻嫣立下赫赫战功,向圣上讨要了我。我坐在软轿里,被人抬去凌烟阁,听到轿帘外窃窃私语,说戚高媛看上了仙鹤公子,满鄞都的贵公子都要伤情断肠。
  寻嫣是不少贵公子的春闺梦里人。
  我听琼枝说,她家高媛收复楼兰策马回都时,有无数大胆的小郎君遣了贴身小厮,往寻嫣的车马上扔香囊,香囊里装着的是小郎君的庚帖。
  那一日,满街都是装满庚帖的香囊。此事都成了典故,名唤“姻帖满道”。
  扪心自问,我也不知晓我对寻嫣是怎样的感情。我只知道,她是个好姑娘,是我的救星,是我要侍奉一生的主子。
  我感激她。
  寻嫣家教严肃,她父亲是赵家主君赵谏,主君不许他前途无量的女儿与教坊司的官伎纠缠不清。毕竟寻嫣年少有为,再过上几年,说不准连皇子都能娶回家。
  主君令她把我送回教坊司,寻嫣不肯。她将我安置在朝暮楼,待我温柔。这是她此生第一回 忤逆父亲。
  主君大怒,三番五次命令之下,寻嫣仍是不遵。主君禀报了主母,主母戚香鲤亦对此不虞,下令请出家法,打了寻嫣三十军杖。
  军杖乃是金丝楠木所铸,重若千钧。三十杖下去,不死也要剥一层皮。寻嫣硬生生为我忍了这三十杖,听说行刑之时,她咬紧牙关,一声都不曾叫出来。
  我问她缘故,她说她在教坊司第一眼见我之时,便对我情根深种。
  见寻嫣坚持,戚香鲤便不再反对,任由她养着我,只是不答应把我娶进凌烟阁。我依稀听说,戚香鲤年轻时,也被一愈州名伎所迷惑,两相缠绵,还生下一个女儿,那便是你。
  “高媛回来了!”
  “快,开院门!”
  是丫鬟的呼唤声将我从过往中扯回来,你翻身下马,随手将头上錾金珍珠满钿递给丫鬟。高媛上朝时,须得按品级穿朝服、顶满钿,方显郑重。
  我并不起身,只轻轻道:“你回来了。”
  你耳边垂着一对掐丝点翠滴红耳坠,点翠泛着碧光,淬在你冷白的面孔上,使你看你来艳得惊人。我暗叹,像你这样的女子,天生便有一副秾丽的面孔。
  被你盯着时,偏偏又令人觉得可怕。
  你像是话本里的鬼怪妖精。
  你并不多言,俯身将我横抱起来,送入内帷拔步床上。我听到你强健的心跳,感受到你胸前的酥软。你我几经狎昵,我已不再深深羞怯于女人的触碰。
  “外面凉,别坐在风口上。”
  我摇头:“不冷。”
  你寸寸逼近,噙着不容拒绝的口吻:“我说冷就冷。”
  我并不与你争辩,信手捧起银剪,剪一剪灯花:“戚高媛说的是。”
  你屈膝而坐,姿态不羁地将穿着玄黑云纹长靴的脚搭在红木犀角炕几上。墨蓝睚眦长袄被解开了鎏金子母扣,微微露出你贴身穿的暗红主腰(1),主腰裹不住呼之欲出的胸脯。
  你我多遭云雨,我早已见遍你的身子。虽说如此,见到女人胸前这处丰满,我还会羞不忍看。
  你浮浪一笑,随手扔了个金丝靠枕在我身旁:“见过多少回了,还害怕吗?”
  我往拔步床深处坐了坐,躲避你的调戏。
  你却掀开纱幔走进来,让我避无可避。我悄声说:“你……你把扣子系上。”
  你却将墨蓝长袄脱了,笑着挑眉:“偏不。”
  凝眸一看,只见你挺拔的后背有鸦黑的玄毒蝎纹身,令我触目惊心。
  却不知这玄毒蝎纹身的含义是什么。
  我惊道:“这……”
  你抱住我,一并倒在床上:“没什么,我与一个生死至交的姐妹一起纹的。你害怕了?”
  寻嫣说你在蜀中长大,蜀中世道最乱,却不知你行走在江湖间,究竟经历过怎样的悲欢离合。
  我违心地摇摇头。身子小心翼翼地挪动,想要摆脱你的怀抱,岂料被你发觉了,再次霸道地一把禁锢入怀。
  你吮吻着我的耳垂,道:“方才你在院中怔怔的,究竟在想什么?”
  我自然不敢告诉你,我在想你的嫡姐寻嫣,否则你又要刁钻地折磨我。我轻声道:“没想什么……只是我从教坊司脱身了,母亲和姐姐们还在契北受苦,我……”
  当年徐家被抄,女子流放契北,男眷充官为伎,徐家的田产铺面尽数归了国库。彼时我才七岁,便清楚地知道,自己一辈子走不出教坊的花酒声色,母亲和姐姐们一辈子走不出契北的烈烈风雪,此生永无再见。
  你将我抱得更紧。烛火下,你茶褐的眼眸粲然:“怨吗?”
  不知不觉,我感受到你臂弯温暖的触感,恍然想起,你也是个有温度的鲜活的人。察觉到我放松了身子,你眸色骤深,吻住我的唇。
  这一回与往日不同,你的吻不只有侵略的意味,还有安抚与疼惜,缠绵悱恻,情浓不已。让我想起戏文里唱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我垂下眼眸,破天荒地没有挣扎,你越吻越深,长驱直入,攻略城池。我指尖抚上你肩头的玄毒蝎,忽然觉得,你与我一样,都苦苦煎熬在人间。
  待你吻罢,我指尖酥软地拭去唇边银丝,真心实意道:“鹤之不怨。”
  “为何?”你贴着我耳垂,字字勾魂摄魄,“你只是闺中男儿,却被母亲与姐姐连累,充了奴籍,供人取乐。”
  我道:“遥想当年徐家昌盛,我身为嫡子,娇养闺中,披锦绣、食珍馐、赏宝器、枕绫罗,是借了徐家的光。一朝徐家倾倒,我受此牵连,顺理成章。岂有怨怼之理?”
  你曲臂而倚,颇有妩媚之感。紫红的唇轻启,你朗声笑道:“不愧是我戚寻筝的男人,心性通透,什么都能看开。”
  你再叹:“我知道,你想见母亲和姐姐,我会如你所愿。”
  你要做什么?难道你要忤逆陛下的谕旨,将徐家人从契北带回鄞都?
  我不可置信地看你:“寻筝……”
  只见你轻蔑一笑,仿佛对着世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狭长凌厉的眼眸眨了眨,搅乱了我的心跳。
  你撩动我的发尾,口吻缠绵:“戚寻嫣能给你的,我能;戚寻嫣不能给你的,我也能。蛇有蛇路,鼠有鼠路,我有我的法子,你且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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