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春光——败橙
时间:2022-06-10 08:31:41

 
  大约过了一分钟,她机械的张嘴,机械的咀嚼,接下来他夹什么她吃什么,喂到最后虾饺剩了一半,蟹黄豆腐没动,他配着她喝剩的粥迅速解决了残余。
 
  丢掉垃圾,在她身边坐下,徐好偏头看了他一眼:“你明天就回去吧,快该考试了。”
 
  他定定望着她,女孩精致的脸上蒙上一层厚厚的霜,风雨欲来催满楼,:“不回,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就什么回去,和你一起。”
 
  “如果我不回去了呢?”
  “不回就不回呗,去哪都可以别忘了带上我就行。”
 
  他看了一眼病床上还在昏迷状态的老人,压低声音:“你联系你那个叔叔了没?”
 
  “先前赵叔叔联系过了,他人在香港会尽快往回赶,希望还来得及。”
 
  后来两个人说了很久的话,他一直都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现在犹是,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凄凉优美让人潸然泪下,他说了很多想到什么说什么,没有任何逻辑可言,下半夜她撑不住,靠在沙发上睡着,他起身把人轻轻抱起放在旁边的空床上,给她盖好毯子才在床边的沙发上坐下。
 
  梦里睡的并不安稳,中途颤抖了一下,整个人蜷缩在一起,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势,夜里一点多赵同舒回来了,看他还醒着颇为意外。
 
  “阿钰,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他活动了几下僵硬的手腕,“我睡不着,您回酒店休息吧这边有我。”
 
  赵同舒摆了摆手,笑着说:“我回去买睡不着,干脆在这眯一会儿。”
 
  闲聊中白子钰问到他是怎么和奶奶认识的,赵同舒笑了一下,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老人,给他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故事里有一对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他们相依为命,直到女孩被一户有钱人家收养,他们才不得不分开,那户人家有个心地特别善良的太太,她给福利院捐了很多钱,除了没有正式收养他们,其他能做的她全都做到了,就这样把他们养到十八岁,后来男孩如愿考上了她执教的大学,成为了她的得意门生,再到后来家族变故老太太带着孙女独自隐居在棠山。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那您认识她亲生母亲吗?”
 
  赵同舒脸色微变,默了默又笑了一下,像是陷入沉思之中:“当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就是老太太从福利院带走的孩子。”
 
第52章  弥补祖孙俩错过的时光。
  她就是老太太从福利院带走的孩子。
 
  白子钰独自消化了所有,没有再多问,赵同舒也不打算再告诉他更多,更多的部分最好永远都不要被披露,他也清楚青橙早晚会知道,那他的选择是后者,愈晚愈好。
 
  两个人默契度十足,沉默坐了一会儿,白子钰催说让他回去休息,他留下来守夜,赵同舒看了他良久,终是没再多说什么,拍拍他的肩膀起身离开。
 
  深夜寂静,窗外的清辉把房间照的微亮,他坐在床前凳上握着女孩的手看了许久,沉睡中的女孩恬静脆弱,眉头紧绷他用手轻轻帮她抚平,低哑呢喃,徐青橙,你还有我,好眠。
 
  徐好从噩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一室昏暗静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各种仪器设备正常运行的声音,感受到掣肘,她低头看着握在一起的两只手,他趴在床边睡着了,却没有松开她的手,他握的很紧抽了几下无果,她放弃了随他自在。
 
  熟睡中的少年半边脸对着她,五官清朗如月,明知道他不会知道还是有些紧张,只敢允许自己偷偷在黑暗中借着这点儿月光,一遍遍用手指描摩他的眉眼、鼻梁,抚平他无意识蹙起的眉心。
 
  夜很长,黎明还会如期而至吗。
 
  ……
 
  徐严为是第二天下午四点钟赶来的,风尘扑扑的样子,他来的时候病房里只有徐好和白子钰在等着,他和白子钰视线短暂交会,晦昧不明,又看向坐在病床上的女孩,漆黑锋利的黑眸里才有了几分柔色,皮鞋踩在地砖上,发出急促压抑的声响,徐好站起身把位置让给他,徐严为坐下,看着躺在床上的老人,霎时之间百感交集,说不尽的话全化作无声长叹,静坐沉思之中,谁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白子钰带徐好出去吃饭,好给他们留一点独处空间,暖风灌溉而来吹动她的裙摆,落日余晖在天边落下最后一隅,湛蓝天空清澈明亮,她怎么觉得天快要塌了。
 
  两人就近找了家店还是之前那家粤菜茶餐厅,白子钰点好东西,给她倒了杯茶水,推到她面前,“喝点儿。”
 
  她听话照做,端起来送到唇边,小口啜着,菜很快上桌,见她只吃一只奶黄包就放下筷子,“再吃点儿,别奶奶还没醒你先倒下,回头她老人家问我你怎么回事,我只好如实交代你是自个儿饿晕的。”
 
  徐好知道他是在故意这样说想逗她开心,可她真的笑不出来,好半天才扯动一下僵硬的唇角,笑也不想笑,故作轻松的假象。
 
  白子钰看了好心疼,无声叹息,“不好笑就不要笑,在我面前不用勉强自己,做你想做的。”
 
  饭后并排往外走,徐好又催他快点回去,他刀枪不入油盐不进,徐好急了,一下子拉住他手臂不再往前走,蹙眉跟他讲道理:“我在这里不知道还要多久,你不能再耽搁了,马上就要高考不容你半点任性,你听话好不好,就先回去行不行。”
 
  他漆黑的眸子像是要看进她心里,清朗干净的声线出口却决绝:“那你呢,我们说好要考同一所大学,……你别劝了我不会听的,你在哪我就在哪。”
 
  “你这样我很为难,我不想害你连高考都不能参加。”
 
  “那又怎样,大不了明天再战呗,我做的所有选择都是自己愿意的跟你没关系,奶奶现在这样我怎么可能把你们丢在这里。”
 
  这一刻徐好是真的相信,他有把她放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在这段感情里赌上的是自己的未来。
 
  那就这样吧,她不想再劝允许自己自私这一回,现在的她太渴求爱,像是不会游泳的人被困水里想得到一个救生圈,而他,是毫不犹豫跳下来甘愿救她出水面的人。
 
  等他们再回去的时候,病房里站满了人,医生检查完,交代几句离开,舒思雅一个劲儿抹眼泪,老太太躺在床上眼神左右晃动,还是赵同舒先察觉到,忙不迭地唤:“青橙!快过来你奶奶醒了!”
 
  她蹲在床沿边,小心翼翼地握上老人插满针管的手,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已泪雨滂沱,老太太张了张嘴,好半天没说出话,半晌沙哑着嗓音:“你怎么跑回来了,不是让他们不要先告诉你的么。”
 
  她喉咙一梗,呜咽着:“那您打算瞒我多久?”
 
  老人无言,一时被她的话堵住,看了她半天,没有再说什么,又把视线转移到屋内的每个人身上,笑起来,一行清泪顺着眼角轻滑落入枕上,白子钰上前把徐好从地上扶起来,她蹲太久猛地一起脚下一麻,他察觉到了没让她再动,给她搬了把椅子。
 
  “阿钰也来看我这个老太婆了。”
 
  舒思雅接话:“可不是嘛,昨晚上八点到的,夜里又在这儿守了一宿。”
 
  黎繁欣慰又心酸,叹了口气,“都是我这个老不死连累你们,上班的不能上班,上学的不能上学,还不如直接死了干脆,省得给你们添麻烦。”
 
  “奶奶!你说什么呢!没有人会觉得你是麻烦,你要是有事我也不活了,不就是个死吗谁不敢?”
 
  白子钰眼皮直跳,没觉得她说的是气话,他知道她做的出来,奶奶对她来说太重要了,是精神支柱也是情感寄托,相依为命多年怎么可能会理智面对。
 
  老太太心里一惊,忙安抚她,又过了一会儿几个人陆续走了,徐严为回酒店洗漱换衣服,赵同舒他们出去给老太太买饭,临走之前商量好夜里换徐严为守夜。
 
  白子钰陪老太太说了很多话,大多是他在说,老人弯着眼认真地听,不时评价一番,讲到徐好躲在房间里偷吃大桶冰激淋的时候老人噗嗤一下笑出声,徐好也跟着弯了弯唇角,她知道他是故意这样打趣她,好哄老人宽心,弥补那些祖孙俩错过的时光。
 
  老太太神思渐渐清明,想起一件事,“今个儿是几号?”
 
  徐好:“五月二十九。”
 
  老太太眉一皱,再说出的话变得急促:“明天,明天你们都给我走!从哪来回哪去,回去以后好好上学,安心考试!”
 
  徐好耷拉着脑袋不说话,态度决定了一切。
  老人只好把希望寄托在白子钰身上,“你劝劝她,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也不知道是像谁。”
 
  “当然是谁养的像谁。”她闷闷地说。
 
  白子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姑娘,弯唇笑了一下,对上老人期望的目光,轻声说道:“奶奶,我们都想在这儿多陪陪您,您别赶我们走。”
 
  话没有说尽,该懂的都懂,老人眼眶湿润的看着他们,好半晌才道:“胡闹……”
 
  徐严为和赵同舒他们一前一后到的,徐好接过买来的饭,白子钰转动把手把床头升高,又在老人后背上垫上一个靠枕,动作熟练自然,喂了半碗粥老人就摆手推开吃不下了。
 
  他们从医院出来,夜晚凉风习习,她来的急没有带换洗衣服,住酒店肯定是不方便,白子钰在路口拦下出租车陪她一起回家,他手肘撑在车沿上,偏着脑袋看她,“在想什么?”
 
  “在想我还能陪她多久,还能再见几面。”
  他们都明白老人虽然醒了,但情况并不乐观,医生早就下过病危通知书,可能一天也可能一周,奶奶具体还能坚持多久谁也说不准,可他们都选择自欺欺人地不去多想,好像只要他们不去想,害怕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到家后徐好去洗手间洗了手,没回自己房间径直走向他之前住的那间屋子,从衣柜里找出干净的床单被罩换上,又把空调遥控器找出来放在床头柜上,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无误才离开。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她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着自己房门外站着的人,他也同时间侧身看过来,白色棉裙松松软软的挂在她身上,素□□致的小脸被雾气蒸的粉红,半干的乌黑发丝长度及腰。
 
  “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怎么不吹头发就出来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他举着手里的橙汁和草莓冰激淋蛋糕,示意她跟过来,把东西放在茶几上,撂下一句你先吃着。
  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电吹风,茶几底下就有插排他记得熟,通上电,摁下开关认真给她吹头发,徐好心里咯噔一下,终是没办法拒绝,由他。
  她的头发又多又长,他仔细得层层顾及半点浮躁都没有,只是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动作有些生疏,好在很快就可以熟练操作,头发吹好,徐青橙的蛋糕吃到一半,丝丝香甜入口即化。
 
  她手握着银色小勺,闷闷地看着他:“什么时候出去买的?”
 
  他双手交迭枕在脑后,看着对面照片墙上她小时候的照片,“你进浴室的时候,算了下时间我回来时你差不多能出来,啧,还真是。”
 
  她发现他真的对她挺没原则,说好一周只能吃一次的雪糕,总会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破例,比如今晚的冰激淋蛋糕,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哄她开心,破例给她吃凉,又亡羊补牢地把橙汁做成热的。
 
  他总这样。
 
  见她没说话,抬腕看了看表,站起身把她也拉起来牵着手腕送回房间,徐好在关门前低声说:“奶奶都这样了,爸爸妈妈怎么还没有出现。”
 
  白子钰话到嘴边又咽下,唇张开又阖上,表情有些纠结,她低着脑袋什么也没发现,白子钰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沉默,在不久的某一天会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53章  一百零一个奇趣蛋。
  第二天清晨,简单洗漱完,两个人一起出门,在医院附近简单完早饭,又打包了一些带走。
  今天老太太的精神仍然不是很好,醒少睡多,徐严为微声叹气情绪低落,病房里气压很低,医生过来查床无奈摇头,徐好心揪着一刻也不得放松。
 
  下午的时候老太太醒了一会儿,知道她爱干净徐好把徐严为他们支出去,又去病房自带的洗手间接了一盆热水,仔细给老人擦身。
 
  黎繁的目光始终跟随着她眼里情绪复杂,有欣慰、心疼、更多的是不舍,她知道这样的日子越来越少,她强撑着精神断断续续的说了很多话,都是徐好听不懂的徐严为小时候的事情,中途他们进来刚好听到徐严为上学时候和人打架被叫家长的事情,徐严为蓦地一怔,年代有些久远,他却在母亲提到打架的时候恍然记起,他唯一一次的动手,又怎会忘记。
 
  他们坐在沙发上一左一右,徐好离得最近隐约听到老人又一次沉睡前好像念了一个名字,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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