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晚星——栖遥
时间:2022-06-08 07:48:21

宋景堂嗓音温润,仍有笑意,“好。”
没有人插科打诨的日子过得异常的慢,十四班的课间依旧听不到人声,寂静不已。
只有叶玺雨和她的几个小姐妹一下课会去卫生间叽叽喳喳聊八卦,或者楼层里到处乱窜,其他人都规规矩矩坐在座位上刷题。
燕啾也逐渐习惯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独处已经成了她的强项。
她一整个晚自习都在看经济学人,看入了迷。
放学铃响了,她以为还有一节课。
直到宋景堂跟她说拜拜,燕啾才反应过来放学了。
她在心里暗道不好,飞快地收拾书包,两步走到前门,顿了顿,思索三秒钟,又转道往后门走。
这一转向,正中某人下怀。
“回来。”
蒋惊寒懒洋洋倚在后门边,无比熟练地伸手勾住她书包带子,松懒开口,“跑什么。”
“躲得掉初一,躲不过十五啊,啾啾。”
 
第38章 第三十八颗糖
 
蒋惊寒拎着她书包带子,单手插兜,唇角微勾,看起来心情很好,“跑什么。”
燕啾很是尴尬,但依旧镇定,“没,只是想再去个洗手间。”
蒋少爷从善如流,“那走吧,我等你。”
“……”燕啾抬脚往楼梯走。
“突然又不想了,还是回家吧。”
蒋惊寒一脸“我就知道”,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已经是人间四月,天色向晚。
学校门口几棵樱花开得正盛,朦胧夜色下闪着柔粉色的光芒,随着风细细碎碎的飘落。
在路灯下飞旋飘舞。
美是美的。
只是风有点大,花瓣不停往脸上飞。
蒋惊寒一言不发地伸手,拎起一个袋子,放到她跟前,刚好挡住乱飞的花瓣。
燕啾:“?”
身后人一如既往地懒散,“给你的。”
她眯着眼打量这个袋子。
粉色的爱心和卡通人物铺满了表面,英文字母很是显眼。
……
她想起来了。
城北那家新开的网红蛋糕店,全成都仅此一家。
身后人又补一句,“我可没收别人的礼物啊,少随便诬陷人。”
“……”燕啾腹诽,我才懒得诬陷你呢,梗着脖子,很是高贵,“我不爱吃甜食。”
蒋惊寒嗤笑一声,“可拉倒吧,不喜欢你每天微博转发他们家抽奖?”
燕啾:“……”
“你怎么知道我微博?”
蒋惊寒沉默了一会儿,摸摸鼻子,把袋子塞到她手上,松开她书包就往前走。
“大数据推送。”
“你爱吃不吃,不吃扔了。”
燕啾被书包重量压得微微后仰,站在原地,有点懵。
……
什么人啊?
“啾姐,你少听他胡扯!”
她回头,宋佳琪亲切地跑上来挽住她,杜飞宇推着自行车走在后面,一脸嫌弃。
“那天你走错教室,我们都觉得是小事。惯性,人人都有嘛。”杜飞宇努努嘴。
“也就前面那人,非觉得你不开心,转笔转了半节课,溜出门,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现在知道了~”
宋佳琪挤眉弄眼的,“人家是跑到城北给你买小蛋糕了呗。排队排老久了啊。”
“还跑了两趟呢,上次那个没送出去,被我解决掉了。别说,还真挺好吃的。”
杜飞宇眼巴巴地盯着那个袋子,“啾姐,这个你要吗。”
“不要可以给我吗?我回收心碎小蛋糕。”
宋佳琪往他手臂上呼了一下,“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两个人又开始吵吵闹闹拌嘴。
燕啾垂眼看着那个袋子,陷入了沉默。
她回想上周那个一事无成的晚自习。
她那天明明一个字都没有说。
仅仅是走错了教室,然后抬眸看了他一眼。
再平常不过的举动。
只不过是忽然意识到,他有别的同桌了。
也许会给别人讲题,给别人接水,也许不会。
仅此而已。
燕啾此刻抽离出情绪本身,以旁观者的身份来看,觉得这不过是人生长河中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
只是她当时顿在教室门口,盯着那个被灯光镀上一层白边的少年。
在他抬眸看来的一瞬间,燕啾忽然没来由地觉得——
坐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本该是她。
那一瞬间,她仿佛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的灵魂在理性地剖析分科和成绩对她而言有多重要,这个选择无比地正确。而另一半边灵魂,却在全心全意地,为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难过。
为她不再是他的同桌而难过。
理性与感性的矛盾在她身体里拉扯,如滔天般的惊涛骇浪压过她心底。
而她所做的,仅仅是,抬眸看了他一眼。
她突兀的难过,不合时宜的脆弱,想要藏起来的矛盾拉扯。
少年站在楼梯口看她,风轻云淡,却洞若观火。
他什么都知道。
却什么也没有问。
只是沉默地,翘课去买她心心念念的小蛋糕,望以此来包容她所谓的独立与自尊。
燕啾这个时候忽然很想掉眼泪。
她忍住鼻尖酸涩,抿着唇,收紧了手指。
落樱打着旋儿飘在地上,身前响起脚步声,她抬眸来看。
本来缓慢走远的人又倒回来,少年逆着路灯暖橙色的光亮,似明月高悬。
少年眼瞥向一边,不大自在一般,“还走不走。”
夜色樱花在他身后摇晃飞舞,眉眼间依然少年意气,鲜衣怒马,神情却无奈,又缱绻。
燕啾此刻没来由的想起林徽因的诗。
帆布鞋踩上青黑色砖块,她望着少年被夜色朦胧的侧影,在心里小声吟着。
你是天真,庄严
你是夜夜的月圆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
是燕在梁间呢喃
你是爱,是暖,是希望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
日子过得极快,樱花开了又谢,气温回升。
四月走到了尽头,春日无多。
又是一次月考后,市级模联大会如期而至。
多所高中选派参赛队员来到一中,学校里一时多了许多新面孔,热闹非凡。
当然,也有相熟的面孔。
这次比赛分了四个会场,高一高二分别有英文组、中文组,同时配备校内校外各大媒体,食宿齐全,引人注目。
三天的分会场角逐最后落下帷幕。
评出奖项了,两个女生大步从礼堂前门出来,留下身后一群代表默默仰望。
阮枝南开玩笑,“五个会场,我都能跟拿过国家级best delegate的人撞上。高二英文组,也太倒霉了。”
燕啾把西服外套脱下来,“我已经放水了啊,你最后立场文件没写好。”
“写好了估计也只能拿OD。你简直是天生的英国代表,优雅内敛又刻薄,英音也太加分了。”
“Outstanding delegate也够你自招加分了好不好。”
阮枝南没接话,凑上来,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更何况,主席团里有个你的爱慕者。”
燕啾:?
“谁?”
“宋景堂啊,他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
燕啾顿了一会儿,不欲多说,“你看错了吧。”
“走快点,待会儿食堂没饭了。”
天不如人意。
路上刚好碰到宋景堂。
燕啾本来想着刚才那话,有点尴尬,但是眼前人温和有礼,看不出一点对她有意思的样子,燕啾又觉得,说不定是阮枝南想错了。
宋景堂笑着看她,“恭喜你啊,帮我们学校拿了个bd,青姐估计得给你贴个横幅了。”
阮枝南对她使了个眼色,偷偷溜走了。
燕啾:“……”
她应,“还是你组织筹备和当主席比较辛苦。”
宋景堂弯了弯嘴角,“你觉得我辛苦的话,不如把我们俩那顿饭提上日程?”
燕啾顿了顿,正欲推脱,又听他说:“开玩笑的,等你有空再说。”
燕啾看了他一眼,半晌,“好。”
燕啾走进食堂大门,坐在阮枝南旁边,杜飞宇眼睛都看直了。
“你们待遇也太好了吧,怎么顿顿都有鸡腿啊?”
江旬咬了一口,“这还不是为了欢送我。”
蒋惊寒嗤了一声,“你一打杂的,多大脸啊?”
“我这是后勤!你懂不懂啊!”
燕啾喝了口奶茶,“什么情况?”
“有的人非要死乞白赖地来当后勤。”阮枝南轻描淡写带过。
燕啾同情地看了一眼江旬。
蒋惊寒抬了抬下巴,问燕啾,“怎么样?”
阮枝南揶揄地摇摇头,“有的人眼里只有燕啾,都不问问我。”
江旬:“我问你。”
阮枝南很嫌弃:“我不要你问。”
宋佳琪背着相机跑过来,小声喘着气,眼睛亮晶晶,脸都跑红了。
她在高一组当场内记者。
“我都听说了!啾啾是best delegate,一个场只评一个呢!枝南是outstanding delegate。你俩也太酷了,辩论的时候……”
杜飞宇给她扇着风,“哎哟,你慢点。”
宋佳琪喘了会儿,“辩论的时候可厉害了,全场一百多个人,都没有能说得过你们的!”
燕啾看着她上气不接下气,有点想笑,伸手拂了拂她的背,“行了,吃饭。”
几个人边吃饭边听宋佳琪聊会场八卦。
燕啾听着,觉得这小姑娘越发开朗了,是件好事。
杜飞宇忽然想起,蒋惊寒也是走了两天,刚回来。
“诶,光说女生了。寒哥,你面试怎么样?”
蒋惊寒手指搭在桌面上扣了扣,倒是先看了燕啾一眼,“没出结果呢。”
“据说这面试就是走个过场,你不可能不进吧。”
被关进去参加模联三天,不停地写立场文件,决议草案,燕啾基本没怎么看过手机。
模联要求住宿舍,方便代表讨论和人员管理,两个人本就不同桌,这下一起回家的机会也没有了,她还真不知道他这两天在干什么。
燕啾顿了一会儿,“什么面试?”
蒋惊寒刚准备开口,杜飞宇嘴快,“保送啊,上海S大。”
“你不知道吗?”他还大大咧咧地跟了一句,“寒哥不是给……”
宋佳琪看气氛不对,踢了杜飞宇一脚,让他别说了。
气氛逐渐冷寂下来,沉默蔓延。
阮枝南和江旬察言观色,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啃鸡腿。
燕啾倒是很平静,“没关系。”
蒋惊寒都被气笑了,盯了她三秒,舌尖抵住齿关,“什么没关系?”
燕啾不看他,自顾自的把葱末挑出来。
看样子又勾出了她的伤心事,誓要跟他冷战到底。
半晌,蒋惊寒叹了口气,觉得他把这姑娘惯的。
他松松懒懒扣了两下桌面,投降似的。
“公主殿下,您忙完了国事,能不能屈尊看看我微信。”
少年嗓音还带了点舟车劳顿的哑,懒洋洋地拖着尾音——
“你自己看看,哪一天我没给你报备?”
 
作者有话要说:
模联BD:非常优秀的发言、辩论、协调、文件写作,个人能力和对团队贡献都非常出色。
 
第39章 第三十九颗糖
 
燕啾翻了翻消息记录,少年的话不多,但是依旧能看出饱满的分享欲。
起飞前的日落,云层上暖橙色的光芒。
另一个大学校园里的风光。
她摁熄屏幕,忽然想到一句话。
“分享欲是爱的表达。”
*
日子过得很快。燕啾每天雷打不动的起床、上课,跟她对门的邻居一起回家,再在家里写两张卷子。
竟然就这样迈进了五月。
劳动节放假前的周五,燕啾正慢吞吞收拾着书包,从课本里啪啦掉出两封信。
粉色的,画满了hello kitty,落款处狂野地画着一只小狗和一个圆圈,非常违和地躺在她凳子上。
燕啾:“……?”
什么东西。
情书啊?
她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收到过这玩意儿了。
快餐时代,要微信,加微信,表白,成就在一起,不成就拉黑删除,一气呵成。像这种朴实无华,愿意写情书的人,已经不多了。
燕啾还挺有兴趣的,把狗蛋儿的情书揣进书包里,准备回去看几眼。
蒋惊寒照旧走在她旁边,刚正不阿得像个白色版包拯。
总是能在她要去买冰粉的时候,提溜着她书包带子给她扯回来,然后甩下三个字,“生理期。”
燕啾只好作罢。
但她怎么想怎么不舒服,吃不到冰,在沙发上坐着浑身难受,索性再下楼跑这一趟。
汪婆婆家的小卖部把冰柜都摆出来了,这不就是天赐良缘吗。她咬了一口甜筒。
回来的时候球场闪着光亮,还时不时发出一些刺耳的声响。燕啾往里瞅了一眼。
球场一端搭了巨大的白色幕布,左右两边放着两个音响,此时因为接触不良,正发出滋滋的声响。几个穿着物业衣服的工人正在调试设备。
许多人端着小板凳,三三两两成堆,在球场中央坐下。
这个年代竟然还有露天的电影,燕啾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
球场中间有个人异常兴奋,手舞足蹈地,也不知道在跟谁说话,“快来看坝坝电影啊!”
……好疯。
她又咬了一口甜筒,准备往回走。穿的短裤,蚊子多。
谁知道那打了兴奋剂的人扑过来,“啾啾!!别走!!来看电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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