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野又痞——嫁酒
时间:2022-06-14 08:24:29

  “妈妈怀孕时很辛苦,你爸爸就说你是我们家历尽磨难才得到的公主,一定要精心呵护,现在我把你养这么大,也算没辜负你爸爸的期待。”
  气氛忽然就变得伤感,段之愿觉得喉咙发紧。
  沉默了一阵,说:“好久没见我爸了,等过几天,我们去爸爸的墓地看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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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覃的墓地还在燃城。
  赶在段之愿没课的时候,她和秦静雅再次回到燃城。
  火车站人流不减当年,不少门店都重新翻修,曾经的燃城变得更加壮丽。
  唯一没变的是,白天也有举着灯牌给自家旅店揽客的。
  逢人就问要不要住店。
  她们一概摇头拒绝。
  路过街角的一家花店,段之愿的脚步忽然放缓。
  老板娘手里拿着一把玫瑰花,弯腰放到门边上问她:“美女,来一束花吗?新到的玫瑰花刚刚已经卖出去两份了。”
  段之愿的目光从没放在玫瑰上。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老板娘抱起一束散装放在桌上的花:“看上这个了?”
  段之愿问:“这叫什么?”
  “这叫小苍兰,也叫香雪兰。”老板娘说:“美女你眼光真好啊,这花不是咱们本地的,是我从外地订的新品,别的花店都没有。”
  白到几近透明的花瓣,嫩黄的花心里点缀着蛋黄色的花蕊。
  只一眼,就知道这是一朵娇花。
  “可惜了。”老板娘说:“这个是别人订的,我也不能擅自卖出去,但你要是确定要的话你可以付一半定金,三天之后你再来取行不行?”
  段之愿垂下眼:“算了,我要一束雏菊吧。”
  “行,在里面那你自己看,都是刚包好的。”
  秦静雅听了半天,开口和老板娘闲聊:“这什么小苍兰还需要订购啊?”
  “可不是吗!咱们燃城都没有。”老板娘压低了声音,告诉她:“这个客户是我们家老客户,经常订花送给老婆,就为了哄老婆开心,现在有心的男人太少了,嫁给这样的可真是享福。”
  段之愿抱起一束雏菊,指尖漫不经心拨弄花瓣,视线却落到桌上。
  寥寥几枝实在不足以让她惊艳,因为当年她也曾收到过几近一面墙的小苍兰。
  娇艳欲滴,上面点缀着晨间的清露。
  让她觉得,她是这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如今却是花和人都不在了。
  付好小雏菊的钱,段之愿刚一转身,一个身影冷不防闯进她眼中。
  那个女人穿着就和这条街上的人一样普通,不同的是她找了个椅子坐在那里,灯牌支在她腿上,上面的字是住店、招待所。
  炙热的阳光下看不出灯牌的闪耀,段之愿抬头一看——富丰宾馆。
  这算是火车站除了酒店以外最大,看上去最正规的旅店了。
  正儿八经的商业楼,四层,最上面还挂着硕大的牌匾。
  不像其他的,把住宅楼改成插间,用来作为简陋的招待所。
  女人突然抬头,几乎是同一时间,段之愿垂下眼,雏菊和宽大的帽檐将她的脸遮盖得严严实实。
  她挽着秦静雅的手臂,与吴真擦肩而过。
  心脏剧烈地鼓动,段之愿甚至感觉下一秒张昱树就会出现在她面前。
  几年未见,也不知他有没有去上学,现在究竟是在大学校园里,还是和从前一样无所事事在整条街游荡。
  三十分钟后,她们抵达墓园。
  段之愿手捧一束雏菊放到墓碑前,指腹拂去照片上的薄灰,说:“爸爸,这家的雏菊开得很漂亮,我想你一定会喜欢。”
  母女俩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谁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话题很多,说说笑笑就说到了日落西山。
  金红色光辉洒向人间,映的段之愿的头发泛着红光。
  万里无云,黄昏似乎看不到尽头。
  秦静雅接了个电话走得远了些,段之愿就蹲在地上,与照片里的段覃对视。
  “爸爸,你一定都看到了。”段之愿声音淡淡,手指轻抚过照片上段覃的脸:“这些年,你都知道了吧。”
  “有时候我真的很不明白,命运为什么要来捉弄我们家。”
  她透亮的瞳孔里蒙上水雾,咽了下唾沫只觉得喉咙发酸。
  “爸爸我……我其实还是没走出来。”
  “本来应该可以的,但是……”段之愿深吸了一口气,又摇头:“我大概……永远也没办法走出来了。”
  繁杂纷乱的浮世里,苦大过于甜。
  微风和阳光曾经拂过她的面庞,但不会永远停留,更不会为她回头。
  “不过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段之愿吸了下鼻子,脸上重新挂上粲然的笑:“我现在很少哭了,尤其是想到你,你和……他的时候,我不哭了,我是不是有进步了呀?!”
  “爸爸你放心,我一天比一天坚强了。”
  她在长大,无论是年龄还是心理。
  就如同这束雏菊一般,慢慢长大。
  段之愿和秦静雅就在附近找了个正规酒店住下。
  吃过晚饭后,她一个人走在路上。
  在咸城住的时间久了,竟忘记原来燃城的太阳这么短。
  六点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橘黄色的灯光拼凑出一条通往前方的路,沿途有彩灯铺在早已干枯的树枝上。
  营造出星河坠落人间的错觉。
  段之愿紧了紧身上的大衣,一路走一路看。
  视线略过熟悉的高层建筑,指尖拂过公交车座椅。
  她脚下踩着燃城大桥的砖瓦,突然停靠在围栏边。
  因为看见桥下有一对穿着校服,手拉手走过的情侣。
  不畏惧寒风,吵吵闹闹消失在段之愿的视线里。
  片刻后,她弯了弯唇,横过马路来到站牌下。
  上了一辆公交车。
  依旧是熟悉的报站,恍然间让她有梦回当年的错觉。
  车子很快行驶到十七中,她抬眸,没有错过当年的飘扬出窗外的天蓝色窗帘。
  转弯处添了两个路灯,其中一个方向刚好对准后巷。
  这里不再是一片黑暗,路灯的光照亮了大半条巷子。
  让它看起来不像多年前那样恐怖。
  继续坐下去,没几站就到了曾经的家。
  她就这样一路走一路看,最终到了终点站,再换乘其他公交车回到酒店。
  洗好澡后,她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脸。
  依旧是一张瓜子脸,双眸沾染了浴室里的水汽,看上去雾蒙蒙的。
  即便是这样,依旧能从眼神中分辨出现在的她和曾经的不同。
  不同是少了怯懦,添了几分成熟的坚韧。
  懵懂无知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干练与稳重。
  卸下一天的疲惫呈大字型躺在床上,丝绸般的长发铺在枕头上,头顶的吊灯在她眼中旋转变幻,再恢复成原状。
  段之愿之前把路遥的朋友圈屏蔽了,因为在她和张昱树分手后的某一天,路遥发了他们一群人聚会的照片。
  男人的身高只能站在后排,十几个人喝得面红耳赤,勾肩搭背站在一起。
  即使这样,段之愿依然一眼就瞧见了他。
  他似乎就是有这样的魔力,无论在哪里,和什么人在一起。
  总是能叫人一眼就看见,然后就再也移不开眼。
  今天,她重新进入路遥的朋友圈。
  尽管只显示半年,但依旧能看见不少有关于他的动态。
  贺铭洋开了个台球厅,海报上有张昱树弯腰拿着球杆的照片。
  钱震过生日,有张昱树往他脸上糊蛋糕的小视频。
  最近的一条,是个她不认识的人结婚。
  张昱树和贺铭洋去当伴郎。
  这是段之愿第一次见他穿白衬衫和西装。
  西装也没能压抑住他骨子里的野。
  依旧是贴着头皮的短寸,眉梢处做了断眉。
  看着镜头的眼神很邪,他勾着唇,似笑非笑的样子,像极了衣冠楚楚的斯文败类。
  谁看了都不会觉得这是个好人。
  大概,这世界上,只有她体会过他的温柔吧。
  今天,她一个人走过曾经的路。
  往事也如云烟般在眼前划过,一幕比一幕清晰。
  犹记得那年盛夏,风清日洁,少年顶着一双丹凤眼,小麦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光。
  闭上眼睛再睁开,四季轮替,光影的齿轮旋转,突然来到大雪纷飞的寒冬。
  依旧还是那双带着寒意的丹凤眼,帮她解围,屡次带她脱离困境。
  是他将她从泥沼中解救出来。
  用自己的永远不灭的炽热,把一整个春天搬进她的内心,再将她心中的领土一寸寸占据。
  心跳发生在不经意之中,停滞也同样来的突然。
  段之愿卷起身下的被子翻了个身,双眼轻轻阖上。
  回忆太伤神,她很想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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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回咸城没几天,姥姥某天半夜起床去洗手间,回来时突然晕倒一头栽在地上。
  医院也没诊断出什么严重疾病,只说姥姥年纪大了,身体出现小问题是正常的,家里人要多留意。
  住了几天院,开了点补品,姥姥就回了家。
  段之愿也托出去旅游的同事帮忙代购营养品,每周休息时就回来监督姥姥吃。
  这一补就补了小半年。
  姥姥神色终于好了不少,说话和走路都有力气了。
  又到了体检这天,段之愿陪着她一起过去。
  楼上楼下跑了好几遍,回到家赶忙让姥姥躺着歇息。
  她端来一碗补气血的红枣汤,姥姥招呼她坐下。
  问她:“再有一个多月就毕业了,确定好就在报社工作了?”
  “确定了。”
  姥姥端着碗,喝一口红枣汤,突然叹了口气。
  “我看电视,经常看见有小夫妻、小情侣两人都是在大学认识的。”姥姥埋怨地看着她:“你说说你呀,这么多年愣是一个男朋友也没领回来。”
  “姥姥。”段之愿说:“上学还是要以读书为主啊。”
  “那在报社里有没有遇见合心意的啊?”姥姥突然眼前一亮,汤也不喝了,放在一边抓着她的手:“有没有男记者?哎呦我看能上电视的男记者一个一个都是浓眉大眼,长得那才标志呢,这都没有你喜欢的?”
  段之愿无奈摇摇头。
  沉默了一阵。
  姥姥又说:“晕过去之前,我稍微有点意识,就是眼前发黑头疼得要裂开一样。”
  “我还以为我到了寿命,得死了,没想到又活过来了。”
  “经历过这次,我突然就看开了。”姥姥感慨道:“人活着的时候,就要多享受,你小时候啊你妈就教育你要大度,有好东西要分享。”
  姥姥嗤了一声:“依我看呐,好的东西就自己留着!谁要也不给!”
  段之愿笑问:“那不觉得太自私了吗?”
  “这有什么好自私的?”姥姥瞪着眼睛:“本来就是我的,我喜欢的我留着自己稀罕,凭什么要分享给别人。”
  姥姥对于她这一遭差点的生死离别,唤醒了内心最原始的情感。
  说不准在某一天眼前一黑就再也醒不过来。
  到时候前一天舍不得吃的牛肉,冰箱里冻好等着过节才拿出来的高级礼盒,还没拆封的新衣服……
  所有的期待就只能等着腐烂、发霉,魂归垃圾桶。
  这一番话的确唤醒了段之愿心里的齿轮。
  斑驳的铁锈被强行撬动,齿轮有松弛的迹象。
  段之愿抿了抿唇,又问:“那如果……一个人做错了事,也不是做错……就是自己不知道,结果就——”
  “愿愿。”没等她说完,姥姥就打断她:“纠结这么多干嘛呀!你这个年纪,没有什么错与对,错了,可以弥补,对了,就继续下去。”
  话音一顿,姥姥突然反应过来,挺直了腰板问她:“愿愿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段之愿心脏一顿。
  抿了抿唇,轻轻点头。
  “已经分手了。”
  “什么原因?”姥姥问她。
  段之愿想了想,还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姥姥说了。
  有些事一直放在心里实在是难以承受,倒不如将事情摊开,寻求信任的人帮助。
  命运多舛的世界看上去一望无际,实则小的很。
  小到她爱上了最恨的那个人。
  姥姥听了以后,沉默很久。
  久到感觉一个世纪都要过去了,她才重新拿起放在一旁的红枣汤。
  摸了摸碗壁,轻轻开口:“凉了,帮我热一热。”
  等段之愿端着热好的红枣汤回来时,看见姥姥的眼睛微微泛红。
  她轻轻放下碗:“趁热喝,喝完了就睡一会儿吧。”
  段之愿刚要离开,又被姥姥叫住。
  她惋惜地摇头:“大好的青春就要去闯,去试探。”
  她抬眼,苍老的双瞳涌现出数不尽的坚韧,说:“一个人的时候听听内心的声音,有时自私一点,是爱自己的表现。你这个年纪,不要计较什么爱与恨,活得开心最重要。”
 
 
第40章 
  六月底, 骄阳和蝉鸣笼罩整个夏天。
  段之愿在朋友圈发了一张自己穿着学士服,手里捧着毕业证书的照片。
  摄影师很专业,将光照出了形状, 并利用光棱作为纯天然滤镜。
  照片里段之愿扎着马尾, 露出光洁的额头。
  化了个淡妆, 眼尾处微微挑起褐色的眼线, 嘴唇是蜜桃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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