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点多,正是一场赛事到后半段的冲刺阶段。
宽广的湖面上一条条交错的长长龙舟,16名划手分成两列,手拿船桨奋力划过水面,动作整齐划一,舟前端坐一鼓手,阵阵鼓声激出划手的激情,三声鼓一声嘿哈,节奏有序,后面站一舵手,控制龙舟方向,场面格外壮观热烈。
湖外围观的游客情绪更为高涨,挥着拳头喊加油。
徐艺秋看着,骨子里那种微弱的血性也有点被激发,双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大喊了两声加油。
人太多,屈开昕站在她后面护着,不让其他人挤过来,也跟着双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喊了几声。
有一就有二,徐艺秋喊一次,放开了点,后面时不时就要喊上几声,等上午场结束,两人喊得嗓子都快干哑了。
顺着人流出去,屈开昕买了两瓶水,喝着润润嗓子。
好不容易把人哄出来一回,屈开昕自然不会就这么回学校,正好中午了,又哄骗着去吃南京特色菜,名曰庆生。
原本想打车去,但徐艺秋晕车又没带晕车药,到时候容易反胃吃不下饭,得不偿失,两人花费更多时间坐公交车。
屈开昕第一次知道她晕车,忧心问:“那你晕机不晕?飞机!”他又强调一下。
“不晕。”
屈开昕摸着胸口舒气,“放心了。”
徐艺秋不禁莞尔。
到店之后,徐艺秋尝了正宗的盐水鸭和是真新鲜鸭血的鸭血粉丝汤,味道不错,又吃了长寿面。
只不过吃完是她结的账。
屈开昕没抢着结,转而说:“下回我再请你吃。”
徐艺秋没当真,随便应下了。
她想回学校,屈开昕又说去钟山风景区看看梧桐树,观赏观赏绿宝石的美龄宫。
她难得愿意给自己放一天假,哪能不好好看看这里的风景,而且正值夏季,梧桐高大茂密,正是观赏的好时候,走在下面清凉又舒适,还不热。
徐艺秋感觉没什么可看的,学校就有,走在路边也有,南京的梧桐树非常多。
他说那不一样,氛围不一样,那张嘴叭叭的就没个停,磨着磨着她就同意了。
屈开昕也发现了,她吃软不吃硬。
去之前,屈开昕先进商场买了相机,看了看她今天的裙子,又给她买了顶平沿草帽,同裙子的冰蓝色丝带系上,打出蝴蝶结,她今天编的低辫,正适合戴帽子。
把人拉到全身镜前,屈开昕往上一戴,“多清新漂亮,就适合去森林里拍照,像只梅花小鹿。”
徐艺秋觉得更像电视里的茉莉绿茶广告,她就是那戴着草帽的采茶女,但很好看,付钱买了。
*
他们去的五条梧桐大道中最壮阔的环陵路,顶上宽阔的梧桐树遮天蔽日,青葱翠绿,走在路边,似乎时间都变慢了,能允许他们就这么慢慢地走,静谧又美好。
偶有午后阳光穿过缝隙落下来,那就是一束专为他们拍照打下来的舞台灯光。
屈开昕又磨着她拍照。
好在徐艺秋喜欢这条路上的梧桐树,也喜欢拍照,姿势不用他说就能摆出来。
屈开昕咔咔几张,景好人美,当然他自认拍照技术也可以,每一张都可以说是森林大片,不用后期调色修改的那种。
不能只让他给自己拍,徐艺秋说她也给他拍几张。
屈开昕小时候就拍腻了,对这条路也有点腻,但和喜欢的人来,又有种不一样的新鲜兴奋,把相机给她,自己绞尽脑汁地想pose去了。
拍到最后,路过的有个专门来这里拍照的摄影师,屈开昕心思一动,开始游说徐艺秋拍合照,哪有出来游玩不拍合照的。
徐艺秋心情好,依着他了。
屈开昕又去找那个摄影师,摄影师是专业的,拍照都是按分钟算钱,屈开昕又付了钱。
拍完后摄影师离开,徐艺秋走的有点累,坐下歇歇,屈开昕翻出摄影师拍的照片。
要不说是专业的呢,和他一比,他们俩就是小渣渣。
掐到的光影角度刚刚好照在徐艺秋仰起闭着的眼睫上,仿佛是浇下来的,在眼睫上圈出一圈圈光晕,晕边打在脸颊上,绒毛细软,肌肤好似剔透无暇的白玉,身后宽大树叶连起来的长道虚化后像是长无尽头,他们就站在道路最前方,能一直这么走下去。
他低头,她仰脸,美的时光都静止了。
屈开昕对这一张非常满意,又去翻看其他的,而后,呼吸骤停。
忽然明白那摄影师走的时候为什么给他眨眼——有一张照片因为角度问题,他们俩像在接吻。
光影斑驳照在脸上,他们闭着眼,神情很是沉溺。
他的脸忽然爆红,身上也烫得厉害,像是马上就熟了。
第77章
旁边, 徐艺秋休息的差不多,喝口水,找他要相机, “我看看照片。”
“不行!”他下意识反驳。
徐艺秋:?
怎么这么大反应。
她仔细看他,发现他脖颈红的有点不自然,耳朵也红, 脸上化着妆看不出来,但除了脸整个就是烧虾子。
怎么回事?
屈开昕旋即意识到情绪起伏太大了,把相机放在一边,头小幅度摇晃, “照片就那样, 没什么可看的,我回去把照片导出来发给你就好了。”
“去看看美龄宫, 我给你讲讲这法国梧桐的来历。”他站起来,拿着相机的双手背在身后。
徐艺秋没动, 抬头看着他烧红的脖颈,“你脖子怎么这么红,中暑了?”
屈开昕不自在地摸着脖子转了下头不看她, “……没有吧, 可能是我刚才搓的了, 一会儿就好了。”
不再说这个, 他嘴一张转移话题, 开始讲不知道听过多少遍的关于美龄宫的故事。
有浪漫版本的,有说是真实版本的, 但时间久远, 早就无从查证, 只有栽下的梧桐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早就烂熟于心的故事, 屈开昕讲起来不紧不慢,娓娓道来,声音也好听,有种介于少年与青年的青嫩磁音,顺着阴凉的风吹至耳边,清清凉凉的。
故事徐艺秋也听过,但到底没他讲的民间流传的详细有趣,认真听着。
他们就这样慢步在遮天蔽日的梧桐树下,时而有车辆走过,卷起落在地上的青青梧桐叶。
最后到底没去美龄宫。
钟山风景区太大,徐艺秋没走半个小时腿脚就酸疼起来,累得不想走,但今天端午假期,景区游客众多,路边的观光车满得坐不下人。
屈开昕以前都是坐车或自己骑车过来,更不会赶着节假日过来,没想到一辆观光车都坐不上,只好和她下山回去,以后有机会再骑车过来。
而且今天能和她玩这么长时间,还拍了照,已经够他满足的了。
*
徐艺秋到宿舍的时候,她那三位室友总算愿意抬起高贵的足底,离开粘人的床,在桌上吃着不知道是午饭还是晚饭的泡面。
见她推门进来,一个个跟激光似的眼紧紧盯上她,嘴里的泡面都不嚼了,活像她犯了什么大事儿。
徐艺秋不敢往里走,站在门后小心问:“怎么了?”
郑洋洋:“去哪了现在才回来?”
“不是发群里了?看龙舟赛,出去玩了。”
黄靖雅:“不是这个,是和谁一块去的,屈开昕?”
徐艺秋点头。
郑洋洋一拍手站起来,雄赳赳说:“看!我就说是和屈开昕一块出去的!是不是已经开始了?”
岳飞玲指着她桌上那捧还算新鲜的洋桔梗,“屈开昕送的?”
徐艺秋又点头。
郑洋洋又是一拍手,一个跨步到宿舍床中间,郑重宣布:“花都收了,艺秋什么时候收过男生送的花,肯定已经被拿下了!”
黄靖雅岳飞玲期待地盯着徐艺秋。
徐艺秋表示不敢吭声。
这阵仗,她怕说出来不合他们心意的话,会被群殴。
空气静止30秒。
黄靖雅迟疑:“……没有?”
徐艺秋小幅度点头。
郑洋洋不敢置信,瞪大眼,“还没有?”
徐艺秋怕怕点头。
郑洋洋举起食指中指,“我俩都崩了,现在都快续上第三个了,你一个都没开始呢。”
“没……呢。”
“好吧,我还以为谈上了。”瞎激动猜疑一天,郑洋洋没意思地坐回去,接着喝泡面。
一个个视线都柔和了,徐艺秋才敢回她自己桌边,收拾这一捧洋桔梗。
黄靖雅问她:“那艺秋啊,你打算什么时候同意,这都快一年了,好久了都。”
岳飞玲同意地点头,“而且我们收东西都收的不好意思了。”
郑洋洋举手:“还有我,对象都给我介绍好几个了。”
徐艺秋拆包装纸的手停了停,叹口气,“我也不知道,感觉总差了点什么,再过一段时间吧。”
郑洋洋为她忧心:“还放不下你的周美人呢?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可带来让本宫瞧瞧?”
黄靖雅呵一声:“想的倒挺美,就怕来了你一眼惊为天人,见异思迁,啊——然后把屈开昕给你介绍对象的事情忘光光,倒戈相向。”
徐艺秋啧一声,吸口气,愤愤谴责:“一群拿人手短、不争气的东西。”
岳飞玲和黄靖雅脸上笑出了花,闭上嘴,立刻转回去喝泡面。
郑洋洋感慨说:“没办法,飞院的随便拎出来都比我们专业的人好看,经过审核进来的,就是不一样。”
黄靖雅思索反驳:“我们院的也不差啊,有好看的,你是不是没发现,而且飞院只能说五官端正,论帅论不上吧?”
郑洋洋给她洗脑:“那是你天天在我们院待着,你去飞院看看。”
“可你也没怎么在我们院待过啊,一下课就走了,见的只有你们班的人,而且你这样公然贬低我们学院,没有一点集体荣誉感。”
郑洋洋说不过她,“黄靖雅,你能不能别动不动挑我毛病,出了宿舍是只耗子,一进门就成了老虎。”
“你当我想啊,你说你,句句话踩我雷点上。”
“妈的你是长在雷身上吗,雷点这么多?”
……
她俩说着说着又杠起来,岳飞玲埋头吃饭,吃完上床看小说,尽量不把火引到自己身上,徐艺秋把洋桔梗一人分了几枝,剩下的找个塑料罐装水放进去,能多活几天。
又打开他送的礼物,是个月牙形钻石项链,拿在手上看了几眼,又装回去,然后上床睡觉,累了一天,困得慌。
晚上四个人一块出去吃了顿颇为豪华的生日宴,又吃了蛋糕许了愿,徐艺秋这场生日过了一天,总算过去了。
温度越来越高,柏油马路都能晒化的时候,学校的期末考试也宣告结束。
徐艺秋当天的票没买到,买的第二天的,她要在学校多待一天,但三个室友都是当天就走,宿舍里就剩她一人。
已经放假,餐厅的窗口关了大半,没什么好吃的,傍晚饭点,她出校门吃饭。
刚出大门口,后面忽然有一声呼喊,清磁的“小艺小艺”,吸引了门口一大半人,尴尬得她脚趾抓地,埋头就想走。
那天屈开昕说要叫这个称呼,还真就一直叫上了。
车轱辘滚在地上的声音越来越响,屈开昕推着行李箱跑到她身边,意外地问她:“你没回家啊?”
他本来说送她去车站,她没同意。
“还没有。”
“你晚上的票?”
“明天的。”
“现在是出来吃饭?”
“对。”
“正好我还没吃饭,我们俩一块。”
徐艺秋看看他的行李箱,“你不回家吗?”
“不急,一会儿就回去的事。”
屈开昕说着就往小吃街走,边问她:“你本来准备吃什么?”
“麻辣烫。”
到店之后,屈开昕找个空桌子把行李箱立过去,和她一块挑菜,顺便看她都要哪些。
虽然追了挺长时间,但因为课表不一样,她忙他也不闲着,在一块吃饭的次数不多,餐厅的话也就面食和米饭,了解她喜好的机会不多。
挑完去桌上坐着,屈开昕问她:“你明天几点的票?”
徐艺秋警惕看他一眼。
屈开昕轻晃了下脑袋笑着耍无赖,“你要是不说,明天我就一大早去你宿舍门口等着。”
“……”
知道他能说到做到,徐艺秋顿了顿,正犹豫要不要告诉他,窗口喊了她的号,她站起来过去。
在窗口加了点小料,回去的时候忽然看见桌边站了个女生,穿着衬衫百褶裙,手心捏个手机,问屈开昕:“同学,你是飞院的吧,我见过你,能不能加个q-q号?”
“不好意思啊,我q-q前段时间被盗了,正准备注册新的,下次吧。”
他这就是拒绝了,女生笑一下,走了。
屈开昕看见后面端着碗过来的徐艺秋,起身想上去端,她自己走过来放桌上。
那边又叫到他的号,屈开昕拿着牌过去,加了小料端回来。
他想说点什么,最起码解释一下那个过来要q-q号的女生,但徐艺秋已经低头吃饭,他歇了嘴。
路上都是放假赶车回家的学生,店里客人没几个,安安静静,只有空调吹冷风的“呼呼”声。
徐艺秋胃口小,挑的菜少,凉的快,几分钟就吃好了,抬头等屈开昕一会儿,见他放下筷子差不多也吃好了,她斟酌会儿用词,轻声说:“其实你没必要在我身上……”
“她找我要q-q号,我没给,我本来想说我正在追你,但担心她下不来台,就找了个借口。”屈开昕眸色微沉,扬了扬唇笑着打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