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
这是他们之前经常会做的事,她极度挑食,经常营养不均衡,也容易生病,每次和他一起吃饭或者吃药都是鸡飞蛋打。
他那个时候几乎没什么表情,对于她唯一的办法就是僵持着。
她不好好吃饭,他就干脆不吃,她不吃药生气地跑开时,他就端着水杯和药片站在被她反锁的卧室门前,能一直站一夜。
后来,她妥协了,每次遇到他想让她吃的东西,她就说:“你笑一笑,笑一笑我就吃。”
秋风从阳台没关严的玻璃门温柔地吹进来,卷进来无数悲凉和思念。
方黎昕红着眼眶看着说让他笑的人,清冷的面容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只是淡淡的笑意,却像春风和阳光一样,消融着雪水和冰川。
南南……
南夏闭上眼又重新睁开,掩着心里的难过,一口吞了药片,静待着苦涩在舌尖上蔓延开。
这辈子要到头了,爱是真爱过,不爱也是真不爱了,就是想重新爱他也没有时间了……
“方黎昕,下辈子,你当我弟弟吧。”
她要把陆嘉泽踹了。
“我把我所有的欢喜都给你。”
方黎昕低着头,把装着微甜的红糖姜茶的水杯塞到她手里后摇了摇头,他不要做她弟弟,南南这辈子太苦了……
如果可以,他想做她哥哥,比她先出生几年,护着她长大,让她能完成学业,让她能有很多朋友。
南南是星星……是他的星星。
他拉过她另一只手,一笔一划地在她手心写道:南南是天上掉下来的星星,想和南南有这辈子……
方黎昕写的格外认真,南夏眼角含笑地看着他的眉眼。
是啊,她可能是流星……
这辈子太短了,已经有点舍不得了……
吃了药,南夏懒洋洋地坐在书房的榻榻米上看书,奶团也被喂了杯儿童预防感冒的冲剂后放到了她身边玩。
木木从另一侧跑过来把故事书塞到她手里,然后窝在她怀里奶声奶气地说道:“妈妈给木木读故事书。”
南夏随手翻了翻无非是那几个白雪公主、灰姑娘的故事,她瞧着奶团期待地晃着小脚的样子就有些想逗逗她。
“木木最喜欢什么故事?”
“木木……木木喜欢丑小鸭。”
“那木木知道丑小鸭为什么会变成白天鹅吗?”
木木低着小脑袋纠着手指想了一会。
“莫莫说是因为努力。”
南夏倚着身后的靠枕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看着奶团心情颇好地说道:“不哦,是因为丑小鸭本来就是白天鹅,它不努力,长大了也会变成白天鹅。”
奶团仰着小脸一愣一愣地看着南夏,半响才揪着衣服委委屈屈地说道:“妈妈……妈妈欺负木木。”
“木木还挺聪明的,你也知道我是在欺负你……”
书房里的温馨抵御了寒冷的天气。
方黎昕站在书房门前看着这一幕垂下了眼眸,随后抬脚往南夏卧室走去。
不大的房间里东西也不多,零零散散的小东西倒是装满了几个收纳箱。
他开了灯朝着衣柜走去,搬开外面的玻璃瓶,拉出藏在里面的箱子,灰扑扑的纸箱里肉眼可见的只有七八个维生素的瓶子歪歪斜斜地搁在里面。
一一翻过后,他将箱子放回到了原处,望着形状不一的玻璃瓶沉思着这件事。
木木看到的只是维生素吗?
南南……
午饭是方黎昕做的,煮了番茄汤,木木倒是很开心,喝了两小碗,吃过饭没多久就困了,小手握着爸爸的手指就差点要睡过去,不哭不闹地爬上了床乖乖睡觉。
南夏正坐在窗边写着什么东西,听见脚步声也只是淡淡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也没有热络。
方黎昕静静捡起奶团拿到书房里的几个玩偶,又把几本看完之后没有合好的书放回书架的空处。
明亮的书房,任劳任怨的人刚刷完碗,明知道不讨好但又巴巴地跑到她面前整理着书房的狼藉,像极了一个整日受到妻子欺负又软弱地不敢反抗的丈夫。
南夏悄悄看着这一幕,手中的笔不知不觉就慢了下来,直到和他的视线撞上,她才回过神来低下头继续写着备注。
方黎昕坐在榻榻米的另一侧,将口袋里的体检卡放在矮桌上。
南夏看都没看那张体检卡,专心地写着手里的书,她若是用了这张卡,体检的数据可不只会到她一个人手上。
如果对于陆嘉泽是不想让他担心,也懒得告诉他。
那对于方黎昕则是完全没那个必要,他们现在没有关系,她也不可能像之前那样,扎个针都要娇气地让他哄半天。
握着笔的手被人轻轻拿起,中性笔从手里滑落掉在矮桌上滚了几圈撞到了盛着酸梅的罐子才停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微凉的卡片。
方黎昕把卡片放在她手里,干净的面容满是对她的欢喜,一双好看的眼眸看着她,像是在叫着她的名字。
南南……
南夏收回了手,卡片随风飘落,又被他重新捡起,低着头的人没再想着把卡片塞到她手中,只是站在她身侧等着她松口。
“方黎昕……我不喜欢医院。”
方黎昕摇了摇头,他知道南南不喜欢惨白的墙壁和消毒水的味道,但他可以陪南南一起去医院,可以在她心情不好时,任她欺负……
南南身体不好,需要做检查……
南夏知道说是没用了,她往里挪了挪,拍了拍身旁空下的位置。
“过来,坐这。”
方黎昕眼眸微颤地坐在她身边,离南南好近,周围都是南南的味道……
南夏看着身边的人,忽然坐直抬手摸上了他的头发,很软,像从前一样……
一阵风吹过,挂在窗前的风铃泠泠作响。
方黎昕偏过头看着南夏又低着头红了眼眶,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动物,享受着主人片刻的安抚。
“乖,我没事,只是因为挑食,免疫力有些不好。”
南夏抬了抬手把正在写的东西给看。
“你的手语册,我写完了就还给你。”
……
“你想写唐诗、宋词还是元曲?”
时间悄悄的流过眼角眉梢,桌上摊开的诗词录被风吹动了几页,红笔备注的痕迹划过视线。
南夏拿起酸梅罐压住书的一角。
矮桌的另一旁是一盒五颜六色的书签,方黎昕正在一个黄色的书签上一笔一划工整地做着摘抄。
一行小字浮现在书签上: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她靠在窗边看着写字的人,方黎昕不喜欢理人,不喜欢写字,可能……也不喜欢手语。
她想让他和别人交流,就答应他,他写的所有书签都会出现在她看的书里,而她看到书签就会想起他……
正想着事情,一张纸条被递到她面前。
南夏看了眼满怀希翼的人,接过纸条看着上面的小字。
我以后可以来找南南吗?
她团着纸条想随手丢进垃圾桶里,可想了想最后也没舍得丢,只是悄悄地夹在了奶团看的那本童话书里。
“只要你能瞒过沈阿姨,我没意见,”顿了顿后她揉着眉眼又继续说道:“周六周日别来,我要赶小说进度。”
惨白的天空下,两个人临窗而坐,一个漫不经心地瞧着另一个人写的书签,另一个想的是要占领她整个书房。
第11章
方家。
沈雅兰刚从楼上下来就瞧见了抱着木木回来的方黎昕。
“木木,出去玩开心吗?来,到奶奶这来。”
奶团换完鞋扑腾扑腾地就朝着奶奶跑了过去,小手握着奶奶的手指蹭了蹭自己凌乱的脑袋。
“开心,吃了布丁和小蛋糕,还和……还喝了番茄汤。”
“那以后让你爸爸多带你出去玩玩。”
“嗯。”
沈雅兰见方黎昕能主动在周末出去逛逛也是欣慰。
他平时不常出门,不是带木木定期去看牙,就是带木木去看牙后再顺便找找林云渝,满打满算见过来见过去也就那几个人。
想到这,她又动了给木木找个妈妈的心思,抬手揉了揉木木的小脑袋。
“木木,上去找你大伯玩去,他刚签了一个大单,你去烦烦他,让他给你买一卡车漂亮的头绳。”
小奶团闻言圆溜溜的眼睛亮亮的,点了点头就朝着楼上走去,她想让大伯给她买头绳和发卡,然后送给妈妈,妈妈也喜欢漂亮的头绳。
打发走了木木,沈雅兰才看向不声不响地低着头叠着女儿外套的人。
“黎昕,你叶伯伯家的女儿你还记得吗?”
“你小时候,她经常来咱们家玩的,和你一样大,又是同月生的,一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特别可爱又会画画的那个。”
方黎昕像是明白了什么,抱着木木的外套摇了摇头,口袋里是南南给他写的书签,他只要南南。
沈雅兰看着他垂头不乐意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但是又想起什么咬咬牙继续说道:“我和你叶伯伯约好了,你们改天见一面。”
“人家姑娘也是你叶伯伯从小娇养着长大的,到时候不许低着头不理人家,听到了吗?”
方黎昕依旧站在沙发旁抿着唇不言不语,就差蹲下捂着耳朵了,他想南南,南南还在感冒,不知道南南有没有好好吃药……
过了秋分,天黑的也就快了,深沉的夜色照进屋内。
沈雅兰也不想说这些话,可是当父母的最放不下的就是孩子。
他有木木,也不需要陪着他的人必须要能和他搭上话,他们家也不重男轻女,只要能不欺负他,对他好,对木木好,也就够了。
“唉,黎昕,你听妈说,妈也是为了你好,妈不能一直看着你,木木总有一天也要离开自己走,你总要,总要有个人能陪着你走完这一生。”
“叶家那个姑娘,要不就见……”
“妈。”
方谨言站在楼梯口前抱着木木出声打断了沈雅兰没说完的话,他下了楼俯身把木木放在地上,罕见地完全否决一件事。
“叶家那个小姐,面上笑盈盈的,暗地里经常仗着自己是家里最得父亲喜欢的孩子在各种宴会上欺压兄弟姐妹。”
“如果不是叶家最近资金链出了问题,他们怎么可能会把主意打到黎昕身上?这些人是想拿方家的钱去填他们贪出的窟窿。”
木木听懂了奶奶是要给她找新妈妈,她拿着大伯给她的买头绳的钱跑到爸爸身边,小手抓着爸爸的衣服。
沈雅兰也知道这些,可是……木木需要母亲,何况,人家姑娘也算是大家闺秀。
“你叶伯伯说她已经改了,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做的错事了,黎昕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总不能真去坑他吧?而且就是先见一见。”
方谨言蹙眉看着沈雅兰,只怕就是因为知道方黎昕的情况,才想了这招过来拉方家下火坑。
“妈,黎昕他也是正常人,他有自己的感受,您不要再拿这件事逼迫他了。”
月色如墨般乌压压地笼罩着屋内的氛围。
方黎昕蹲下身低着头将木木圈在怀里,小小的奶团也知道奶奶和大伯好像吵架了。
她看了看手里的“纸张”,又看了看奶奶,可怜兮兮地说道:“奶奶,木木不要新妈妈,木木有妈妈,有了新妈妈,爸爸就不喜欢木木了。”
“木木,不是新妈妈,就是一个可以陪木木玩的阿姨,多一个人关心木木不好吗?”
奶团抬起头想了想,问道:“那是和莫莫妈妈一样的阿姨吗?”
说完,她转过身揪着爸爸的衣服,低着头说道:“木木有阿姨,木木还有爸爸、大伯、伯母和奶奶,木木不要新的妈妈,也不要新的阿姨。”
方黎昕也抱紧了木木,他也有木木和南南就够了,南南说了喜欢一个人要一心一意的,爱和不爱都不能后悔。
他只要南南……
沈雅兰看着对这件事异常抗拒的木木,也对自己大儿子说的话留了心思。
如果叶家的情况真有这么严重,那她还是和老叶说推一推比较好,总不能小儿子没帮上反而给大儿子捅了麻烦。
“唉,好,不聊这个话题了,终究是你们都长大了,一个个都有自己的心思。”
“谨言,你给木木找的什么幼儿园?我昨天路过想顺道去瞧瞧木木,保安非拦着我说什么上课时间家长一律不准进,连我只是想进去看木木一眼都不行……”
应付完沈雅兰问的木木幼儿园的事,方谨言才回到了书房,推开门就瞧见了方黎昕正站在书架前小心翼翼地往那本唐诗的书里藏着什么东西。
“还藏这,不怕我再给你拿走了?”
他想着他这藏东西的“爱好”是跟松鼠学的还是跟仓鼠学的……也有可能是跟南夏学的,南夏当年因为那两个版权在小说里藏了不少骂他和公司的话。
方黎昕把书放回原处,没理他哥哥的话,如果丢了,他就找南南告状……
南南……南南会给他写很多的。
方谨言绕过书桌坐到软椅上,拆了有些不舒服的袖扣随手扔在桌子上。
“对了,木木说要去买发卡,我给她签了张支票,她应该会去找南夏。”
——————————————————
某个周一的早晨。
叶子菁坐在榻榻米上端着手里泡着麦片的杯子,瞧着奶团手里拿着的“长方形纸张,”又看向一旁低着头写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