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野——绪易
时间:2022-06-15 07:46:36

  三个人的惨淡后援会,杨羡顶着孔雀毛忙于施展交际名媛的魅力,不能指望回应。
  于是林清溪左掌心托着‘生化武器’,右手拇指堪堪算是灵活地飞点。
  磕磕巴巴打出完整的一句安慰,弯着关节要点发送,闻文说不要让她看见安慰,她只想看见一张回家的机票。
  林清溪默默放下手,又见她说要熬第二个大夜去了,发的很匆忙,熬字打错了,夜成了耶,倔强且心酸。
  她抿唇,靠近荧光屏幕发了个五块五毛五的红包过去。
  杨羡第一个抢到,一毛,并收获两个中指。
  左手重量忽而一轻,换上了更冰凉的触感。
  林清溪怔愣抬头,和坐下来的她齐高的赛车选手不舍得拿下那顶拉风的头盔,毛绒毯当披风,托着下巴凹造型。
  “林小|姐,请你吃冰淇淋啊。”
  鲷鱼形状,填满了牛奶沙司和巧克力酱,本来应该有两个爱心饼干,可疑地只剩下一个。
  “谢谢。”一楼温度高,融化的奶油顺着滑下,林清溪把手机丢一边,抽张纸换右手拿,拍拍身旁的空位,“请坐请坐。”
  赵一航将身后披风挥扬抖动,很有绅士风度地朝她颔首致意。
  “你怎么还不吃呢,要化了。是不喜欢这个口味吗,不要怕麻烦,我再去叫小舅换一个噢。”
  “不是不是,”林清溪被他有意模仿的奇怪口音笑到,乐呵呵说,“太冷了,我晾晾。”
  他啊一声,懊恼说:“你们大人不是都喜欢冬天吃冰激凌吗?”
  见他挫败的模样,林清溪没多想,顺手把沃柑放到他手里:“我不太追的上潮流的,不是你的问题。请你吃橘子,吃完快上去写作业吧。”
  他颓废坐下,闷头掰了大半往嘴里塞,嘴巴刚合上就表情扭曲开始找垃圾桶。
  林清溪哑然,忙从茶几上拆开根棒棒糖递过去。
  小胖子刚接到,客厅明亮间忽闪几下,传来电流滋滋的声响,有人冒声问了句怎么了,整栋别墅登时陷入一片黑暗中。壁炉亮黄的火光只能映照到小范围。
  怕这小孩害怕,林清溪牵着手带去找杨羡。
  他拍了照片正在打电话,房东说可能是吊顶灯烧断丝跳闸了,以前也出现过这种问题。
  吐槽抱怨几句,挂掉跟她开玩笑:“你的嘴巴开过光喔,这么灵验。麻烦下次多讲点好听的话。”
  “那祝你早日找到第二春行不行。”
  短暂插曲不影响楼下的热闹,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十一点五十。
  杨羡要去查看电表,有人不知从哪里摸到几盒蜡烛,干脆不开灯,问能不能用了这个。
  他发了讯息,房东回得倒是爽快,说别墅里的东西随便用。
  林清溪重新窝回安静温暖的角落,白蜡一路点亮到厨房,映在墙壁上层层叠叠,颜色深浅不一的晃动灯影,这次她挑了个安全系数最高的苹果啃。
  小胖子缠着杨羡要手机自拍,软磨硬泡,奈何身高悬殊,用劲涨得脸通红也只够请他小舅看手相,下一瞬听见要倒计时,不当树懒,放过杨羡的腿,两只手挡在脸旁边作扩音器,等钟表裁判说开始,比谁的声音大。
  大家打开手机电筒,十几束白光对着天花板摆动,高端定制的蓝牙音箱很接地气在放恭喜发财。
  “三!”
  好在苹果还算老实,甜津津的清香汁液溢满舌尖。她把手机反扣放在膝上,笑眯眯和小胖子挥手。
  “二!”
  柔软的布艺沙发长长三段,只零散坐了几人,林清溪直起身扔掉果核,空荡转角沙发沉陷,闻到右侧若有若无,浅淡薄荷叶同君度的冷冽清香。
  “一!”
  耳畔是众人爆发的雀跃欢呼,这边却安静镇定得有些异常。
  两人间隔一个抱枕的位置,他架腿背靠着沙发,立领夹克的拉链在最上,反射金属光泽,黑色鸭舌帽挡住半张脸,下颌清晰利落。影绰的橘调暖光打在身上,投出挺拔清瘦的影子。
  没有看手机,右手搭在左手腕上的表盘,食指关节微屈,有一下没一下轻点着。
  林清溪不过多盯了几秒,他察觉到,侧过脸微扬着下巴回望过来。
  烛影恍惚,鸭舌帽沿斜方的阴影上平移,她无端窜出询问眼前这人在用哪款唇膏的想法。
  有讯息发来,林清溪手比脑子快一步到膝盖,刺亮的白光转瞬扫过右侧,在看到通知栏的同时也看清楚了身旁的人。
  杨羡惊讶说今晚面子很大,有明星来哦。
  未提及名字,她手指一滑到了今早的聊天记录,那张帅得惨绝人寰的剧照仍直挺挺在对话框中。
  林清溪静默低头看了看群聊的名字,迎上探寻的目光,眨眨眼,开口:“嗨~”
  他一愣,朝她点头,说:“你好。”
  今夜她却很忙,得到回应,立即有催命电话进来,单林瑶两个字。
 
 
第3章 Chapter 3
  林清溪偷偷溜出来,一个大波浪,短裙配长靴的女人在门口等她。看起来像母亲抓半夜不回家的不良少女的家庭伦理剧场。
  然而两人是同辈,不良少女比她妈妈大两岁,恩怨纠缠细说可能要从上辈子投胎开始。
  这个季节早晚温差大,中午适合晒被子,晚上适合冻被子。别墅群栽种两排高大香樟白桦,林声簌簌。
  出于礼貌客气,她先问:“冷不冷啊,进来坐坐吧,我请你吃橘子啊。”
  这么说只是交际问候,复古的庭院高杆灯立在旁边的草坪上,林清溪猜测她应该在外面等了有一会儿,因为发现冻狠了影子也在抖。
  “你为什么才出来?”大波浪咬牙切齿说,声音有些哆嗦。
  “这个么……”林清溪略带抱歉看着她,遗憾说,“你十二点打电话过来,我受宠若惊,肯定要先准备一下再面见你啊。”
  “那我们进……”
  “欸,稍等一下!”林清溪两手竖直摆在胸前,“你再等我一下!”
  说完转身跑进别墅,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条红色围巾。大波浪颤颤巍巍伸出手想接,连尾穗都没挨到。
  “太冷了,我们长话短说吧。”林清溪快速围住颈脖,微笑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她张嘴发出个音节,又被打断。
  “等等!”林清溪声音透过针织方格,闷闷的。
  被一惊一乍吓到,她愣愣问干嘛。
  “我们离得太近了。”林清溪苦恼地审视两人间的空隙,刚好一块菱形地砖,退后大几步,满意说,“现在可以了。”
  “离得不算近吧……”她不理解。
  “为你好啊,”林清溪解释,“你烟熏妆化得这么吓人,怕待会儿巡逻保安看到误会你欺负我啊。”
  “林清溪!”她生气喜欢连名带姓喊名字,从小听到大,耳朵要磨出茧。
  林清溪对这种毫无杀伤力的小招数免疫,和蔼可亲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都屏蔽你了诶。”
  黑名单上躺尸的人不多,这位同父异母可爱亲切的妹妹林瑶光荣在榜。
  一般人得知此种消息可能会不大开心,但她不是一般人,闻言露出了目前首个不是因为冻得龇牙的正常笑容,挑衅说:“你管我怎么知道。”
  林清溪摇头,叹气说:“在国外待这么久你骂人的技巧还是没有长进,这么朴实的话不能惹恼我啊。”
  “我教你怎么说,”她把围巾拉下一点,诚恳地看着林瑶的眼睛:“周令景是不是把你甩了,恭喜啊。”
  周令景是她前男友,绿帽是他和林瑶一起从国外,大费周折,九曲十八弯送到她头上的。情节之狗血,林清溪在理顺这对璧人事件线时,秉承着甜瓜一起吃,猴戏一起看的理念,同步共享消息到好友群里。
  她当时感慨说这种便宜男友不分留着过年喔,那边两人同时发出几排省略号,林清溪恍然想起这个便宜男友是她的。
  虽然评价不是很中肯,有添油加醋的夸张成分,譬如周令景一系列遮遮掩掩的心虚行为,严格上并不能称作劈腿,又譬如分手后他也并未和林瑶在一起,而是开始挽回求复合的程序。但毋庸置疑的一点是,当事人三方都对林清溪大公无私的处理结果没有异议。
  林瑶跳脚,脸腾地红了,可喜的是缓解了久在冷风中等待的僵硬四肢。
  “他是不是找过你!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还不放过他啊!”还是年轻,一句话就把气火点燃了。
  “小|姐你搞清楚哦,我和周令景分手了,他和阿猫阿狗在一起都不归我管。”林清溪忽略那句标准的外文骂,和和气气,“林瑶你要争口气啊,这么优质的男生让给你要把握住,万一他想不开最后又和别人在一起了,我面子上也不好看的。”
  言下之意,我可是为了你才和男朋友分手的。
  林瑶听出背后深深的嘲讽,高跟鞋帮胡乱踏,质问:“是不是你不准他联系我,你跟他说什么了!”
  林清溪原话送回,笑答:“你管我和他说什么了。”
  “你!”吵架吵不过,想撒泼,高定鳄鱼皮手包被她当反击的武器,奈何隔了两三米,打空了。
  见状林清溪略感后悔,不该因为好奇心作祟出来陪她玩这种幼稚游戏。
  “你以为躲在爸爸给你租的房子里我就找不到你人了是吗,你以为你不回家我就要对你感恩戴德!”林瑶宣泄着情绪,夹杂英文气势汹汹开火。
  莫名其妙,单听这话好似是她抛弃了林瑶。
  铂金的手工包暗扣被甩开,里面掉出巴掌大小的东西,弧线落地。
  一晃眼,她连颜色都没有看清就被林瑶抢先夺在手里,举过肩,原来是把折叠陶瓷小刀,镀白膜的刀横放对准她,锋利异常。
  林清溪想先前自己看轻了她,赞叹说:“你居然有带刀出门的勇气。”
  这包是林瑶特意翻出来撑场子的,不清楚什么时候藏的刀。然如今在气头上,双手握着塑料刀柄,在空气中划几下:“你告诉我周令景在哪儿。”
  “分手了,我怎么告诉你他在哪里,”林清溪无奈缓缓靠近,试着提出解决方案,“要不然我带你去最近的公安厅啊。”
  她近一步,林瑶退一步,有贼心没贼胆,刀在手里缩了又缩,更怕控制不住做出不好的事情。
  眼看差不多,林清溪猛地朝前跨一步,一手摁住她的肩膀,一手劈掌夺过刀,顺便扯掉她几根头发。
  “林瑶你几岁了,刀也敢拿在手里晃啊!”
  林瑶肩膀被抓痛,又要挣扎去抢刀,头发乱甩砸到林清溪眼睛,她见机去拽手腕,不料刀刃离得近,惯性对着她的脖子往下,她忙闭眼尖叫出声,仿佛闻到了划破肌肤渗出的铁锈味。
  意料的刺痛久未到,她睁开一丝眼缝,林清溪一手心的血,冷冷盯着她不说话。林瑶不敢动,怕下一秒眼前人要面目狰狞宰了她。
  “林瑶啊,”林清溪突然开口,语气平静,“你看着我。”
  她汗毛直立,故作镇定却没能直视。
  一阵厉风扫过,林瑶左脸一偏,升起火辣辣的痛,还带着些许粘腻,她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脸,林清溪用带血的手请她吃了记耳光。
  “你打我?”
  “看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林清溪此时还有耐心回她,而后拿出手机低头找号码,铃声响了三下,接通。
  四周空寂,身后那幢小洋房似隔了很远,欢声笑语到不了这里。移植栽下的巨木冷峻站着,粗壮树干表皮仍有残存的湿滑苔藓。林清溪就这么不含感情地盯着她,冷白光的手机屏幕朝上,开了免提。
  “你女儿拿着刀来我这里发疯啊,如果你不想看见她被我捅穿肚子,赶紧把人领走。”
  “她还在你那里吗?”
  “在哦,被我揍了一顿现在乖的不得了。”林清溪食指带过额角碎发夹在耳廓后。
  “把电话给她。”
  林瑶总算知道后怕,避开她手指上的血珠小心翼翼地拿过手机:“爸爸……”
  想关免提,林清溪拍掉她的手,做唇语:“怕什么。”
  给他的备注只有一个林字,隐忍的怒意传出来:“给你一小时滚回家,不然明天就给你订飞国外的机票。”
  她不说话,那边知道林清溪也在听,深吸口气,语气和方才截然不同:“清溪,工作忙吗,身体好不好啊,今年回家陪陪爸爸啊。”
  “回去也不是不可以,”林清溪把听筒凑到嘴边,拇指在红色按钮上,“你让阿姨和林瑶出去住。”
  那边也沉默下来,她淡然耸耸肩,不作表示,说了句再见挂断。
  抬头见人还傻站着,奇怪说:“你怎么还不走,一小时想赶回去打出租也够呛。”
  林瑶看着面前人的脸,和艳丽毫无关联,只是五官清秀舒服,恬淡好似初春解冻的湖泊。她认为这叫寡而无味,清纯干净的气质大街上的高中生一抓一大把。可有人吃这套,周令景被人甩了还要死乞白赖不放手,个个偏心到了北冰洋。
  她紧捏着双拳,被冷汗浸湿的后背像结了层冰碴。左脸微肿,窘迫难堪,看眼林清溪的手,几乎落荒而逃。
  目送没头脑离开,林清溪虚虚攥起右手,之前瓷刀刃折回来时不巧划破了手心,满手腥血看着唬人,其实伤口不深。
  再晚点就要结痂,她两指捏着蓝色塑料刀柄往回走,别墅铸铝大门忽然从里面推开,像从另个世界来的异旅客。
  纪怀郁仰头喝尽纸杯中的热饮,舒缓嗓子低咳两声,入眼首先看到沾血的刀,和坠着血珠的纤长手指。
  默了几秒,他走上前,问:“需要帮忙么?”
  穿了件宽松的黑色羽绒服,白色logo在不显眼的左肩,和鸭舌帽一个牌子。
  “呃,”林清溪张嘴,望了望周围,“你知道垃圾桶在哪里吗?”
  他抿唇,扬扬手,示意可以把折叠刀放进空纸杯,又拿出湿巾,单手撕开包装上的封口,抽出一张递给她:“先擦一下,在这里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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