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信仰——椿与春日
时间:2022-06-14 08:45:25

  一个女生挽着张潇寒的手,说话时扭捏且做作,“也就是你大度。你说那个方程,一来就被塞进一班去,得是什么背景啊!”
  “你吃什么脏东西了嘴巴这么臭!”
  那群人循声望去,见是一个一点也不眼熟的女生,看面相就不太好惹。正是肖洪丹。
  “你谁呀!你嘴巴才臭呢!”那女生撒娇似的跺着脚,指着肖洪丹的手微微颤抖,好像受了欺负一般,全然忘记了自己是怎样在背后诋毁别人的。
  肖洪丹也不在意旁边的人怎么看热闹,把早被翻得因为起皱而变厚了很多单词本卷起来,直指那个女生,又转向张潇寒:“我们是考了试根据成绩分的班,有意见你找老师说去!”
13
  原理搬着桌子从后门进来的时候,方程正在给张雅雯讲题。她讲得太认真,没有注意到课间本就吵闹的教室里新来了一个人。
  反倒是张雅雯,咬着笔杆,看着试卷的眼神本就飘忽,这下更是直接离开了试卷,往热闹处凑。
  依旧是廖兴梅把“新”同学领到了耿舒文安排好的位置。
  拥挤的人群被让出一条道,原理跟着廖兴梅,把桌子放在了教室后面正对着讲台的地方,成为排列整齐的桌椅里莫名突出的一个。
  朱晨把手里堆了一些书在上面的原理的椅子放在桌子后边,拍了拍原理的肩膀:“兄弟,你这位置不错啊!”
  “那可不!老耿特意给他挑的。”廖兴梅接过话茬,准备跳起来坐上原理的桌子,刚起步就被肖凯拉得后退半步。
  方程听见廖兴梅“哎呀”一声,见张雅雯也没有再听下去的意思,就放下了笔,收好上节课还没来得及收的试卷,顺带把凳子挪了挪,给挤成一堆的同学腾出更宽一点的空间。
  小时候爷爷外出会把方程交给理发店的曾阿姨带一下,曾阿姨的儿子比她大七八岁,方程还上一年级的时候,他就已经辍学了跟着曾阿姨学手艺。
  方程一去,他就拉着一起看电视,他一个男的,却非爱看那些青春偶像剧,总是好几个女的花痴一般站在一边激动地说某某某好帅啊的那种。
  方程原本觉得那种情况现实生活中不会有的,但现在却真真切切地呈现在她眼前。虽然同学们并没有像电视里的女配角一样尖叫,但他们确实是把原理周围围得水泄不通。
  偶尔铁哥会取笑方程,说她明明就很爱看帅哥,却又假装高冷,但方程只是觉得面前只有电视机所以就认真地看了。
  如果这个时候他在旁边,肯定会问方程,为什么有个大帅哥大家都看她又不看。
  原理很高,但班上有几个男生跟他一般高,方程往那边瞥了一眼,只看见别人黑黑的后脑勺,便收回了目光。
  “谢了晨哥!”原理送朱晨到门口,跟二班一起过来却没进一班门的同学也说了句谢谢,“快上课了回去吧,跟老胡他们说我会常回去转转看看他们的。”
  “行嘞,您忙。”
  朱晨一走,二班跟过来的几个人说了再见后也就都散了,大家就隔一堵墙,倒也没必要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
  其实原理在二班总共也就待了差不多半个学期,但是高三大多数时间都在教室度过的,相处时间久了,加上原理为人随和,没多久就融入了班级里。
  同层次的三班因为有个张潇寒,总是把他们班压得死死的,其实三班看不起人爱阴阳怪气的就那两三个,偏偏那两三个人一天天嗓门又大事儿又多,走过路过都爱踩别班尤其是二班一脚,搞得好像整个三班的人都看不起别人一样。
  二班有几个人本来还担心原理是从笃行班下来的,会和三班那几个人一样,好在原理从不拿成绩说事,别人有不懂的他会耐心地讲,他偶尔有不懂的也会问别人,二班的人开玩笑地管他问别人题叫“不耻下问”。
  从另一方面来说,二班的人甚至觉得有愧于原理,毕竟自从他到二班后,就再也没在成绩榜上露过脸了,一度让他们怀疑班上是不是被下了什么咒,让他们注定干不过二班,还拖累了本来的学霸。
  上课铃声响起,人们纷纷回到了自己位置上,原理也把座位上的东西收拾好了。
  说是东西,其实就是一堆书,成沓的卷子,还有一个续命专用水杯。
  原理拖开凳子坐下,耿舒文也拿了一叠新印的试题走了进来。
  后排一般是想避开老师的学生的首选,原理也没少坐过后排,但这么备受瞩目的后排,还是头一次尝试。
  最左最右的后排都有墙可以靠,其他后排左右至少一边是有别的人的,只有原理这个位置,前着村,后不着店,左右荒无人烟。
  明明后门被人别上了,后窗也没有拉开,他周围却平白生出一种诡异的,风吹过凉飕飕的感觉。
  原理摸摸后脖颈,试图摆脱掉脑子里即将蹦出来的关智诚告诉他的一些稀奇古怪的都市传说。
  “高玉——“耿舒文手举着手里的试题,叫课代表上去发一下。
  高玉上前接过试题,分成了大概均等的三份,其中两份各自递给了另外两大组第一排的同学,让他们传下去。她自己座位在靠后,就发了自己那一大组的。
  这边两组已经传完了,刚刚够原理前面的人的,一张没剩。肖凯也就是没意识到后面已经多了个原理,不然非得转过头来戏弄他一下。
  原理坐在位子上,眼巴巴望着已经走到方程旁边的李玉的背影。
  并没有传到他手上。
  高玉把手里最后一份给了方程,见原理桌上没有,问耿舒文:“老师,你是不是少印了一份啊?”
  耿舒文翻翻放在讲台上的别的资料:“不能啊,我记得原理要来,跟复印店说了多加一份的……”
  “这里有两份。”没被折皱的A4纸不太容易分开,方程手里的试题其实是两张黏在一起了的,高玉没发现。听见方程说还有,她放心地坐了回去。
  方程把另一份递给原理。因为隔着过道,而且还是斜后方,方程不得不稍转过身子,上身微向前倾,伸长了手臂。
  窗帘不知道被谁拉得死死的,偏偏他们后面的灯管又坏了两根,不免显得有些暗。
  阴暗之中,原理接过方程递过来的试题,脑子里本来准备开战的妖魔鬼怪霎时跑得没了踪影。只有那本身很细小的纸张发出的哗哗声,被放大数倍,像在他耳膜上跳舞一样。
  “谢谢。”
  方程微笑着转了回去,原理也端正坐好,在纸张的左上角难得的,一笔一划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了,都有了哈这回?”耿舒文又走下讲台,巡逻般在教室里转着,“那就开始做吧,做完了就交给我,然后可以看看自己觉得比较欠缺的一些知识,但是只能看语文啊!”
  原理刚读完阅读材料的时候,方程已经答完了第一题,翻到了背面去。他惊讶于方程的速度的同时,很识时务地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卷子上,开始看问题。
  耿舒文转了两圈后,终于意识到了教室后面光线有些差,在教室前面地开关上按了两下见灯管没反应后,背着手走到李佳文后面,欻的一声拉开了窗帘。
  方程仍然专心地看着试题,思考着翻译题里的一个动词怎么译才好。原理和大家一样,本来做语文就容易不走心,听见异样的声音就齐刷刷循着声源看了过去。
  于方程而言,好像右边的人把笔放桌上,转过头时身体也跟着不小心把试题纸带动,在桌上发出的沙沙声比拉窗帘的声音更大一些。
  别人都往他们那个方向看的时候,原理看见她抬起头,往她右手边看了一眼,随后才跟着大家看向耿舒文和被拉开的窗帘。
  方程的头发没扎,因着头的转动而扬起些微弧度。原理看见她的侧脸在光线下仿佛被镶上了一圈银色的光辉,柔和而静美,而那好看的眼睛,始终是那般淡然。
  “沉住气不要轻易被外界干扰到各位——”耿舒文把声音拖得老长。
  大家迅速恢复了做题状态,又带出一阵沙沙的声响。
  李佳文本就容易受惊吓,握着笔的手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耿舒文再一拍他的肩膀,更是吓得不行。
  “别怕别怕,这有什么好怕的嗯?好好做题,不错,都把重点勾出来了……”耿舒文凑近看了看李佳文的试卷,又满意地走开。
  原理盯着题目愣神好久,才在答题的横线上写下了一个“答”字。
  他想不太明白,方程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从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女孩,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比如那次长跑,比如照照片时大家围着聊天,甚至比如就刚才那一个小插曲——她明明都参与其中,却又好像永远置身事外。
  哪怕和她相处的时候大家都是很愉快的,然而原理却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具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又没办法说清楚。
  现在的方程依旧很好,依旧讨人喜欢,只是他总会不自觉地想起小时候的方程,会去想,她到底怎么了。
  小说阅读第一题让概括主人公人物形象,并简单分析他前后性格变化的原因。
  这样的题其实做多了就发现也是有一定模板的,这篇小说主人公的形象那篇可能也差不多,他们可能都在一个动荡不安的年代经历过或饥荒或战争,经历过怀才不遇或者家破人亡,然后或振奋或受打击,性格上有所变化。
  有时候老师会说,这个主人公比较复杂,这个题有点难,需要注意一下。但其实,在纸上的东西是死的,再怎么复杂,也是可以有标准答案的。
  方程不一样,了解她并不像做题那样简单。
  她是鲜活的,她存在于原理所爱慕的人世间,构成了原理世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她周围好像有一层保护膜,原理忍不住想靠近探寻,更舍不得贸然撕开。
14
  耿舒文点清试题数量,确定大家都交了后,拉开教室前门走了出去。出门正遇上二班的物理老师张老师,两个人笑着打了声招呼,一起下楼。
  张老师比耿舒文还要年长一些,留了个和鲁迅先生同款胡子,比头发更先白来起来。他看了一眼耿舒文手里的试题,摇摇头:“舒文呐,你不要把学生最后一点精力都压榨完了,适当的,还是让他们喘口气,别逼那么紧!“
  “不行啊张老师,理科班就是因为都不怎么注重语文才考那么差的,数理化再重要也不能顾此失彼呀。”
  耿舒文把成叠的试题纸在另一手的手掌上拍了几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老师好!“一个学生路过,停下来打了声招呼,张老师和耿舒文点点头他才走。
  “哎对了……“张老师一拍手,突然想起来什么事,”那个原理,不是又回你们班去了吗,你可长点心,他每次考试可是轮着来,这回这科差点下回那科差点,还很规矩的一定要各科轮一个周期再接着来,啧,伤脑筋。”
  张老师扶着额头:”就说他这回那个物理,我真的是要气死了,也不知道他考试的时候怎么想的,看答题卡的印子明明之前都选对了,又给改错了……”
  张老师永远忘不了,自从原理来二班后,每次考完试他们几个科任老师遇见就互相调侃:“哎,这回到你了吗?”
  他教了几十年书,从来从来没见过这样玩老师心跳的。
  “唉,倒是这回又要开始那个‘一帮一’了,我先前看了一下排名,应该是那个民中来的方程辅导他,那姑娘厉害,但愿能帮到他吧!”
  “但愿。”
  两声叹息声叠加在一起。
  原理本人在教室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方程回头看了一眼,在原理发现之前转了回来。
  “怎么了这是?“耿舒文走了一小会儿才下课,关智诚连偷偷翻开的小说杂志都没收好,就大跨步走到教室后面来找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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