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以默笑了,把她搂进怀里,半哄半劝,“你看,你又要工作,又要照顾楠楠,本来就很忙了,就不要在别人身上浪费心思了。”
“我妈接走楠楠是好意,她想让我们两个多在一起。你现在去接楠楠,她又要骂人,何苦来?”
施然脑子懵懵的,猜不到他们母子到底又在计划什么,总之合伙对付她就是了。她一时被复杂的情绪牵扯着,很是难耐。
“楠楠在,你是妈妈,要照顾她,她不在,你就是我的宝贝老婆,老公疼你不好吗?”
裴以默说着,脱掉她的外套,动手解她的衣扣。
施然反应过来,才叫了一声,“不要!”就被他压倒在沙发上,用力亲吻,无从抗拒。
他亲着她,含糊说着:“然,你不想我吗?都多少天没有了,现在就我们两个,让我好好疼疼你。”
施然很反感,用力推开他,从他身下逃离。
裴以默掉在地上,胳膊撞到了茶几,“你跑什么?”
施然过去扶了他起来,“对不起,我没有心情。”
裴以默不听,单手按倒她,蛮不讲理,“可是我有这个心情!”他欺身又压了过去,却吻到了她的眼泪。
施然感到莫大的屈辱,一哭就止不住了。
兰清文去世后,她不吃不喝,不言不语,悲伤到深处,也没有眼泪。后来下葬的时候,她才支撑不住,在爸妈墓前哭得不成样子。此后,她就再也没有眼泪了。平和恬淡,不萦于怀。
今天因为他,她又哭了。她眉眼里满是痛苦,眼泪一颗颗划过脸颊,滴落在他手背上,裴以默感到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伸手打了自己一巴掌,暗骂自己是个混蛋。
“然,我.......我不动了,行吗?你别哭了,我就是很想你,你生气就打我几下出出气。别哭了,我错了。”裴以默手忙脚乱地给她整理头发、衣服,又抽了纸巾给她擦脸。
但施然还是哭了好一阵子。她以为不会再有什么事情让她如此神伤了,但是今天,裴以默所作所为太让她寒心,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看到一个完整的裴以默。
关于楠楠的身世,裴家闭口不提。但不管别人如何,裴以默是楠楠的爸爸,但他从来不上心。
对于她,他既依赖她的照顾,又要她十足的真心。而她奉上的真心,可以被他随意无视、践踏。他喜欢的时候捧着她,恨不得什么都给她,可他因为自己的疑心,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就开始冷战,各种使坏气她,也不尊重她。
施然尽量不去想以后如何,只想好好活在当下。但她还是很明白了,他们观念冲突,早晚会爆发不可调和的矛盾,直至分离。
他做不到她对一个丈夫最基本的要求。
记忆深处的人(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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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裴家去接楠楠,被阮馥真好一通骂,尤其是裴以默。跟他说好的事情,被施然一挑唆,他又倒戈了,显得别人都白做坏人了。
裴以默分明是墙头草行径,既听阮馥真的,也听施然的。哪边施压,他往哪边倒。
施然意识到裴以静在这个家里的重要性。她明事理,有她在旁调和、规劝,前一阵子家里起码是表面平和的。但现在裴以静去了杭州,顾不到家里的事情了,阮馥真又开始了尖酸刻薄恶婆婆的日常。
施然没有来之前,楠楠哭了好半天了,见到她来,小手紧紧地抓住妈妈,哭得更委屈了。
“宝宝,奶奶喜欢你啊,只是想跟宝宝多亲亲呢。乖,别哭了,妈妈带你回家好吗?”施然心疼不已,亲吻着楠楠的小脸,安抚她。她也很依恋楠楠,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会变,只有楠楠是纯洁无邪的小天使,会永远这样爱着她。
裴计成开始没想那么多,但看施然来接楠楠就明白当前的情形了,对于这个闲着生事的老婆,糟心不已,“好好的,你又要做什么?”
阮馥真非常强势,声音比谁的都高,“我想抱孙子,不是施然自己说的吗,两个孩子照顾不过来,那我照顾楠楠,这样总行了吧。我一片好心,她还不领情!”
施然心里明白,不只是抱孙子的事情。现在她有了拆迁款,很快就能把欠的钱还上,她不再受裴家的束缚了,这让阮馥真心里不爽。她习惯了凌驾于施然之上的姿态,但如果还想占据婆婆的绝对地位,需要有新的牵绊可以束缚住施然。
楠楠不是施然亲生的,裴家没有一个人会认为楠楠是施然的羁绊。
对他们来说,生孩子太简单了,不需要考虑孩子存在的意义和对孩子的未来负责。
“还有你,气死你老妈了!”阮馥真又打了裴以默几下,低声责骂儿子不跟她一条心。
裴以默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说:“得慢慢来,你一下把楠楠带过来,她根本不愿意。”
“那让你们搬回家来住,为什么不住?”
“那多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怕老婆,没出息!”
施然抱着楠楠,去跟裴计成说:“爸,楠楠好像有些发热,我先带她回去了。”
裴计成点头,“回去吧,要是不舒服,明天可以在家休息一天,不用去公司了。”
好在还有一个通情达理的,施然说:“谢谢爸,楠楠,跟爷爷、奶奶,还有陈奶奶说再见。”
阮馥真瞧着施然不把她放在眼里,又恼又气。裴以默看到施然走了,要跟出去,被阮馥真拉住了,骂道“都是你惯的!”
天已经黑了,闷雷滚滚。车钥匙在裴以默手里,他没有出来,施然赌气不回去叫他,不管不顾地抱了楠楠走了。
她今天好像已经失去裴以默了,失去一个体贴、暖心的丈夫。
以后,她还是一个人。
楠楠非常小心地跟她说:“妈妈,你不要工作了,你要是工作,就看不到宝宝了。”
“可是,妈妈得........”
无人理会她内心的挣扎和痛苦,她就是这样在黑夜中独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温暖和亮光。这一刻,施然内心无声崩塌了一次,怔怔地流下泪来。
这里是郊区,蜿蜒路长,行人很少。风越刮越紧,很快,飘起了冰冷雨丝。徽城的网约车行业还不发达,也没有出租车经过。施然脱了外套,包裹着楠楠,又往前走了半个小时。
她回头看去,夜色厚重,一阵寒风,萧瑟心境。
裴以默明知道她没有车,还带着楠楠,天这么晚了,又下着雨,他就是不闻不问。
不知道是不是冷风冷雨冻得她脸颊冰冷,她无意蹭过楠楠的小脸,只觉得很烫。
“宝宝,你不舒服吗?”施然开始慌张,小孩子禁不起折腾,她这样抱着楠楠走在冷雨里,很容易就会被冻病的。
“宝宝,妈妈对不起你,我们去医院。”
彼时,她自己的衣衫已被雨水打湿。风吹过来,冷得发抖。母女两个,孤立无援。
施然抱着楠楠,单手掏出手机,给裴以默打电话。但没人接。
他或许待在那个灯光通明的房子里,舒舒服服地打着游戏,是不会接她电话的。
施然步伐沉重地向前走,不知道该求助谁。忽然脑中闪过董晓君的影子,知道她或许也遇到什么事情了,但眼下这个困境由不得她多想了。
嘀嘀——
一辆车子靠边停下。车灯雪白,照映着雨水漫漫,施然被雨水浇着,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到车牌号,心中一动。
一个年轻男人下车,撑着伞过来,“大姐,需要帮忙吗?”
灯光一闪而过,许光帆看清了她的脸,神色一变,回头看了看车子里的人。
施然跟着许光帆上了车,坐在后座,她已经被雨淋透了,怀里的楠楠衣服也都潮湿了。
雨水和泪水都从脸上滑落,施然顾不上许多,“许先生,孩子可能生病了,可以送我们去医院吗?”
许光帆见她狼狈至极,又担忧不已,忙说:“可以,你别着急,我们这就去医院。”
车里开起了暖气,前面开车的男人单手递来一盒纸巾,施然接过,道谢,给楠楠擦拭小脸。
许光帆看了看前座,又看了看施然,对前面的人低声说道:“她们都淋湿了,你把灯关了。”
车内暗下来,前面开车的男人只有一个模糊的黑影。许光帆暗自松了一口气。不过看施然满心满眼都在孩子身上,也没有心思关注其他的。
很快,到了医院。
许光帆接过楠楠,“给我吧。”又嘱咐前面的人说:“这里不让停车,我们下去后,你赶快开走。”
“好!”男人回头看的时候,施然已经下去了。
夜湿淋淋的,雨还在下,施然撑着伞,跟着许光帆向医院走去。
“喂——”
施然突然跌倒了,雨水兜头而下,她脸色苍白。许光帆丢不下怀里的孩子,单手想去拉她起来,才发现她是晕过去了。
那边跑过来一个人,“我来!”
柏明辰从水中抱起施然,快步进了医院。
头顶的灯光快速移动,施然虚弱地睁开眼睛。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在意识模糊之际,她又看到了柏明辰。
虽然只看到他的半张脸,但她知道就是他。
“明辰——”
柏明辰将人放到病床上,“你在叫我吗?”
他隐约听到她说话了。
很短的一个瞬间,施然又晕了过去,长发覆在她的脸上。护士推走了病床,他没有看清她的脸。但放下了她,心里空落落的,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记忆深处的人(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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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滂沱了一整夜才肯罢休,第二天太阳早早出来营业,云收雨散,徽城又迎来了一个天气晴朗的春日。早上八点多,许光帆回了店里,走过空荡荡的店堂,上了二楼。门一打开,不料房间里有人在。
“你怎么在这儿?”许光帆笑着问。
张婉瑜披散着头发,只穿着一件粉色睡衣,神情倦怠地抱着枕头歪靠在沙发上,像一朵打蔫的花儿。看到他回来,才坐起身来,任性地发泄心中的不满,“你们昨晚都去哪儿了!把我一个人丢在店里,我都没敢睡觉!”
许光帆走过去,蹲下身来,抬头看着她说:“不是跟你说了嘛,在医院。明辰不是早就回来了吗?”
张婉瑜撇了撇嘴,生气地捶了几下枕头,“他!他什么都不跟我说,昨晚雨那么大,还打雷,他回来了也根本不管我,回自己房间就睡了。露露也不在,我又不敢睡觉,只能来这里等你了,谁想到你现在才回来!”
晨曦清淡,几缕光线映在她白皙的瓜子脸上,这个含嗔薄怒的样子秀丽可爱。许光帆抬手将她的头发理了理,放到后面,跟她说:“我们见到施然了。”
“谁?”张婉瑜惊讶。
许光帆就把昨晚大雨中遇到施然,后来又送她去医院的事情讲了一遍。
“你没有看到她昨晚的样子,很可怜,抱着孩子,被雨淋着。医生说她在生理期,本身比较虚弱,又冻着了,打了一夜的点滴,我回来的时候,她才醒。”
张婉瑜听着施然的遭遇,心里也不好过,嘴上还气道:“她活该,我跟她说过了,裴以默是个混蛋,她非要跟他在一起。”
许光帆起身,看着她,若有所思,“婉瑜,你有没有想过,施然或许也是有苦衷的?迫不得已的?”
“她有什么迫不得已?”张婉瑜不承认自己心里开始可怜施然了,突然又想到柏明辰,连忙问许光帆,“这么说他们见面了,也没有相认?”
“施然都晕过去了,后来一直是护士照顾她,我让明辰先回来了,他们等于没见面。”
张婉瑜松了一口气,但也没有庆幸的感觉。
“咱们两个这样妨着他们见面,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许光帆指了指张婉瑜,又回指自己,下了定义,“阻碍男女主相认的恶毒女配,恶毒男配!”
许光帆自认是一个理得清是非的人,但遇到张婉瑜,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她要出演什么角色,他只能好好配合,不问对错。
她脾气不好,但其实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关于柏明辰的事情,她暂时还没有想明白。她不是个坏人。
听到许光帆的精准用词,张婉瑜愣了一下,莫名接受了这个设定。反应过来之后,拿枕头摔了许光帆一下,“滚!我明明是女主!只是........我这个女主出现得太晚了,如果是我先碰到柏明辰,一定就没有施然的事情了。”
说着,摇头自叹,“我现在终于明白郭襄的心情,出场太晚,什么都没有咯!”
许光帆说:“但是,没准儿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张婉瑜不屑哼哼,美目冰冷无情,“天亮了,我要回去补觉了,今天本小姐不上工,谁也别叫我!”
许光帆目光带笑,看到她上去了,才合门。
这个店面有三层,还带一个小院,一层做生意和仓库用,二层是柏明辰和许光帆休息的地方。三层最清静,也最干净,张婉瑜独住。
她回了楼上,想到施然,怎么也睡不着。这么多年了,错过、重逢这么多遍,她还是爱而不得,想想就很不甘心,也很气恼。可她再这样下去,真的是恶毒女配了。
她静静地想着许光帆的话,万一施然也是有苦衷的,现在又过得这么惨,她却不让柏明辰知道施然的存在,以后柏明辰会不会恨她?
过了一会儿,许光帆发消息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早饭。
张婉瑜哪有心情吃饭,她纠结许久,终于决定换衣服出门了。走到楼下,看到柏明辰一个人坐在那里,呆呆地走神。
“你做什么?”
柏明辰猛然惊醒,握住了手心里的东西,摇了摇头,“没什么,刚才听到大帆回来了,想问他要不要吃早饭。”
“我也还没吃呢!”张婉瑜强调。
柏明辰说:“那我们三个一起。”
各种细节对比,许光帆真的很用心,而柏明辰根本没有花心思在她身上。当初他大难不死,醒来的时候,脑子一片茫然。她趁机对他说,我是你女朋友,但柏明辰不信。
所以,她只能是他的高中同学加很好的朋友。
他不会爱她的。
张婉瑜气都气饱了,瞄了瞄他的手,故意说道:“要是我知道这条项链的主人是谁呢?”
柏明辰忙起身,摊开手掌,一条项链静静地躺在他手心里。
“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