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木尽头——金呆了
时间:2022-06-10 07:58:33

  “哇!”温清粤一抹鼻子一个激灵,“你这话太像他了!反问的鼻音一出来,听得我都上火。”
  两人笑开了,凌浩问周乃言经常这么说?
  温清粤无奈,十句有三句吧,可能也有她的话太无聊和低效的原因在。在周乃言的世界里,一切都是效率化的。
  她牢牢记得那个没有被回答的问题,追问道,“他有说我坏话吗?”
  凌浩差点又想反问,才发现自己也有这个问题。“为什么不问他说了你什么好话?”为什么一直在问坏话?
  温清粤陷入思考,“我的思路不对是吗?”
  “你在婚姻里有哪些好的地方?”
  她深吸一口气:“我哪里都好。”她强打精神,却还是没有底气。
  凌浩说:“他说你天真。”
  “哼,嫌我幼稚!”
  “他说你世故。”
  “世故?周乃言!他是可以做个疯子,但我不行!”她生气了。她不喜欢别人用负面的词评价她。
  “他说你天真又世故。”
  温清粤喘了口气,目光涣散落在无关紧要的桌角:“这是好话还是坏话?”
  “这是陈述句。”不褒不贬。
  “他还陈述什么了吗?”可以告诉她吗?
  “他说他爱你。”
  “为了不离婚,这种假话也说得出来。”还可以天天说。温清粤不信。
  凌浩点头:“他确实没说。”
  “啊?”温清粤不不解。
  “他用故事告诉我的。”
  “......什么故事?”
  “你去问他,我保留一下。”凌浩笑了,又问,“你觉得周乃言爱你吗?”
  温清粤闷声:“我不知道。”
  “你觉得你妈妈爱你吗?”
  温清粤胸口砸来记重拳,“我不知道。”
  “那回答一个。”
  “爱很模糊,好像很短。像一场运动,一个仪式,过了就抓不住了。我所接受的知识,爱是很确定的东西,总之......不是这样的。”
  她生病期间,武逐月抱着她不眠不休,发疯一样求诊问药,这些她都记得,她认为妈妈是爱她的,但爱在比较里分出胜负,她觉得输家的爱不叫爱,只是一些时间和义务的付出。
  温清粤明显难受,叙述滞涩,凌浩又问:“周乃言呢?”
  “他啊,你知道我在上学的时候就听说过他吗?”温清粤陶醉弯眼,“他特别有名。我就老想着看看他长什么样。因为老想着,就打听他,听到好多新奇浪漫的事儿,第一次见到他,他还挺神秘,不爱讲话,然后我就疯狂想住进他的故事里。但我拿的剧本好像不太对,很常规。”婚姻剧本就是无聊的,应该要拿恋爱剧本的。
  “原来我是这样落败的。”凌浩玩笑懊恼。
  温清粤捂嘴偷笑,实诚地说,“不怪我,我和你说话就像照镜子,都知道对方紧张局促。”
  “现在我好一些了吧。”
  “嗯,你现在很专业,”她顿了顿,“所以没想到你也会离婚。”
  “是,这比吊销我执照还要毁我声誉。”凌浩摊手。温清粤安慰凌浩,问及太太孩子,婚内状况,又说到了孩子学琴。十分钟后,凌浩在她一双水灵迷惑的眼睛里摇摇头,拽回话题:“停,今天时间很久了,你要休息了。”
  温清粤这一型,会在交流中通过良好的交流,探入咨询师内部,试图建交来达到好的咨询关系。幸好凌浩不是初见时的凌浩,不然大概率会被她蛊了。
  “嗯......
  结束四个小时的访谈,温清粤仿佛被掏空,她没好意思形容,心里偷偷想的是,就好像刚跟周乃言结束了一场高效的“爱情”,又疲惫又舒服。尤其凌浩最后的那句话,在她心里落下记绵长舒服的宽抚后戏——
  “我刚发现周乃言的形容很精确,我都没想到。”
  “什么?”
  “我问他刚开始对你的印象。”
  “他说什么?”
  “他说,很漂亮,奶呼呼的。”
  后半句凌浩没转述——
  像天边的一朵云,想跳起来,够一手,拽过来,再躺进去。
17
  温清粤在周乃言眼里就是一张白纸, 她自以为自己有棱有角,神秘兮兮,实际一板一眼, 稍一用力就留下折痕。
  她不好惹,但周乃言又忍不住想惹,惹完了赶紧抚平, 回头发现,她居然把折痕一一记成了仇。
  温清粤疯狂输出的那一通, 就是她要的婚姻吗?依照周乃言的了解,如果她渴望的是那些, 那她完全可以找凌浩这类乖仔, 或者其他匍匐于她脚跟、向她老爹低头哈腰的女婿,多了去了。完全没必要走进他的世界。
  凌浩问他, 出差很久会想太太吗?
  周乃言答,不会。出差的时候都很忙, 每天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如果回家, 他会选最近的航班,不会多作逗留,不会在旅游或是香艳事上浪费时间。这算想她吗?
  凌浩说算, 又趁机问他, 那你婚内有出轨吗?这里坦诚告诉我, 我会保密。
  周乃言牵起唇角,“你可以问清粤。反正......她的答案肯定和我相反。”
  *
  秋风吹上页脚, 掀去九月的月历。周乃言飞回第一件事是陪温清粤回趟家。
  狂轰滥炸的电波讯号里,他们默契粉饰太平, 坚称一切都好。
  周乃言不露风声, 周石檐的电话直接挂了, 视频会议上他也不好提家事,只能按住不动。反正他从来也管不住周乃言。
  温清粤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周乃言选择性接,但不蹦出超过三个字以外的发音。
  如是半月,劝和或是问询的人开始自我怀疑,战火渐歇。
  他们在门口碰头,搭上同一辆车,驶往长巷尽头的温宅。温清粤依稀能闻见他衣料上的维多利亚海风,以及一股陌生的香味。
  没有久别寒暄,他们只是简单对视一眼,下车自然地牵手,戒圈若有若无地摩擦。别扭又暧昧。
  两周温家聚会他们都逃了,听清缈说,清粤的离婚事件是最近饭桌三句不离的话题。
  一进门,清粤呼吸吐纳,强打精神,准备接受问讯。大伯打趣还喝酒吗,她没有自辩,把脸埋进周乃言肩头,用行动恩爱。
  她的后脑勺被熟悉的掌心抚过,周乃言反问,“嗯?还喝酒吗?”不知道是回应大伯的还是问她的。
  家里人好多,他拖着步子往客厅去。
  温清粤见他眼皮耷拉,明显精神不济,怀疑他会打盹。
  周乃言第一次在这种严肃的对话里打盹,把远远观望的温清粤吓了一跳。温松柏气吞山河的牛逼才吹到一半,听见轻鼾,也拿他没办法。这厮边睡边把靠枕垫在颈上,调整舒服睡姿。事后温清粤问他是不是故意睡觉,膈应她爸,他扮作茫然,我像演的吗?
  温清粤被武逐月单独拎去房间,问题一直围绕婚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上次怎么回事?温清粤一一马虎眼,三两句后话题折返,武逐月又开始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温清粤摇头,坚称没有。不一会,好事的大伯母和温泽的孕妻入内,又对她进行了盘问。温清粤说没有。姑姑来了,小朋友来了,问题被按下复读键。
  是具体得不能再具体的关心,却没有一个“凌浩”会认真听背后繁琐迂曲的成因。
  她眼皮一耷,往转椅上闭目。声音起起落落,终于消停。武逐月温热的手罩上片阴影,捂上她的额头,“怎么了?不舒服?”
  温清粤哪里能睡着。阖目中,她不断怀疑周乃言是否也能睡着。
  “我不想说话。”她掀开眼皮,母亲白花花的头发近在眼前。像一片岁月哀愁的雪。她出生的时候,武逐月就是半白头。现在年近七十的她,发丝四季如冬,不焗也不烫,那片颜色是温清粤最喜欢的一个地方。
  “怎么回事,是不是乃言他......还是要有个孩子......”她眉宇有座山,常年堆着。
  温清粤再次解释,“没有,什么孩子不孩子的。”
  武逐月哪里听她的,睇她一眼,说过几天带她去号脉开方子。这么多年没孩子,她愁。她就怕温清粤也随了她的难孕体质,受白眼被冷落,生下来还要怪她大龄药罐子,害孩子也病恹恹的。不过还好,周乃言没妈。当初同意清粤跟这个有钱混子,也是看中他没妈。
  温清粤打消她的疑虑,“周乃言这种人才不管我怀不怀呢。”她怄母亲,“实在生不出来就领一个好了。”
  武逐月一愣,厉声道,“胡说!......你不要张口闭口说生不出来。”她声音低下去,“这么多人听着,你才几岁啊,张口闭口生不出来,像什么样子!”
  她怀疑清粤被奶奶带坏了,老太太生前就爱拿生育说事,死前还在叹气,遗憾没看到清粤生孩子,别是生不出,也不知道是不是随她妈......
  清缈来叫吃饭时,目光在清粤的脸上稍作停顿,走到并排,她附在清粤耳边说,“人都靓了,果然单身养人。”
  温清粤取出小镜子,左右照照,还真是,眉眼的水分都高了。
  清缈最近一直在宅子里进出,虽然这十几年来很少踏足,但毕竟是她长大的地方。她一点也不陌生。清粤松了口气,她怕清缈不舒服来着。
  清粤问:“妈这两天带你去见人了吗?”
  见人就是相亲,清缈不喜欢这个词,所以清粤每次都说见人。清缈摇摇头,“她有事在忙,没空管我。”她顿了顿,又在清粤脸上落了一眼,没说什么事儿。反正一会儿就知道了。
  用餐前,众人难得清醒齐聚,男人们都被老婆压制住,没有饮酒。温松柏磨墨蘸笔,正楷小书,郑重其事写下温清缈三个字后,掌声零落响起,有说好的,有说不容易的,也有叹气的。
  温清粤看到武逐月花白着头发眼含热泪,复杂重重涌上。她想到了奶奶,旧时光景吵闹片段,尖酸的声音,小孩听不懂的话中话,来来去去与眼前画面交错,又是高兴又是眼酸,又是甘甜又是腥苦。
  局外人的眼光看,这份仪式感让人迷惑,比如周乃言。他发现自己的名字在温清粤下面,没想到古老的东西也有自己的印迹。
  “嗯,”温清粤背过清缈,与他相偎,“我以后要是二婚了,会把你用朱红笔划掉,当你死了。”早夭和离异在族谱上是一个待遇。
  周乃言搁下本子,打了个哈欠,不以为意。
  温清粤问他,“你就不怕我和凌浩好了?”最近她一周见凌浩两到三次,都快聊出感情来了。她从没在这世界上与任何一个人有过这样深入彻底的沟通。
  周乃言直言:“温清粤,他可以走进你的心,早走进去了。”温清粤就是块倔强的磁铁,不喜欢适合她的磁极,喜欢“倒贴”。
  温清粤冷嗤:“你倒是自信啊。”
  “没办法,老婆给的。”他咦了一声,表示嫌恶。
  温清粤跃跃欲试,“那我呢?”在你心里吗?她抬眼,与他对视,誓要刨出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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