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真好笑——青城浮灯
时间:2022-06-10 07:04:23

对方在敲门,步之遥轻手轻脚进卧室,先打给周以寒再报警。居民楼共七层,周以寒进楼门说他快到家了,那人怕被发现,逃到七楼,警察赶来将其带走。
一气呵成的流程,而步之遥心知肚明它治标不治本,想解决,要么那人违法被刑拘,要么她搬走。
“我真想把他阉了,扔到泰国去当人妖。”她咬牙切齿。
带走那人后,派出所电话回访,步之遥结束通话,周以寒递给她一本册子:“我做的租房信息,地段价格都标好了,优缺点我写了我知道的,你拿去参考吧。”
“赶上毕业季,租房的应届生多,价格也涨了点。”他解释道。
因信息不对等而形成的误解,这一瞬间消弭殆尽,步之遥拿着周以寒的租房手册,她咬住嘴唇,良久才道:“谢谢你,你真的很好。”
步之遥翻阅着手册。她租房时靠的运气,毕业季所致,性价比高的早被挑走,同等的价格,眼下只找得到居住条件更差的。
“这些是……?”她手头的钱另有重要用途,后面的价格已超出预算。
“我有存款,你要想租,我帮你租。”周以寒往下翻手册,“租它们总比租前边的好。”
看着他,步之遥可以确认,周以寒说要帮她的时候,眼里那份光芒,比他说他想要安稳生活的时候都热烈。
她承认,她落魄的这段日子像试金石,试出谁对她真诚,谁对她虚假。而肯雪中送炭的人里,周以寒最穷,不该被卷入她这场无意义的内耗。
“为什么?”步之遥要问什么,她知道周以寒会明白。
“你遇到困难,我不想袖手旁观。”周以寒坚定道,“我只想你接下来能平安顺利。”
“你帮我,会很折腾的。”步之遥以退为进。
“这不叫折腾。”周以寒坚持他的原则,“你能远离风险就值得。”
想主意时,步之遥手会轻捻衣角。她单手抚平衣角,开始她废话连篇的分析:“我要搬家,就得不被那人继续盯梢,怎么才能让他放弃盯梢呢?他会事先规划,如果失手的后果惨重,他没可乘之机,就会放弃了。换句话说,他个低智商的的垃圾欺软怕硬,就怕比他强大的同性,比如昨天晚上。”
“你搬走前,想再出门的话,我去接你。”看步之遥来回翻着后面的几页,逐页在对比,周以寒视线略微避开它们。
他后知后觉,原来阳光照在白纸上是刺眼的。
“阳台只挂了我的衣服,那人看我是独居女性,意图犯罪?”步之遥本来只随口一说,忽然发觉,自从她搬来第二天,就没见阳台晾衣杆挂周以寒的衣服。
“我挂几件我的干净衣服,可以吗?”周以寒本能想避免步之遥的误会,他说,“我经常洗衣服的,房间里有烘干机。”
“不挂阳台是怕我反感?”这回答出乎步之遥的意料。
见周以寒点头,步之遥感叹,为此还特地买台烘干机,果真是她见过最保守的男人。既然保守到极致,那失措起来想必很有趣。
纯情木讷又正直的男人,多适合玩完就甩啊,可惜之前圈子里没这款,外加没搜罗过,她错过了新奇的体验。
“你衣架还在卫生间横杆上挂着。”步之遥扫一眼卫生间,“要挂阳台吗?今天停电。”
“别了。”周以寒犹豫道,“挂它们有碍观瞻,不挂了。”
两室一厅,周以寒住阴面,停电想晾衣服,只能在阳台。步之遥眨眨眼:“不挂阳台挂卫生间,我一抬头撞到它们,怎么办?”
“那我挂阳台上。”周以寒以最快的速度取了衣架挂上。
她衣服干了,步之遥过去拿下两件短袖,余光落在周以寒的衣架。天哪,一个男人,袜子后跟都磨透光了还穿,不扔掉买新的,简直太……
什么,他内裤也这样?步之遥一秒收起她的嫌弃。
 
第5章
 
和房东商量后,步之遥和周以寒换了新门锁。
“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安装完门锁,周以寒关门检查,擦亮猫眼。
“我明天跟你一起走吧。”步之遥说。
“跟我走吗?”周以寒拧旋钮的动作有些迟滞。
“嗯,我去看房子。”步之遥说话大喘气。
“啊,对。”周以寒的资深社畜经历派上用场,“我租房子的经验挺丰富的,你有问题就问我,我帮你做个比较。”
“好,那麻烦周哥了。”步之遥表现得像个职场后辈。
公司比他小的同事个个喊他“周哥”,周以寒听习惯了,今天却第一次感觉这称呼刺耳。
“别叫我周哥,直接叫我全名吧。”刺耳的到底是什么,他没再细想。
“你怎么二十三岁了还脸红?”步之遥手在脸旁扇扇风,“不信你去照照镜子。”
热浪铺天盖地,钻进单元门,穿过阴凉的楼道,无孔不入席卷而来,精准将周以寒包围:“今天30℃,热的。”
“喔。”步之遥的答语隐秘不明。
说是找房子,步之遥每天到地铁站就折返,回卧室接着放空,晚上随口编造看房记录。
“我看的23号,行吗?”
“23号离地铁站稍远,公交人多,太挤了。”
“14号行吗?”
“我看看……那边新开个幼儿园,早上放歌很吵。”
“8号呢?”
“8号五百米内路段有施工的,我忘删了。”
一言以蔽之,就是千方百计找理由阻止她搬走,步之遥当然懂。她瘫在沙发上望天:“找房子好难啊,你筛选的尚且不如意,被筛掉的岂不是更差?”
“是我的疏忽。”周以寒拿过手册,用笔在上边涂改,勾掉错误信息,“你等我再做个新版的给你。”
没下文了。
两人保有某种微妙的默契,没提过这件事。
夏天天热,总在小屋宅着,步之遥也觉憋闷,崭新的周五早晨,她依旧早起,帆布双肩包放沙发:“我想给自己找点事做,预约了今天去国图。”
连着两天下雨,周以寒收好阳台的雨伞:“我们顺路,我可以接你,或者在地铁站等你。”
“我们也顺路回去吧。”步之遥将雨伞立在鞋柜旁,充电器塞进包里。
长柄伞没立稳,踮起脚尖的舞者失去平衡,孤独倒向前。周以寒眼疾手快去扶它,金属制的伞头沉甸甸坠在他掌心。
伞头是只猎豹,冰冷的钢制,做工无可挑剔,正如它本身的物种,所透着的距离感。
国图室内开空调,穿短上衣会凉,步之遥换下它,改穿背心套棕色格衬衫,她关好房间门,周以寒也出了房间,在他的白T外套上件同色的格衬衫。
“我刚看短袖太透了,想在外边套件衣服,我这就换掉。”周以寒也搞不清楚,他天天和同事穿一样的,怎么今天穿个相近的颜色就——
是哪里不对?
“你认为和我撞衫很丢人?”步之遥挑了挑眉,“多穿一秒都嫌烦?”
“不是,我没嫌烦。”周以寒系紧扣子,“真……”
“‘真的,你信我’。”步之遥接上周以寒的固定句式,眼尖瞄到他的变化,“你耳垂是声控的吗?”
他是“能言善辩”的另个极端,有颗真挚的心,以及与之全然不匹配的语言表达,话没说,耳垂先变色。
“要迟到了。”周以寒帮步之遥拿起伞,“我们出发吧。”
“好。”
地铁站,踏上扶梯,步之遥好心提醒周以寒:“你的伞呢?”
“我回家取。”周以寒走到扶梯左侧要下去,坐上行扶梯返回。
“我们顺路,我可以借你。”步之遥提出交换条件,“我要待到晚上,中间不出去,你下班来找我。”
“行,说定了。”周以寒紧紧抓住伞头,攥在手里。
国图有对外开放的食堂,步之遥在食堂吃过午饭,搜集毕业论文的资料。她办休学时给导师发了邮件说明原因,此后她一心逃避现实,美其名曰gap year。
可她还想把论文写完,趁着自我放逐的一年,慢慢做些正事。
周以寒发微信说今晚加班到九点,也即国图的闭馆时间,步之遥随人群走出大楼,他匆忙跑过来:“你没等太久吧?”
“没。你明天加班吗?”缺少娱乐活动的步之遥有了新计划。
听周以寒说他不加班,步之遥提议道:“去三里屯逛逛,我请客。”
外面妖风四起,人难免会被雨淋湿,周以寒说:“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雨,改天吧。”
他,周以寒,保守、古板又无趣的个体,情趣都得靠人教,步之遥没空传道授业,拿了伞就走。
“别走。”周以寒快步追上,“我跟你去。”
对步之遥来说,学做家常菜并非难事,好比坐地铁,一两次难找准换乘站和出站口,多坐几次自然会熟悉。
由奢入俭,她学会省着花钱,会去菜市场买菜挑菜,会在高峰期坐人挤人的地铁,她能凑合,只要没被那帮落井下石的人看见,一切都好说。
“我预算充足。”步之遥先打预防针,“别玩忠言逆耳那套,让我扫兴。”
和朋友闲暇见面都选在他的小屋,还烟酒不沾,可见周以寒的生活多乏味。偌大的地儿,要想找性价比高的去处也简单,她今晚带他去逛的,足以让他见见世面。
以前步之遥去玩,总挑最贵的最好的,现在倒有现在的好处,至少和她讨厌的碰不上。
风预示着一场难缠的雨,会浇到人身上,街上人比平时稍少。步之遥和周以寒并肩而行,迎面有路人走得快,她只听清他们暧昧混沌的语气。
“这是又有乐子看了?”步之遥加快步伐,“快走。”
偏暗处的停车位,一辆迈巴赫在不停震颤,至于车里的人在干什么,是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就能猜出来。
“就这啊?我当什么呢。”步之遥冷哼了声,和周以寒路过那辆车。
而在她回过头,看清车型和车牌时,她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周以寒随之停下,关切道:“小遥?”
能让步之遥失态到这般地步的会是谁,他能猜到,是在步家破产后立刻与她划清界限的,她的……
静默无言时,车身一阵最激烈的摇晃,复归平静,步之遥就站在车的后面,一动不动,世界仿佛静止。
车窗降下些,略带沙哑的男声传出:“非得开窗户,真难伺候。”
“再难伺候有你未婚妻难伺候?”发出声低呼,娇媚的女声又问,“泽哥,我跟你玩车震,她知道了不会生气吧?她控制欲好强,我好怕。”
“你开什么玩笑?”被称为泽哥的男人冷笑回她,“有这个人吗?你给我编排的未婚妻?”
他冷声说着,女声也慌了,讨好的意味十足:“泽哥,再来嘛,我保证只叫不说话。”
“算你识相。”男人轻笑。
步之遥直愣愣地在风里恍神,她想过一万种重逢的场景,最绝情的也有心理准备,唯独没想过,最绝情的会在现实生活中上演。
像无数根银针扎进她血管,鲜血汩汩流出,疼痛而后麻木。每寸血肉从她心上硬生生剥离,被狠狠地一寸寸碾过,化作一滩烂泥流散开来。
风在耳边尖锐呼喊,音声扭曲随风扎进她的耳膜,在脑中盘旋,挥之不去。
胃里翻江倒海,步之遥脚下发软,她胳膊被周以寒拉住,维持她仅有的平衡,抱着包,在路边蹲下。
“是他吗?”周以寒低声问。
“项逾泽。”烧成灰她都认得,步之遥不住干呕。
雨滴打在她发间颈间,周以寒为步之遥撑伞:“伞头我挡住了。”
“谢谢你。”这把伞步之遥用了五年,万一项逾泽靠伞头的猎豹认出是她,她会又一次受伤。
“走吧。”她说。
风斜斜吹来,撑伞时周以寒将伞面倾向步之遥,他们打车回到家,她衣服只湿了一小块,他则是一大片。
到公司后他解开衬衫扣子,一直没系,周以寒里面的白T被雨浇湿,他脱掉衬衫,步之遥开了口:“我和他的事情,网上倒没说错。”
身世周以寒都已知晓,步之遥也不隐瞒其他的,讲给他她惨烈的情史:“我和他青梅竹马,所有人都说我们天生一对,最最般配,把我们当未婚夫妻看待。他小时候身体不太好,晚上一年学,他爸妈不准他出国,他说想等他高考之后,再给我承诺,我们正式确定关系。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家破产,他们全家冷眼旁观,他也和我断了联系,当从没认识过我,快二十年的情分,不过是场空。”
“我以为我和他之间,离恋人只差名分,哪知道在他心里,我什么都不是。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庆幸甩掉我。得知我被背叛和亲眼所见我被背叛,对我的打击不在同一个量级,可当那股劲儿,那股憋屈痛苦的劲儿一过,我清醒了。”
“返程的时间够我冷静。为他伤心难过,不值当。”步之遥叹口气,“就凭他也配?”
从遭晴天霹雳般的愣怔,到卸下包袱的坦然,冷静理性回归占据高地,这场独角戏她一人一晚全都演完,最佳听众周以寒安慰道:“别为旧事难受了,他是不值。”
“还好没跟他睡过。”步之遥嘴角勾起一丝笑,“否则我得恶心成什么样。”
“你说他小时候身体不好,我看他现在身体也没多好。”周以寒自己都意识不到,他对纯陌生人项逾泽的敌意多么大,“今天他们满打满算,能有三分钟吗?”
“我的天,周以寒。”步之遥捂住嘴,笑得眉眼弯弯,“没想到,你也会夹枪带棒说话啊。”
沉思片刻,周以寒给出他的答案:“我是为你打抱不平。”
白T质量一般,打湿粘在他皮肤上,客厅没安空调,温度比有风扇的卧室高,引得他前胸后背都有种奇特的灼热。
“你知道多少男人三分钟都没有吗?”步之遥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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