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你的期望,我来监督。”
对很多人而言,说过的话,风吹过就散了。
可他们却是认真的,说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就做一辈子的好朋友,说喜欢你就真的把你放在心上喜欢,从不撒谎,从不欺骗。
“温斯她考了工业大学,毕业就去研究院了,她太忙了,现在很少联系。”
比原溪禾更难预料到的是温斯,曾经拍照都嫌弃泡泡飞的角度不合适泡泡太小了不够五彩斑斓,手指被纸划破轻微的伤都大呼小叫老半天,每天换上不同颜色款式发带的精致小女生,如今居然吭哧吭哧地埋头搞科研。
命运是如此地奇妙,本以为会穿上裙子的女孩穿上了盔甲,本以为会穿上盔甲的女孩却穿上了裙子。
云随优知道,能成为朋友的,都是差不多的人,她知道温斯是个倔强的人,只是从未想过放在了这种地方。
大概是世上再也没有可以手拉手逛街买裙子喝奶茶的好朋友了,所以宁愿一个人喝保温杯里的温开水,也不愿意有人替代身旁的位置。
说好要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的,一起长大一起变老,年老瘫在床上靠呼吸机生存谁先死谁后死时,感叹时光流逝岁月无情,却不料意外来的如此突然。
云随优怔怅了一会儿,注意力被什么抓住了。
“你现在的学历是什么?”
她情感转折过快,上来就问学习,洛中洲楞了两秒,“两个硕士学位,三个资格证书,英法德日四门外语......”
“你没读博?”
“没有。”
“有没有核心期刊文章?”
“没有,”他是实践派不是理论派。
云随优挠挠下巴,“这个学历配不上你的身份啊,我还以为是酷拽狂霸的几个博士加身呢。”
洛中洲此时笑出了云随优想要的酷拽狂霸的意味,“我的团队学历是就行了。”
第22章 三十岁(四)
太阳下山暮色降临华灯初上,云随优泡在浴缸里,水面上满是泡沫和花瓣,智能按摩无声静音,只是微微的水波动荡。她靠在池壁,戳手机了解十三年后的社会,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洛中洲坐在书房的椅子上,面前巨大的书桌满待批待阅的文件摆成一摞,办公电脑的审批消息数字不断攀升,他却仰着头,视线虚在对面书柜上的《乾隆大藏经》,没有一点儿要动它们的心思。
庄观名刚刚发了消息过来,说又大赚了一笔,几个投资人分分,最后算算,到洛中洲的手上也不少,年中再给他发报告,看他还有什么要投资的。
洛中洲没有什么想法,投资的钱全权都给庄观名,赚了亏了也只是账目数字上的跳动而已。
现在手里获得的财富,是从前的他不敢想象的。可就算长岛买了一座海景庄园,站在窗边就可以看到鲸鱼露出海面喷水,坐在长桌的主座上西装革履红酒香槟,数公里之外的人都能看见点燃整片夜空烟火闪耀,再是富裕,随手一挥便是女孩儿们喜欢的奢-靡璀璨,但十七岁的云随优喜欢的是那个喝着学校自饮水的十七岁少年。
如果她能够轻易地喜欢上自己,那当初她,也会轻易地喜欢上女孩儿们都喜欢的关山幸。她终究是不同的。
她不喜欢现在的自己,为了不让她为难,所以他应该把喜欢爱恋藏在心里,密不透风,藏得越严实越好。可是怎么可能轻易做到,但凡她对自己有一点儿不如从前,他就委屈不已,像十七岁的少年一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拼命地想要得到她的安抚,可他毕竟不是十七岁的少年了,连委屈都不能名正言顺地发泄,哀怨也不能随意地流露。
多少年过去了,他早就忘记委屈两个字是怎么写的了,当年争权夺利的时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憋屈,更多的是别人憋屈,他们憋屈着底层来的小子为什么和精英教育出来的一样什么都会甚至更胜一筹,身后还有那么多的人愿意帮助他。憋屈着憋屈着就一直憋屈下去了,这辈子也无法继续开口了。
再是烦心,坐在皮质沙发上说几句,下面的人就处理好了。连今天开会说的事,也是下面的人实在没控制住,闹到他面前时也没有个像样的方案,看他们碍眼嫌弃几句罢了。
烦闷就像钻缝风一样心头呼呼地刮起来,血管里的难耐像蚂蚁啃噬一样,一点一点地映出来,潜藏在脑海底层的狂风暴雨狂舞。
他想走去往常去坐坐西面的房间,那里摆放着从世界各地订购回来的婚纱,红的白的黑的蓝的紫的绿的粉的......整齐地分成了各个颜色区块,还有各式民族风情的,只要是适合她的,都买回来了。去到那里,他的心绪会平复很多,可现在不能去,她会发现,发现之后会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会伤心会难过会心疼他,可就是不会爱他,甚至会说出让他忘掉过去向前看的蠢话。他了解她,她是会说出这样的话人。
没有人可以无坚不摧,她仍旧是他的软肋命脉。
直到此刻,他都还没有给云随优的爸爸妈妈发消息,相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她更多的会选择和父母在一起,所以他私心里还是希望,她能够在他身边待久一点,稍微的久一点,就当做是他的自私吧。
云随优洗完澡,手指都被泡皱了,爬出浴缸的时候不小心差点摔了一跤。
她穿着触感柔软的棉质睡衣,打着哈欠,揉着杂草丛生的头发,在走廊上和洛中洲碰个正着。
“吃宵夜吗?”洛中洲问她。
本来还想说刷完牙不能吃东西的云随优,看到洛中洲递过来的手机页面食物的名字时,立刻改口,“吃吃吃!”
云随优捧着奶茶杯,深吸一口,“都这么久了,这家店居然活到了现在,真是了不起。”
这是学校外面十分火热的奶茶店,他们上体育课放学经常会去点几杯。
“我收购了它,把它发展成了连锁店。”洛中洲本来也没想着做大,当时只是抱着偶尔喝喝的心思收购的,没曾想会有现在的大规模。
“奶茶市场不是已经很饱满了吗?当初学校的方圆一公里十家店有五家都是奶茶店,开三家倒闭两家。”
“都是套路,投些钱再加点情怀就好了。”
非常直白简单粗暴地揭露了开奶茶店的秘诀。
而且奶茶店都是开在学校附近,用料优良价格便宜生产卫生,就算被突击检查也不会有问题,还屡屡被评优,久而久之就成了学生们的青春记忆,放假回去打卡的学生也不在少数。
云随优看着餐桌上还摆放着夜宵霸主小龙虾以及布满刺身的海鲜盖饭和乳鸽汤,这肉质肥嫩鲜美的蟹肉海鲜盖饭,这么些富含嘌呤的东西,有点担心,“不会痛风吧,你平时参加饭局是不是也吃这种高嘌呤的东西,很容易三高的呀。”
洛中洲抿了一口乳鸽汤,“偶尔吃一下也无妨,我也不怎么吃宵夜,饭局也是正常吃喝,血压血糖血脂都是正常的。”
洛中洲现在身高腿长,衣服下面还有着结实鼓囊囊的肌肉,和一般实现财务自由男人的双眼迷离浮肿肥胖明显不是一个画风。
“不是有那种嚷着我干了你随意酒疯子存在吗?”
“还有人说出这样的话出来,这么多年的活我就白干了。”
一般说能出这种话的人都进不去洛中洲的圈子,见识浅薄,恃酒生横,真正的生意是风轻云淡,谈笑风生之间就能达成交易,至于那些赤膊肉搏拼酒卖力的,他们又何苦去抢了别人的小生意。
惹,云随优仰头,差点就想给他热烈地鼓起掌来了,行啊,洛中洲现在骄横得很嘛,一脸我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哪个不长眼的会来找我的麻烦。
“来来来,洛总,您多吃点。”
云随优谄媚地掐着声音,夹了一只早就被厨师处理好的小龙虾放在洛中洲面前的碟子上。
洛中洲看着麻辣鲜香红油淋身的龙虾肉,就算知道她是恶趣味,也有些不是滋味,“你可以不用这么喊我。”
太生疏了。
云随优之前是怎么喊洛中洲的,洛中洲,洛中洲同学,洛中洲小朋友,心肝,宝贝,乖宝,小可爱,小洲洲......想怎么喊就怎么喊,反正喊了他也会应,也没有特别的称呼。
云随优现在不好意思直接喊洛中洲的全名,就算是男朋友的成年版,可和她正腻腻歪歪情情-爱爱的少年不一样。
她插科打诨转移重点,“没关系的,称呼而已。”
洛中洲垂下睫毛继续喝汤,问她,“明天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你不用上班?”
洛中洲抬起眼眸正要解释,云随优已经哦哦哦了几声表示自己失忆了,“你是老板你可以任性。”
“有什么地方想去的吗?这座城市的变化还是挺大的,你要是不知道想去哪里,我可以安排。”
云随优看了洛中洲的脸色,又收回视线,她想去哪,选择那么多怎么挑,最想去的她又不好和洛中洲说。
就和云随优了解他一样,他也了解云随优,她的喜怒哀乐一举一动他都清清楚楚。
“你是不是想去医科大学?”
“也没有很想去。”
“想去就去吧,没有人比你更有权力去看了。”
云随优小心翼翼地看着洛中洲,“都已经做成标本了吗?”
都过去那么久了,一年又一年的医学生,早就把尸体解剖得差不多了,最后不是火化交给家属就是做成标本了。
“都做成标本了。”
“能去看?”
“已经在展览室陈列了,可以参观。”
对洛中洲而言,他尊重云随优的梦想,尊重她爸爸妈妈的意愿,有些东西是埋在心里的,所以躯壳的终点在哪儿都不重要。有的人会因为这个攻击威胁他,但是对他不重要的东西何尝不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最后只会被他套着麻袋狠狠地收拾了一顿。
“你会不会觉得很诡异啊?”一个活人去看自己早已死去的遗体,抱着满满的好奇心,似乎没有一点儿对死者的敬畏之心,虽然她本身就是死者。
“不会啊,没有人比你更有权力去看。”
“话是这么说,现在应该是正常的上学时间,我们可以随意进去吗,不会被门口的保安拦下来?”这可不是寒暑假的参观时间,就算是寒暑假也不会让人随意参观。
“我有出入证,可以去。”洛中洲资助了几个项目,学校很是开心地给他办了出入证,本来也不是件难事。
不知道为什么,云随优总有一种洛中洲的财富远大于她能够想象的想法,他到底是怎么赚的,难道没有经过资本的积累直接夺取了胜利果实?
面对云随优能和我说说你是怎么这么有钱的问题,洛中洲迟疑了一下,这个过程简直堪比几百万的长篇小说,又臭又长,说都要说很久,而且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那些恶心龌龊的事说出来对云随优也不好,她还未成年,只好意简言赅把关键点说出来。
这种大户人家流落在外的血脉一朝夺权的戏码居然在洛中洲身上上演了,云随优真心觉得好大的一盆狗血兜头兜脸地泼过来。
她剥了个橘子给洛中洲,“多吃点,解腻。”狗血泼多了会腻得慌。
第23章 三十岁(五)
“你......为什么要在脸上点两颗痣?”洛中洲看着云随优眼角和唇边的黑点问道。
“哦,这个啊。我们去的是公共场合,这万一被人认出来了,很有可能会被抓来到不知名的地方去解剖研究的,所以要伪装一下。”
“你戴口罩的话,也没人会怀疑你的。”
去的还是医科大学,戴口罩再是正常不过了。
云随优觉得自己的机智举动被洛中洲说得了之后,自己宛如智障,“好了,这个话题跳过,我们准备出发吧。”
当地下车库亮堂堂的,云随优觉得自己好像走到了豪车展览现场,一水儿的杂志上才有的货,正活生生威风凛凛乖乖巧巧地停在地上。
洛中洲走到一辆黑色的库里南前,拿出钥匙,降下车标,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等云随优坐进去。
云随优拉好安全带,“你出门不用跟保镖的吗?”她见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像他这种身价的大佬难道不会配上几个西装墨镜的硬汉吗?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一旦出事了绝对是个猪队友。
洛中洲还没有被独处的喜悦冲昏理智,他是多少人的眼中钉他是一清二楚的,就算现在压得牛鬼蛇神,也难免会有难缠的小鬼突然跑出来,不少人都是在公众场合被有心地被掳走,他不会过于信任自己,也不会将她置于危险之中。
“他们在另一台车上。”
“你说会不会突然有辆车挡在我们前面把我们逼停,然后破开我们的车门,把我们俩都拖下去,逼着你把全部家产都掏出来。”云随优靠在柔软富有弹性的座椅上,想着自己看过的劫匪电影浮想联翩。
“车子都是加固过的,你的问题前提不成立,而且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根本不会有车子能有机会加速逼停我们。”
云随优看着前面塞得满满当当水泄不通的车队,觉得自己的想象力果真是丰富得可以。
她有些郁闷,“我们出门是不是撞正上班高峰了?”
“医科大隔一条江就是CBD了,撞上很正常。”
开往医科大学的就那几条路,就算是从少人少车的富豪区里开出来,依旧避免不了那几条高峰路线。
云随优皱眉,“我们为什么要这么早出门,我都不用上学了还起这么早干什么?”
洛中洲看着前方,眼中满是笑意,她不喜欢睡懒觉也不喜欢拖拉,大清早地起来吃早餐踩着鹅卵石消食,呼啦啦地喊着在客厅看报告的他收拾一下准备出发,风一样地从楼上换好衣服跑下来。
云随优无聊地看着车外,车旁停着一辆五菱,五菱车主看了他们一眼,眼里不是对这辆SUV的艳羡,反而带着一种紧张惊慌,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擦碰上,那他就损失大了。
云随优乐了,“你的车有没有被熊孩子划过啊?”
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洛中洲也不是每次都去高档场所的,车辆偶尔也会停在路边,遇上调皮捣蛋的熊孩子也是试过一回,查了监控直接找上家长,家长撒泼打滚闹着你有钱划几下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