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药,就知道吃多了副作用会很大。
楼下厨房里,吴妈正在做早饭,沈逸矜走过去,两人打了招呼。
“真香。”沈逸矜笑着看去锅里,翻滚的粥热气腾腾,“今天吃什么?”
“牛奶燕麦粥,里面加了瑶柱。”吴妈一边搅拌一边笑,“先生说了,要我给你好好补补,说你太瘦了,还说你睡眠不好。”
“他什么时候说的?”
“今天早上我来之前。”
“那么早?”
“先生忙,赶时间出差,给我打完电话就走了。”
沈逸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两人睡了一觉,她居然连面都没见上。
就……怪好笑的。
吃过早饭,她悄悄把祁家老太太给她的镯子揣进了手提包,吴妈送她到公司后,她转身打了个车,去了一家典当行。
她听吴妈说过,那镯子是上乘的祖母绿,价值几百万,是老太太几年前做寿时,祁渊二叔在拍卖会拍来送她的。
典当行老板举着放大镜仔细品鉴后,问沈逸矜:“你要当多少钱?”
沈逸矜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而且镯子她总觉得不是自己的,心里难免心虚,桌子下捏得手心出汗,吐出话来:“50万。”
她想拍卖会嘛,水份多,但50万总应该有吧,如果没有,她也得争取到。
谁知,老板眼角偷偷吊了起来笑。
很快50万的支票开了出来,但老板只肯跟沈逸矜签5天的当期,5天不赎当,就会成绝当。
那就是说,5天不赎回去,这镯子便不再是沈逸矜的,而是归典当行所有了。
“我们典当行的规矩就是这样。”老板装模作样,拿出好几份当票给沈逸矜看。
沈逸矜心想5天就5天吧,最好这张支票用不上,但是万一用上了,公司里抓紧时间收一下应收款,应该也收得上来吧。
*
中午,沈逸矜约了周茜见面。
沈逸矜觉得周茜对自己误会太深了,但周茜有句话倒是对的,她不是个容易交心的人。
大学四年,同寝室四人,她也就和周茜走得近一点,而原因好像是因为陈嘉远,但和陈嘉远关系走近,却也是因为周茜。
大学里,沈逸矜比高中时兼职的时间多得多,经常往返建材城和学校,有时候天晚了,陈嘉远会开车送她一程。
偶尔那么几次,恰好被周茜看到,周茜打趣沈逸矜谈恋爱,沈逸矜极力否认。
周茜笑着说:“既然不是你男朋友,那我追啦。”
沈逸矜拍手:“快去快去。”
陈嘉远比她们大几岁,早入了社会,人长得不赖,又痞又帅,和校园里青稚的小奶狗完全不一样。
后来,周茜真的把陈嘉远追到手了。
中间过程,沈逸矜没有问,她没有打听别人隐私的好奇心。
只记得周茜用抱怨的语气说过:“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好追?”
沈逸矜笑她:“还不是你魅力太大了?”
现在想来,周茜是多疑的。
一起开公司是陈嘉远提议的。
他常年混在建材城,精通装修门道,又有很广的人脉。
而沈逸矜和周茜当时是大四,沈逸矜的兼职里有一份很重要的工作是室内设计师,那时候她已经独立接了很多单。
再加上周茜,人长得漂亮,性格外向活泼,又有很强的交际能力。
三个人一拍即合。
只是装修上,周茜是新手,很多东西不了解,每次沈逸矜和陈嘉远讨论问题时,周茜总会在一边打岔,惹到陈嘉远烦了,就要吵几句,吵多了,周茜就迁怒到了沈逸矜身上。
周茜太敏感了。
沈逸矜约得地点是一家披萨店,在建材城附近。
两年前,嘉和成立时,三个年轻人吃得第一顿合伙饭就是在这家店。
沈逸矜选了当年三个人坐过的桌子,点了相同的披萨和菜肴,还准备了很多腹稿,想把周茜好好劝一劝。
只是怎么都没想到,周茜双手挽了个男人,一起走上来。
最终,什么话都是多余,周茜写了退股书,沈逸矜将支票给了她。
周茜冷笑:“支票都准备好了,还装什么苦情秀?”
沈逸矜无奈:“希望这张支票能带给你幸福。”
周茜哼了声,拉起男人,扬长而去。
沈逸矜一个人面对一桌子的菜,坐了很久。
世上当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坚固不摧。
*
回到公司,沈逸矜把周茜的退股书塞进了抽屉,没告诉同事们,只叫谷惜蕾统计一下应收款,让相应的业务员去催收。
说实话,公司白手起家,周茜要50万不算多,毕竟两年的产值明眼可见。
只是公司小,客户和供货两方都想拿到好信誉,一边走合同有限收款,一边不拖欠应付款,还得维持公司运行,流动资金便也是明眼可见。
下午下班时间到,刘司机来了电话,说来接她。
沈逸矜有点好奇:“吴妈呢?”
刘司机解释:“是先生来接你了,太太快下来吧。”
沈逸矜应了声,收拾桌面,下楼。
上了车,就见男人双腿交叠在座椅上,左手搭在中控台上,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支烟袅袅升着烟雾。
“出差回来了?”
沈逸矜笑了下,主动说了句话,说完才发现男人脸色不好,隔着白色烟雾,一片模糊不清的阴鸷。
第16章 替身太太
汽车飞驰,车窗被中控锁了,手动打不开,沈逸矜忍着烟味,别过头,视线随着窗外的风景移动,转移注意力。
可男人一根烟抽完,又续了一根,密闭空间里似乎故意为难人。
宽大舒适的豪座,沈逸矜坐得浑身不舒服。
她小幅度呼吸,却还是架不住喉咙渐渐发痒,掩了掩口鼻,在忍不住要咳嗽的时候,车窗忽然降下,一口新鲜空气灌了进来。
沈逸矜还是咳了几声,咳得眼角泛红,流动的风吹散烟雾,她听见男人的声音:“有事不会说吗?”
沈逸矜低头,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爷,要受他这种气。
没一会,汽车停了下来,有人从外面拉开车门:“祁太太。”是于决。
沈逸矜下车,面前一家典当行,金色的“当”字招牌比白天多了灯光的辐射,显得鬼魅。
像是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沈逸矜靠着车门,惧怕地看着祁渊,终于知道他在气什么。
那个手镯何止几百万,是上千万啊,通透浓翠,暗香盈袖,是收藏界极品。
不过是祁渊二叔孝顺,哄老太太便宜罢了。
可是到了典当行,识货的人一眼便认出来了,不用半天照片传到网上,被人热议,祁家有人认出,问起祁渊,祁渊才知道他的祁太太干了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典当行里还算顺利,老板收了钱和当票,镯子外送一个精致锦盒退了回来。
回到家,吴妈在餐桌上摆好了饭菜,看着两人的气氛,也不敢说话,同情地朝沈逸矜递了个眼色,看着她小尾巴似的跟着祁渊上楼。
沈逸矜一路跟进祁渊的房间,摆好了自己认错的态度,低头,垂眼,连头发丝儿都平顺地贴在耳后。
她把镯子放在置物柜上,对着祁渊背影说了句:“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而后,急匆匆去沙发上抱起自己的衣服就出门。
“站住。”男人声音冷冽。
沈逸矜后背僵直,连着后脖子都一起僵硬,整个人转过身面对祁渊,像只机械的木鸡。
“什么麻烦?”祁渊气势逼人,长腿两步站到了女人面前,高大的轮廓挡了头顶的灯光,笼下一片阴影。
沈逸矜手指掐在衣服里,微微颤抖,她内心能十分肯定男人不会做伤害她的事,但就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畏惧,怕得要死。
她低声说:“我会尽快把钱还你的。”
“我问的是这个吗?”祁渊的声音沉在喉咙里,威压感更重。
沈逸矜不敢吭声。
祁家门高势大,人情世故也比普通家庭复杂得多。
祁家人生来富贵,出生证明背后附着继承权,有的是人望尘莫及的财富和地位,但祁渊没有。
祁渊没在祁家出生,他想要的一切只能凭自己去争取。
他新婚,老爷子送豪车给他,一方面是抚恤他为集团做出的个人牺牲,另一方面也是堵了悠悠众口,不容人对祁渊轻看。
沈逸矜第一次去祁家,老太太当众将自己身上最值钱的首饰摘了送她,也是同理。
可沈逸矜“不自爱”,“偷偷摸摸”只为“区区50万”就“卖掉”了上千万的镯子。
——祁家很多人都笑疯了。
“我以后一定会注意自己的言行,一定不再给先生添麻烦。”沈逸矜声音细得像蚊蝇。
她是真没想到这事背后会有这么大的牵扯,早知道还不如去找高利贷。
祁渊垂眸,“先生”两字将两人的距离拉出去了千里远。
他看着她,松了肩膀,语气平缓了几分,重新问:“你公司出了什么事?”
沈逸矜忽然有种苛刻的老板变体恤了的感觉,回答的胆儿也跟着大了些:“一点点小问题,已经处理好了。”
“以后有事,先跟我说。”
“好的,谢谢先生。”
自我感觉训话结束,沈逸矜回头跑出了门。
*
晚饭时,下楼到餐厅。
吴妈摆好了菜,祁渊坐在餐桌前,没动筷子,两人在说话。
沈逸矜脚上拖鞋轻抬轻放,缓慢地移动过去。
耳边听见祁渊对吴妈说:“很久没吃你做的饭了。”声音平和,没有一点点对她的那种威压感。
吴妈笑着回:“那可不是,在老宅也轮不到我做饭。以后你多回家来,我天天做给你们吃。”
祁渊点头,说好。
沈逸矜移动到餐桌边,吴妈给她拉开椅子,等她入了座,便自动回避开了。
沈逸矜低着头,余光里看到对面的男人握起筷子,她也才伸手拿筷子,开始吃饭。
饭碗旁边有张黑色的银行卡,是新婚夜祁渊留在酒店的那张,此时在她视线里特别显眼。
沈逸矜悄悄把卡片往外挪了挪。
两人谁也不开口说话,偌大的餐厅静得只有筷子磕到碗碟的声音。
家里开火这么久,今晚做得菜最多,也是祁渊第一次在家吃饭。可沈逸矜没有应酬他的心,自己也只动面前的两个菜,再远一点都不敢伸筷子。
她弓背埋头在饭桌上,吃饭的动作小,速度慢,连声响都小心翼翼,像是在考场紧张考试的学生。
忽然眼前有异物伸过来,沈逸矜稍稍抬头,就见一块鱼肉落进自己碗里,还是鱼身上最好的月牙肉。
“你吃。”沈逸矜道谢。
抬眸对上男人的目光,平静,清和,没有任何好的不好的情绪,那意思是没在和她计较了。
可沈逸矜却很内疚,她怕麻烦,更怕给别人惹麻烦,连带着还有一种无法回头重新来过的懊恼。
感觉一手好牌被自己打烂了。
放下碗的时候,沈逸矜正想要不要说句什么再起身离开,祁渊先开了口:“给我盛碗汤。”语气和对吴妈说话的时候差不多。
沈逸矜应了声,接过他的碗,就着手,盛汤。
那汤是松茸鸡汤,摆在餐桌中间,沈逸矜到现在才看见。
她舀了一根鸡腿,祁渊看着说:“只要汤就好了。”
她听话地放下,见碗里舀上了一朵松茸,怯怯地问了句:“松茸要吗?”
祁渊点头:“要。”
莫名其妙的,好像自己一个很重要的行为被认可了,沈逸矜把碗递过去,心情跟着好了些。
“真鲜。”祁渊喝了一口,说,“你也喝一点。”
沈逸矜这就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喝了一口。
的确,好像从来没喝过这么鲜美的鸡汤。
“吴妈做饭真好吃。”沈逸矜没刻意截住自己的话,很自然地说了出来。
祁渊耳根子微动,看向她:“那就多吃点。”
沈逸矜端着汤,低头“嗯”了声。
回到自己房间时,吊了一晚上的心似乎终于落回心房,沈逸矜重重吐了口气,感觉混沌世界里,还是有一丝天光的,能看到更远的地方。
正此时,房门上传来敲门声:“沈逸矜。”
第17章 替身太太
那声音像是敲在心上,沈逸矜一下子坐直,听到第二声的时候,才起来去开了门。
祁渊站在门口,目光清和:“跟我过来。”
人没进门,说完,又回他的房间去了。
沈逸矜有点忐忑,她刚才有回味男人车上对她说的话,就去接她时,故意用烟味逼她,“有事不会说吗”那一句。
现在想明白了,那是要她有事主动找他,不要自己一个人闷着乱想办法。
可是,就他们这种关系?
沈逸矜走进祁渊的房间,人没在,衣帽间的门开着,她往那里走去。
祁渊站在一组衣柜旁边等着她,见她走近了,才双手拉开衣柜的门,露出一个巨大的保险柜。
沈逸矜眼睛都亮了,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有点像银行小金库。
不过保险柜是组合柜,有好几个门。
祁渊手里拿着一把钥匙,插进最底下一个保险箱,输入密码时,告诉了沈逸矜,打开后又关上。
拔了钥匙,递给她:“你自己来。”
沈逸矜默念密码,觉得那字母和数字有些深意。
她照葫芦画瓢,来了一遍,开了门,里面只有一份保险箱的使用说明书。
应该是新的,从来没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