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忘了，她和凌婉今晚都被点在了这间包厢。
男人呵呵的笑出几声：“婉儿，还是你酒量好！”
凌婉眼也不眨的，一杯酒几口下了肚。男人神色明显愉悦几分，随后，凌婉把男人拉到一旁玩游戏去了，余渺坐在沙发上松了口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后半夜下班，余渺和凌婉一同往回走。
路上，余渺偏头说：“凌婉，谢谢你。”
凌婉没回声，从包里掏出一支烟，递给她问：“抽吗？”
她轻轻摇摇头：“我不抽烟。”
凌婉自顾自点上烟，吞吐一口云雾：“你还真是跟这里格格不入。”
余渺垂眸，片刻，她轻声问：“凌婉，你来这里多久了？”
“半年多吧。”
“那，你是为什么才来这的？”
“打架，被学校开除了，我妈发火断了我生活费，被人介绍过来的。”她风轻云淡的说出自己来这的原因，好像在说别人的事那么漫不经心。
“你呢？你又为什么会来这？”
“我… 我只是…想靠自己的能力赚点钱，误打误撞进来的。”出于防备，余渺暂时没有将家里的真实情况告诉凌婉。
凌婉呼出一口烟，缓缓说道：“我教你一点酒桌技巧，比如今天这种情况，不是你负责的客人非要跟你喝酒，你可以找你自己那位客人，跟他说点好听的话，“我实在喝不下了”“我酒量不好”之类的，语气软一点，这时候他就很可能会帮你挡。还有，如果遇到好色的人，喜欢动手动脚的，你别怂，感觉他要朝你身上伸手的时候，你先一步截住他手腕，推开他的同时，跟他说玩会儿游戏，聊聊天，或者你在包厢点首歌给他唱，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的精力不全聚焦在你身上。如果遇到逼酒的情况，你实在喝不下去，可以先假装喝，然后拿纸巾擦嘴，把酒悄悄吐在纸巾上。只要你大概记住这些，以后陪台的时候，你就会好过一点。”
余渺认认真真的听着，心里不禁微微泛酸，她还没有向她做到坦诚，但她却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了她，为了让她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好过一些。余渺对凌婉充满了感激，也对她的信任更多了一层。
“记住了没呀？”
“啊，记住了。”余渺回过神。
“还有，我们组里的付芊芊认识吧？”
“就是那个叫芊芊的女孩？”
“嗯，如果你跟她被点在同一个包厢里，可以跟她靠得近点，那丫头撒娇一把好手，能把男人哄得团团转，必要的时候，她能帮你解决点小难题。”
余渺应声点点头。
芊芊…
在她目前为止的印象里，只是个笑起来很甜的女孩。
~
许敬泽在发疯似的给余渺打了五十多通电话之后，见还是打不通，直接跑到学校要人，却在校方教务处那里得知余渺退学的消息。
他不知道是怎么走回公寓的，整个人像丢了魂。
冰箱下面的冷冻层，几盒薄荷冰淇淋整齐的躺在里面。
“对了，我之前给你做的薄荷冰淇淋好吃吗？”
“好吃。”
“吃光了吗？”
“嗯，下次再给我做。”
……
许敬泽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正要点火，忽然想到点什么，打火机被他烦躁地扔在一旁，唇间的烟也被丢进了垃圾桶。得不到宣泄的出口而心生暴躁，他猛地将桌上的烟灰缸砸在地上，散裂出满地的碎片。
余渺在公寓醒来的时候，接了通电话。
汪艳在那头说：“你怎么回事啊？学校说你好几天没去上课还要退学什么的，我不是说了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让你好好上你的学吗！”
“妈，家里现在这样你让我怎么安心上学！我没法做到看你们被压垮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现在已经找到工作了，我会赚钱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呀！你一个没毕业的小姑娘你能做什么工作？我都说了钱的事我们会想办法，你赶快回去好好上课！”
“我真的找到工作了，等我赚够一笔钱会给家里打过去的，你就别操心我的事了，我能照顾好自己。”
余渺挂掉了电话，她没法告诉汪艳自己工作的事情，也许只能等赚到钱给家里汇过去，汪艳才能相信她是真的能独立了。
晚上，休息室后台。
余渺今天要跟着上台演出了，女孩们正在换服装，这次的服装是浅蓝色的长裙，上半身的后背是绑带设计，因为在后背的位置，自己一个人没法系，此时八九个女孩正一个挨一个，后面的给前面的系绑带，依次成排。
服装整理得差不多，芊芊照了照镜子，转身说：“水晶，我想补个口红。”
水晶到包里翻了翻：“我口红好像在另一个包里，在公寓呢。”
芊芊丧个小脸：“我的也忘带了。”
“需要用我的吗？”余渺拿着自己的口红，轻声问。
芊芊扭头看过来，脸上很快的露出笑容：“谢谢啊三月！”她接过余渺的口红，对着镜子仔细地涂着。芊芊长得很漂亮，巴掌大的小脸，白皙精致，声音和她笑起来一样甜。
表演很顺利，舞蹈动作畅如流水，没有失误。
下场之后，歆姐兴高采烈地跑过来说：“三月啊，有人给你送了礼物！千元级的，第一次上场就能收到礼物，真给歆姐争气啊。”于歆满脸笑容。表演的女孩如果收到礼物，场子里还有领队都是有分成的，所以她们有礼物，场里高兴，于歆自然也高兴。
余渺没太多想法，反正能赚到钱对她来说就是好事。
晚上的包厢里，余渺负责陪的是一个姓金的浓眉男人，包厢里没分到她熟悉的同组女孩，也就意味着一切状况只能靠自己随机应变了。
浓眉男前半程倒还好，偶尔跟她碰杯喝两口酒，随意聊两句天，到后来手脚便开始有点不安分。余渺从他们聊天的对话当中得知，她身边姓金的这个男的好像还是个什么教授，只听有人这么称呼他，但具体是干嘛的余渺也没仔细听，也没兴趣知道，只是不屑的在心里念一句：什么教授，衣冠禽兽还差不多。
男人开始有往余渺大腿上寻觅的架势，余渺此时已不再像刚来时的那般恐惧胆小，她用凌婉教给她的办法，捏住男人手腕，在他伸手碰到她之前，将他截住。“不知道金教授擅长音乐吗，不如让我欣赏一曲？”
他笑：“既然我的女伴想听，那我就献上一曲。”
男人被余渺打发着去唱歌了，凌婉教她的办法真的管用。
一段时间下来，余渺在舞台表演上时不时的收到礼物，虽然基本都不是太大的手笔，但是小钱聚起来也不算少，手里已经初步赚了一小笔，她陆续给家里汇去一些，自己手里只留下够生活用的。原本汪艳还三番五次的催她回学校，自从汇了几次钱之后，汪艳便不怎么给她打电话了，估计是对她放了心，又或者是选择了妥协。
日子一天天过去，余渺虽然还是对这个地方充满了厌恶，但她已将就找到了在这暗黑的名利场里生存下去的方式。
第38章
周思雯买了江城的机票，学校放假，刚好有时间，她给许敬泽发了个消息，问他有没有时间见一面，她可以去江城找他，许敬泽只回了个“行”。周思雯虽了解他向来就这样，但不知为什么，隐隐感觉他的态度透着不同以往的阴郁。
飞机在江城的机场落地，时间已是下午，周思雯下飞机后给他发了自己到达的消息，片刻，许敬泽回了她一个地址，让她直接来这。周思雯照着地址打了个车。
许敬泽的公寓门前，周思雯敲了敲门，片刻，里面的人开门。周思雯本想笑着打声招呼，却见他脸色并不好，像尽力扯出一丝客气的笑容，低声说了句：“来了。”
进了屋子，她缓缓从门口走到客厅，目光随着脚步扫视一圈，不禁心头一紧，房间里狼狈不堪，空了的零食袋子到处都是，食物残渣散到桌角，数不清的一堆啤酒罐歪歪扭扭的躺在地上，窗台下面还有不知哪来的几许玻璃碎片，桌子上落着一层肉眼可见的灰尘，和一些毫无规则摆放的零碎物品。
周思雯缓了缓神，试探着问：“你一个人在这吗？余渺呢？”
许敬泽从上次回来一直没再碰过烟，戒烟应该是个循序渐渐的过程，但他就发狠的说不碰就不碰了，断得太突然，身体也自发的生出一些烦躁易怒的不良反应，尤其在听到那个名字之后，浑身更是充斥着浓厚的低气压，静默几秒钟，他低沉出声：“不知道。”
周思雯从他的话和这凌乱的场景中，大概能够得知一些状况。为了缓解这沉重的气氛，她走到他面前，笑着说：“你看看我，有没有什么变化？”
许敬泽抬眼看了看，说：“没有。”
“你不觉得我变漂亮了一些吗？”
他不经意地说：“跟以前一样丑。”
周思雯浅笑，欣慰的松了口气，他怼她，才是她认识的那个许敬泽，他要是夸她，她反而要但心他的状态是不是已经糟糕到了极点。
周思雯脸上带着好看的妆容，却依旧还是短发。
半晌，许敬泽开口问：“你今天不走吧？”
“嗯，怎么，这么快就不想留我了？”
“不是，我想说你老远来一趟，也没怎么招待你，你不走的话，今晚就住这吧，这有空卧室。”
“啊… 你要是不方便，我住酒店也可以。”
“不用，我今晚不回来。”
“那你去哪？”
“约了人，喝酒。”
周思雯“噢”一声，点点头。
许敬泽出门之后，周思雯坐在沙发上望着一地狼藉，叹了叹气。她起身，把地上的垃圾全都装到垃圾桶里，散落的啤酒罐也统一装进袋子，到卫生间找到扫帚，把地上的残渣灰尘仔细地清理干净，扫了一遍，拖了一遍，桌上的物品整齐的回归原位。再一看，刚刚破乱不堪的屋子已经被她收拾得干净整洁。
周思雯到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里面透着同样的凄惨，几瓶罐装的啤酒，寥寥无几的蔬菜叶不知道放了多久，已经蔫得不成样，其余都是空荡荡的地方。
思虑片刻，周思雯下楼，在地图上搜了一家附近的超市，到超市里采购了一些食材。
回来，她一样一样的把东西放进冰箱，就这样，许敬泽原本凄惨的冰箱里被填满了面包，牛奶，饼干，水果，饮料，零食。
周思雯不知为何，心里一阵泛酸。
第二天上午，周思雯早早起床收拾好了东西，许敬泽也在这时候推门回来。她上前打了声招呼：“你回来了。”
他“嗯”一声，头发有些许凌乱，身上隐隐散着酒气，眼球挂着几条明显的红血丝，看样子是睡过一觉之后的清醒状态。他径直走向冰箱，在冰箱门打开后，看见里面被填得满满当当的一瞬间，神色微动了一下，随后回归平常，伸手拿了瓶冰镇水，咕咚咕咚灌下几口。
周思雯心里忽地攀上一丝火，收着语气说：“许敬泽，不管怎样，生活都要继续过，你不能一直这个样子，你明白吗？”
他不做声，也没有任何表情。
“大家都是这样，没有谁的生活是一直顺意的，也没有谁离了谁就不能活，你是如此，我也是如此，她也是，你到底明不明白！”
许敬泽轻声问：“吃早饭了吗？”
周思雯快要被他搞得疯癫。
“许敬泽！”
她声音变得略微发颤：“你真的…不能看看别人吗？”
空气安静了一阵，许敬泽淡淡开口：“我的青春是她。”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在周思雯的心上割出一道血口，她大概这辈子都没有勇气在他面前告诉他：可我的青春是你。
“我要走了。”周思雯说。
“回学校吗？”
“回南岗。”
“送你到机场？”
“不用了。”
周思雯拿起包，转身要走。
“思雯…”
快到门前，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周思雯身形一顿。
“对不起…”许敬泽唇间微动。
她神色僵凉，指甲抠进肉里。
他猜到了吧。
一个人坐在火炉边，怎么可能什么感觉都没有呢。
周思雯没回头，出了门，走了。
回南岗的飞机上，周思雯大哭了一场，她的青春也在万米高空的云层上彻底终结。
~
余渺在公寓里疯狂地翻找着，嘴里嘟囔：“哪去了…我明明就放这了。”
行李箱，抽屉，床头枕边，通通翻个遍，还是没有。
凌婉正坐在沙发上喝饮料，余渺面色焦急地走出来问：“凌婉，你有没有看见我的一条项链，是个月亮，上面还坠着几颗星星，很浅很浅的蓝色。”
凌婉轻蹙眉头想了想：“我记得前几天好像看你在镜子前面摆弄了一阵，你好好想想放哪了。”
“我记得放在抽屉里了，但我找了半天也没有。”
“哎，我跟你说，咱们这个工作天天日夜颠倒的，记忆力早就衰退了，你记得放抽屉里，实际上可能是放在别处想不起来了。”
余渺转身回卧室，把没找过的地方又翻了一遍，大半天之后，在衣柜里找到了。松了口气，幸好没丢，她是怎么想到放到衣柜里的，真像凌婉说的记忆力下降了？
这条项链她一直小心地保存着，来这边就没怎么戴过，不过她决定从现在开始戴上它，比起突然找不到的那种心慌，还是时时刻刻看得见摸得着更安心一些。
花漾大厅里，舞蹈队排练。
“…”
“水晶左腰稍微柔一点。”
“三月抬手的时候再高一点点。”
“跟着调整好的再来一遍。”
……
一段时间过去，女孩们下场休息。
余渺到包里掏出两盒酸奶，走到凌婉旁边，递过去其中一盒：“凌婉，请你喝酸奶。”
凌婉抬眼，伸手接了过来：“谢啦。”
下一秒，后腰忽然被环住，身后响起芊芊甜美的声音：“三月，你偏心！怎么不请我喝！”
余渺有点尴尬地笑笑，她请凌婉是因为凌婉之前帮了她不少，想表示一下感谢，不过面对芊芊这样的甜妹，她实在不忍拒绝，把自己手里的那盒递过去说：“给！这盒请你喝。”芊芊立马笑起来，接过酸奶抱了抱余渺：“三月你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