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屋子里暖融融的,她捧着书都嫌书重,还要对付时不时冒上来的睡意,走神也很正常。
见着他的手与笔杆相碰,范初阳也就当看了个小插曲一般,目光在他身上打个转,确认只是这件小事,就要继续看书了。
偏偏是这一眼,流转在他身上,就挪不开了。
那支画笔滚得远了,他又是侧着腰去够,原本刚好盖住腰侧的毛衣往上滑了一截,露出一段苍白又被裤腰贴紧的皮肤出来。
那腰身恰恰往下凹了一点,看着特别适合将手贴上去。
范初阳啪得合上了书,心肝都在颤,联想到之前奇异又古怪的躁动和热意,她彻底没了看书的心思。
倒是恨不得拿着书咂脑袋两下。
——那也不至于。范初阳在心里叹了口气宽慰自己道:这就是正常的青春期冲动,就蓟云暖那半两肉都多不出来的身体,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想想之前和崔老师拍戏时,崔老师在健身房里练出来的花架子肌肉不比没成年的小男孩好看。
可这个想法劝说不了她。
哪怕隔着三米的距离看过崔老师半裸的上身,她也没有产生过丁点奇怪的心思。
总之,产生点奇怪的想法也算不得什么。范初阳换了个思路,不再劝说自己理解,而是告诉自己接受。
顶多就是青春期激素分泌导致心情变化,而且就是一截腰,又不是蓟云暖有她没有的东西,没出息。
实在要看异性的身体找找刺激,她可以今晚去健身房里溜达一圈。
从多个角度阐述了这件事情后,范初阳感觉着已经安分的心情露出了微笑,看到蓟云暖已经捡起画笔继续画画,她重新翻开书到未看完的那一页,全当无事发生。
书翻开了,却是看不下去了。
她不像之前那样全部心神都缠在文字上,分出去的大部分知觉反而感觉到之前没有发现的东西。
时不时,从蓟云暖的方向,有朝她飘过来的视线。
偶尔是瞧上一眼就收回,偶尔却会停驻很久,那视线并不让人难受,就像朵绕在她身边飘来飘去的带着日光温度的云。
范初阳更困了,打了个哈欠抬起头来,不偏不倚与他对视上,手上同时合起了书,她是不打算再看书了。
“看着我,怎么了吗?”
蓟云暖被抓个正着,又无法躲掉她的视线,只能诚实回答说了理由,是担心她身体不舒服。
“之前总怕冷,今天觉得热,是不是发烧了?”
他还忧心着:“给你拿体温计测个体温?”
“没发烧吧……”
要是别的原因,范初阳还能调侃几句,可她太清楚所谓怕热是怎么回事了,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不想承认,又确实有这么回事,她只好破罐子破摔:“要不,你还是拿过来测下吧。”
她是想着测了体温就澄清了身体不舒服,觉得怕热。在蓟云暖心里,就成了果然是身体不舒服的证明。
体温计是电子温度计,抵在额头上就能测量。
范初阳一手拿书,另一只手拨开了额间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在她面前,已然瘦高的少年弯下腰,拿着体温计贴上了她的额头。
他们俩其实除了剪头发那一次再没有靠得这样近过。
蓟云暖刚被她发现过注视的目光,现在也不敢明目张胆看她,而范初阳虽然心里有点虚,却还是理直气壮地看了过去。
隔着一段时间才见一面或许也不错。她默默想着,这样每次见面都有种格外的新鲜感,又为着发现一点点的小改变而雀跃不已。
那一双眼尾收窄的眼眸和左眼下一颗小黑痣没变,这样不变的地方又让人捡出熟悉感。
电子体温计兢兢业业地工作着,测出她额心的温度,又报出声音来:“36.7℃。”
离着发烧的37.3还有不小的距离。
测出来的体温在范初阳意料之中,她心想这就证明了那燥热更多是心理温度的变化,她的身体没有半点问题,于是十分安心地回问:“看吧,这不没发烧?”
“嗯。”蓟云暖信了大半,却不愿意她在画室里待着了,这里面被温度熏出来的颜料气味比较重,没有其他房间的味道好。
他想起喷了茉莉香味的卧室,却怎么也找不到让她进去待一待的理由。
恰好范初阳困倦无比,她掩着唇打了个哈欠,形状姣好的眼型眯起,道:“困了,我去睡会。”
几乎是下一瞬间,蓟云暖脱口而出:“去我房间睡吧。”
床单被罩都是昨天换过了,他还没有睡过。当然这句话被羞耻心阻止了,他只能佯若无事的加上一句:“刚换的床单被罩。”
范初阳原本想着是窝在沙发里睡会,困意上头,她又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点点头同意了,把手中的书放在了椅子上,她起身站起,道:“过一个半小时叫我。”
她话说完才想起来蓟云暖向来画起画来就不看时间,笑了下,道:“算了,也没什么事情,我睡够了自己醒。”
都快要答应,晚了一步的蓟云暖抿了下唇,道:“嗯,好。”
说话时他正低着头收好体温计,表情遮得一干二净。
范初阳走出画室,莫名地,她觉得外面的温度好像还要低一些,反而让她觉得更舒适,像是喘气都轻松几分。
他的卧室,上午来的时候她就看过,也惦记着那床看着无比蓬松柔软的被子,坐上去后发现果然这触感和她想得一样,还要更好。
身体本就因为困意酥软着,躺下来盖上被子,几乎要与软绵的被窝融为一体,熟悉的茉莉香味给她安心感,脑袋清空,睡意席卷,闭上眼睛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把原先预定着的计划忘得一干二净。
她念着蓟云暖画画的时候不看时间,却压根不知道,他今天没有心思画画。
在一个人的画室里,蓟云暖发觉了以前那间教室的好处,它很小,只有一个房间,两个人不论做什么都在同一室内。
不至于像现在,明明是一间屋子,却在不同的房间里。
望着抹上大片灰色的画,蓟云暖调了个粉色,落笔上去: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就是明白了为什么同专业的学姐在工作之后不写小说了。
不过我还是会继续写下去的。
大家国庆节快乐哦~
第三十二章
没心思画画是一回事,打发时间又是另一回事,而在打发时间当中又觉得可以拯救下这幅画则是第三回 事。
他最终画了灰色的海水,粉色的海豚。
这不是一副精美的画,比起他先前画了几个星期的画甚至称得上粗糙,可是蓟云暖又觉得他还挺喜欢的。
他放下画笔,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粗略算了算,差不多过去一个小时。
这个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还是起身去了卧室。
去之前他想,要是卧室的门关着,他就回来继续画画等她醒来,要是卧室的门开着,他就去看一眼她也回来。
他像是给自己留了选择,又是把选择全部交给了已然入睡的女孩。
答案揭晓,卧室的门半开半关。
蓟云暖一时之间想到电视剧里有人扔硬币决定继续走还是回去,正面继续走,反面回去,偏偏硬币卡在了地板的缝隙中,立在那儿。
他现在就好像遭遇到了这种玩笑般的场景。
蓟云暖没看到电视剧里主人公的选择,但他的选择很简单,他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推开了门。
迟疑的时间里,他编好了借口,也不算是借口,只是过来看看她有没有醒了。
有些厚度的地毯完全吸走了拖鞋落在上面的声音,他想起之前有一次,她睡着在沙发上,他同样是踩着地毯走到她的身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偷偷地亲吻了她的指节。
那个场景至今想来仍然使他充满犯罪后自我厌恶,以及扭曲的满足和怯意。
蓟云暖不知道自己在布置房间的时候是否参考了那时候的场景,所以铺上了地毯。他不期然地想起这件事情,脚步却是无法再往前面迈了。
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他质问又嘲笑着自己:怎么,你又要伏跪在她的身前,像个低劣的小偷做出那种性骚扰般的举动吗?
你要这样去喜欢一个人吗?
他的脚步往后退了一步,落荒而逃,将被他大开着的门合得只有一丝缝隙,就如同关上了心里恶兽的囚笼。
蓟云暖退回了客厅,盘着腿在沙发上坐了会儿,他甚至不想回到画室,不想看到那副在灰色海水中跃起的粉色海豚的画。
以往这样茫然的时候,他只需要拿起画笔就可以压下一切乱七八糟又空洞的心情。
可他现在连画室都不想进。
心里的声音在说:就这样,什么都不要去想,也什么都不要去做,自我反省。
窗外,上午阳光明媚的天气去掉了阳光,却没有暗下来,没化的雪让外界依旧明亮。
范初阳醒来时抓住了飞逝的梦的尾巴,而没等她努力循着这尾巴抓住梦的些许影子,就被窗外落下的雪吸引了注意力。
于是,梦的尾巴也消失不见。
她打开了门,开门过后,她才跟个健忘的人一样纳闷起来:刚才开门的时候门是开了一点还是开了一半?
很快她就想起来,她睡前关门的时候也只是用着很小的力气随手带了一下,之后就上床睡觉了,也想不起来那门那她睡前是什么状态。
画室就在卧室的对面,她出了卧室,被莫名其妙的问题牵绊了一下,就朝着画室继续走,画室的门没有关上,她推开门,没看见蓟云暖坐在画架前,目光却被画架上的画所吸引。
她见过蓟云暖很多副画,他喜欢画幻想生物,用色大胆,对比强烈。
像这幅暖灰色的海水,柔粉色的企鹅,总体都是柔和的颜色的画作实在很少见,几乎没有,但还是很好看。
范初阳拿出手机拍了个照,发给了小舅舅。算起来,她也很久没关心蓟云暖的学习进度,刚好让专业人士分析一下。
照片发给岑施与,这个时间还是他的睡眠时间。范初阳没管信息,从画室里退出继续寻找蓟云暖。
这屋子不大,她转了个身,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蓟云暖。
他也看到她了,露出个不明显的笑容来,揉了揉左侧的头发,道:“你醒啦?”
范初阳也没有忍住笑意,走到他身边坐下来,捏了他的一缕头发给他理好,说话也含着笑意:“嗯,怎么把头发弄成了鸟窝了?”
柔嫩的指腹擦过他的头皮,他的后背挺直拉扯到头发,又弯了腰,不好意思道:“随便揉了几下。”
她靠得他这样近,蓟云暖其实有点害羞。
与在厨房里时,他的主动刻意不同,主动方换了之后,他的心神也就转了个边,之前恨不得她近到拥抱他,现在却手脚发软,声音也发虚。
而且没了厨房里饭菜的香味对他造成干扰,他渐渐也发现,精挑细选的香水,在香水店闻得鼻子都要废掉的那款香水,与她身上的味道也并没有那么相同。
她不在这栋屋子里的时候,他闻着熟悉的气味,只觉得安心又迷幻。
现在注意到那一点不同,就撕扯掉了先前的余味,他小心地,深深地呼吸着,仔细辨认那香味的特别之处。
发丝的晃动,被她时不时触摸到的头皮,还有因为靠得太近会洒在他皮肤上的温热吐息。这些都打扰着他却辨认。
可他又怎么会生出不满,蓟云暖握紧手,修剪干净的指缘用力磕着手心还是会感到疼痛,他对这疼痛由衷地感激起来。
——这不是他曾期待的幻梦,是正在发生的现实。
他好像心神都被截取,分成两半,一半还在坚持着去嗅闻香味,另一半则早已沉浸入此刻。
很快,蓟云暖也不想去辨认味道了。
顾此失彼。他意识到这样因为心血来潮揉乱头发,又被她轻描淡写理顺的一幕或许不会再发生,但她的味道,他还能闻到很多次。
他盘腿坐着的姿态意外地显出娇小又大型的矛盾感,黑色的头发被他揉地乱糟糟,好像野蛮生长着模样,偏偏又坐着一动不动,朝向她歪着脑袋任由她理顺头发。
发丝冰凉如同绸缎,摸到发根时才带着人体的温度。
范初阳放缓了动作。
窗外的雪一刻不停地下着,室内温暖如春,她不得不承认,恐惧寒冷,恐惧孤独的她格外享受这样的时光。
他的发质柔软,就算凌乱纠缠着,也很容易被手指梳理开,偶尔有一两个结,拆一拆就打开了,这过程与其说是在帮他梳理头发,不如说是用手指在他的发间穿梭来穿梭去,寻着打理娃娃的乐趣。
等到黑发再次服帖而柔顺,乐趣被自己剥夺完的范初阳停下手,很想给他的头发揉乱再来一次。
但比起这个,她垂首凑近他的脖颈,带着凉意的侧脸贴住他衣领外露出的那一点皮肤,发出喟叹:“好暖和。”
她也嗅到了他身上干净清冽又夹着百合的气味,糅杂在一起几乎不分彼此。
也许是莫名的灵感,她察觉出了少年的小心机。
带着戏耍般的微微恶意,范初阳想:百合的香味已经用了好久,从今晚开始就把家里带着百合香味的东西都换掉吧。
于是饶有兴致地推测:他身上的味道也会换吗?
被她贴近的少年早已呆住,敏感的脖颈处让他从来不会选择高领毛衣,而他也不会想到圆领的毛衣给了她可乘之机,也让自己陷入了无可奈何的境地。
他动了动唇,嗫喏着像是求饶,低声下气:“痒。”
在承受着,在期待着,在渴望着,还要装模作样地拒绝,他自顾自地接受了她好似贴心又熟练的一切示好,很少提出要求,也很少被拒绝。
于是就忘记了,她从来也不是别人说什么就做什么的性格,让她孜孜不倦追寻天才的原因除了年少时的阴影还有不被旁人所动的一点任性。
不过,很快蓟云暖就发现了。
埋在他左肩与脖颈处的侧脸转了转,比脸颊更柔软的唇瓣贴着他的肩窝蹭过,他差点没有克制住身体的冲动躲开。
心理上却是震惊又满足,他咬着只有一点血色的下唇,催眠自己在面对一只猫的撒娇,她微凉的体温染上他的热度,他的温度被传递,却没有降温,只感觉身体越来越热,尤其是被她蹭的那一处,酸痒麻木,又火热难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