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受伤的斑头雁看见甘霖靠近的身影,扑棱着翅膀想跑,无奈受伤飞得不远,也飞不起来,邱澈见状跑到前方辅助围堵,终于让甘霖从后面抓起它的翅膀,拎起来四处检查。
“怎么了?“中队长”哪里受伤了?”
“你看。”
邱澈顺着甘霖指的地方看过去,原来是翅膀折断了,看样子不是一天两天,野外受这样的伤,感染在所难免。
“严重吗?”
“应该不严重,但得找专业的人处理一下,咱俩给它送去观鸟站吧,去把毯子拿过来。”
“嗯!”
邱澈跑去跑回,甘霖用毯子给斑头雁裹上,让邱澈抱着,他开车。
......
本来只想随便出去走走,看看班德湖的夕阳,没想到这么巧救了一只斑头雁。
顶着夜色从观鸟站回来,邱澈生怕甘霖找不到,试探问他:“你还记得咱俩帐篷在哪吗?”
“记得。”
“在哪?”
甘霖故作严肃,“那不能告诉你。”
邱澈趴着窗户向外张望,外面已经完全黑了,本来她想送过去就回来,可志愿者为了表达感谢,留他俩吃饭,盛情难却只好留下,等吃完外面已经黑透了。
没有信号没有灯光的夜晚,漫天星辰就成了最好的光源与陪伴。
邱澈和甘霖坐在帐篷前,开了两罐“青海湖”啤酒,边喝边聊。
“好像我们在烟瘴挂的时候。”
那时对面有河,现在对面有湖。
“嗯,差不多。”
甘霖回答。
邱澈拍拍胸脯,“放心,这次我不会喝醉了。”
罐装啤酒,十个以内没问题。
“喝醉了也好说,离帐篷近。”
“我又不重,昨晚你把我从床上抱到洗手间走得不是很快吗?”
准确的说不是快,是急......
争辩声音有点大,邱澈听见几声鸟叫,还有翅膀拍打的声音,清晰可辨。
甘霖笑了声,没回嘴。
“你不是处/男吧?”
笑声刚收尾,甘霖猛咳两下,呛着了......
“看你昨晚的表现应该不是。”
他又接着咳嗽,邱澈笑得很得意,果然调戏他非常爽。
“当着这些国家级保护动物,饶你一回。”
“谢了。”甘霖喝了口啤酒往下压。
“咱们去烟瘴挂路上,碰到受伤的藏羚羊你也救了,还有今天,是不是遇到受伤的动物你都会救?”
“差不多,但遇到动物掠食不会。”
“为什么?”
“因为要遵守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保持生态平衡。”
嗯,是这个道理,邱澈竟然一时没想到,果然谈恋爱会使人变傻,
她想起在西大滩的时候,那个试车队领队陶师傅,说甘霖拍群狼扑食......
所以看见弱小动物被撕杀,即使于心不忍,也不能有任何干预。
“后天我们再去一趟观鸟站,看它恢复得怎么样。”
“好。”
一罐啤酒下肚,心头舒爽,虽然一直在聊班德湖和鸟,可邱澈满脑子还是时时想着甘星,以及......
“甘霖,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你说。”
“相机的事情......”
“我知道,你和大川讲过是吗?”
邱澈没想到甘霖心里早有数,只是没挑明而已。
“我自认和大川交情不错,他对我也很好。”
甘霖捏了下啤酒罐,铝片发出清脆的声响,截断邱澈的话。
她顿了下,像没领悟一样继续说:“我们在甜茶馆面对面坐着那晚,你走之后大川还跟我说,让我别对你动心。”
“你会对一个刚知道名字的男人动心吗?”
“那你会对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动心吗?”
甘霖问的就是那晚,而邱澈问的是在扎什伦布寺他拍照的时候。
两人隔着照明灯微弱的光亮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笑。
“大川为什么那么说?甜茶馆很吵,我也没和你说几句话。”
“大概......”邱澈想了想,“他觉得你长得帅吧。”
甘霖点点头,这一点他绝不否认。
“对不起,我不确定是不是他。”
捏扁的啤酒罐被甘霖扔到脚边垃圾袋,“是不是他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你平安回来最重要。”
他已经失去了甘星,再不能失去邱澈......
暗夜星空,天南地北,邱澈仰头找到北极星,对着它沉沉呼了口气,“甘星的事,你尽力了。”
“我这个当哥的,做什么都不算尽力,尽力的人是你,本来你不必卷进来。”
甘霖真心想说声谢谢,但又怕邱澈觉得生分,毕竟两人现在不是朋友关系了。
“身上的伤还疼吗?”
“不疼。”
换做别人肯定觉得疼,但谁让邱澈对疼痛没那么敏感呢?
“伸过来我看看。”
邱澈把左手的啤酒罐移到右手,伸过去。
甘霖撸起袖子,对着灯光看了看,“消了不少。”
“你买的药不错。”
袖子拽回去,邱澈缩手。
“你那罐喝完了吗?”
“喝完了。”
邱澈以为甘霖还要再开一罐,谁知他接过空罐扔进垃圾袋,说:“回去睡觉吧。”
这几天不是赶路就是各种折腾,每天的睡眠时间都很短,正好趁着在班德湖这么安静的地方好好缓解一下。
邱澈收凳子,甘霖拎起照明灯,去湖边打水。
他带了水桶和简单的过滤装备,虽然水质没法保证绝对安全,但短期饮用没问题。
洗漱完,邱澈先钻进帐篷,甘霖随即进来。
睡袋有两个,都很厚,但邱澈提了个要求。
“不能睡一个吗?”
“......”
睡袋里,刚躺下的甘霖慢慢伸出脑袋。
第四十一章
这一夜连续睡了十个小时,睡得踏实又暖和。
睡前甘霖把两个睡袋拉开,都盖在身上,成全邱澈要睡一个睡袋的要求。
不过她一点不老实,蹭来蹭去,直到把甘霖蹭硬才算罢休。
一顿饱睡后迎接的是外面的阴天大风,邱澈坐在帐篷门口,两眼发呆,嘴里的牙刷机械缓动。
甘霖端来漱口水,她才磨磨蹭蹭起身到外面,洗完回来又钻进帐篷,开始往脸上拍水,甘霖就坐在一旁看,眼里尽是认真和温柔。
水和乳液擦完,邱澈又拿起粉底,一般她只用这三样。
“很白了已经。”甘霖看了半天才敢插嘴。
“我还没擦呢,马屁一会儿再拍。”
“我说的就是不用擦的意思。”
邱澈看向甘霖,想求证他说的是真是假,得到的结果是他满眼真诚。
这算是除了他那张脸以外最大的优点了。
“你过来。”邱澈勾手。
甘霖却下意识往后躲,双臂撑在身后,长腿劈开,把邱澈围坐在里面......
“你平时脸上什么也不擦吗?”邱澈揪住腰带,一把把他扯到跟前。
甘霖摇头。
“那为什么皮肤这么好,毛孔这么小!”
甘霖还是摇头,但他不再躲,邱澈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他很喜欢。
“我漂亮吗?”
甘霖一愣,“漂亮。”
邱澈心里美滋滋,粉底擦得欢快。
“我去给你煮奶。”
“喝常温的就行,别浪费气罐。”
甘霖没听见一样,到帐篷外各种忙活,等早餐弄完邱澈这边也收拾好了。
“在帐篷里吃吧,外面风大。”
两个面包,两杯牛奶,一杯热的,一杯凉的。
邱澈摸摸甘霖那杯,“太凉了,对胃不好。”
“习惯了。”
“以后还是要注意。”
升级为女朋友,她在甘霖面前做什么终于可以不用瞻前顾后,想关心就关心,想扁他就扁他,确立关系的好处还真多。
热牛奶一分为二,邱澈没喝几口,都给了甘霖。
吃完早饭,他继续修照片,邱澈则在一旁看书打盹儿。
......
下午天空放晴,帐篷里一下暖和起来,甚至有点闷热。
甘霖背上相机,带邱澈去拍鸟。
长焦相机很沉,他习惯一手拎着,但拎时间长手会疼,可他连疼也一并习惯了......这点和邱澈很像。
“我们俩好像逃课跑到野外玩的学生,天黑也不愿回家。”
邱澈看到一丛黄色小花,蹲下来闻香。
旁边,甘霖端着相机,对准湖心一只一跃而起的鸟抓拍,脚踏湖水,长翼展翅,抓拍得刚刚好。
但也不是每张照片都有这样的好运气,有时候为了拍到一张满意的,他在草丛里一趴就要趴一两个小时,甚至更久。
这边拍了一会儿,邱澈那边也玩累了,两人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
风小了些,起码帽子不会吹跑了,邱澈带着面罩,呼吸有点儿喘。
“你别晒黑了。”
邱澈见甘霖把面罩拿下来,又要给戴上。
他往一旁躲,“没事,黑就黑呗。”
“太黑就不帅了。”
甘霖被逗笑,“不帅会被甩吗?”
“嗯!”她无比肯定。
甘霖叹口气,乖乖把面罩戴回去。
“你几岁开始学画画的?”
“十一......十二岁吧。”
对于很多学画画的人来说,她起步算晚的了。
“一开始和我哥一起学,没过几天他因为贪玩被老师劝退,然后就剩我自己了。
“你怎么没被劝退?”
邱澈冲他翻白眼,“老师说我有天赋,我这人不经夸。”
甘霖想起之前在烟瘴挂,说:“郑老师他们不都夸过你吗?我看你挺谦虚。”
“好吧,其实是画画班有个小男生长得帅,我和他挨着坐......”
甘霖轻“哼”一声,就知道......
“你问我有过几个女朋友,那公平点,我是不是也该问点什么?”
“有过几个露水姻缘。”
识时务者为俊杰,邱澈老实交代。
“我问的不是这个。”
“......”
邱澈想掐他脖子,却反被搂入怀中。
风中青草飘动,野花摇曳,此刻两个漂泊流浪的人却觉得无比踏实。
“跟着我,可能有点苦。”
居无定所,四海为家,一年有八九个月都在野外,冲动表白后甘霖一直在琢磨怎么开口。
“我喜欢,就不苦。”
邱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一直都是。
但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除努力之外,还需要一些运气在的......
“想不想去大连看海?”
“你是想带我回家吗?”
揽她的手缓缓往下垂,甘霖低头,眉眼向下,摩挲着镜头盖,沉默两秒后“嗯”了一声。
“在我家乡,过年的时候可以到郊外放烟火,邱澈,你想看烟火吗?”
去看烟火,去看我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
“对不起。”
听到拒绝,甘霖不意外,只是觉得失落。
“我才想起来,娟姐说你项目结束后要回家看看,我还拉你出来玩......”
“过段时间再回也一样,甘星的事没结果之前即便回去也没法面对我爸妈。”
“那就等有结果了,我陪你一起回去。”
“真的?”甘霖这心一上一下,跟坐过山车似的。
“干嘛骗你。”
他坐直身子,相机放在腿上,心情有点好。
“我还以为高冷的人不会说出让我跟他回家这种话。”
邱澈瞥见甘霖偷偷在笑。
“我不高冷。”
摆明了不认。
“嘁!”邱澈“呲”着小白牙,伸他兜里掏烟。
“少抽,昨晚你又咳嗽。”
邱澈眨眨眼,隐约有印象。
烟掏出来,“你失眠了吗?”
“没有。”
除了偶尔被踹醒一两次,昨晚睡得还不错,不像在烟瘴挂那时候经常凌晨才睡。
邱澈知道自己什么德行,“为啥你睡觉那么老实?”
甘霖笑,“那你想让我干嘛?”
“抱抱我什么的......”
嘴里叼着烟,她又故意说得很小声。
烟点着,刚抽两口被甘霖拿过去,“可以了。”
他接着抽。
邱澈盯着甘霖的侧脸,嘴里剩余的烟徐徐吐出,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尖。
烟雾被截成几段,在两人中间飘散,甘霖转过来,和邱澈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