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潼眼皮忍不住跳了跳,随即又觉得好笑地摇了摇头,看来两个因为版权结怨的人到现在都还互相记着这件事呢。
“对了,派人看着黎昕,让他待在这,也别让其他人进来。”
“我知道。”
离开了办公室,方谨言沉着眼眸朝休息室走去,刚进去,就听到棋子散落到棋盘上的声音。
“啧,你可来了。”
同样一身西装翘着腿坐在沙发上把玩着棋子满脸无聊的人感慨着说道。
“不是说找我下棋吗?我都快等了你半个小时了。”
方谨言姿态沉稳地坐到他对面的位置上,修长有型的手指捡着棋盘上的棋子搁到瓷做的棋奁里。
“有点事,耽搁了。”
说话的人漫不经心地瞧了他一眼,也开始捡着手里的黑棋放在离他近的棋奁里,语气更是格外随意。
“听说了,你那个弟弟刚刚来公司了,好像脸上还有伤,摔着了还是被人打了?”
方谨言闻言顿时沉了沉目光,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手里质地圆滑的棋子,侧眸望向高楼之下宛如蚂蚁一样小的人群。
“李寄,你最近对公司关注的方向……有些让人意外。”
李寄笑了笑,收了最后一颗棋子扔到棋盒里,慵懒地倚在身后柔软的椅背上。
“方总说笑了,我就是小道消息了解的多一点,方总若是在意这些,那我以后让底下的人少收集点八卦信息。”
“不过……像方总这么大度的人应该不会介意底下的员工做这些事吧?”
方谨言对于他试探的话充耳未闻,瞧着被遗落在棋盘正中央的那颗黑棋,面上也没露出任何不悦的神色。
“说起八卦,最近李副总的那些私事在公司流传的版本也颇有些多。”
李寄手里也握了颗棋子把玩,不太在意地说道:“啧,最近是看上了一个不错的,不过,不就是养了个宠物吗?公司高层又有几个没有过?”
方谨言抬手在黑棋旁边落了一颗白棋。
“《苦夏》的那个主演陆嘉泽,你对他动手了?”
李寄瞧见他落棋,自己也随手跟着下了一个。
“好像是吧,导演那边不同意换主演,我就只能委屈委屈他了,长的是不错,人看着也挺干净的,就是不知道碰没碰过女人……”
察觉到方谨言和平时不太一样的语气,他眼神玩味又带着一丝戏谑地问道:“怎么,方总看上他了?那我们的方夫人可要心寒了。”
方谨言没理他这几句话,下着棋淡淡地说道:“《苦夏》的作者落生,本名叫南夏,是我弟妹……陆嘉泽是她亲弟弟。”
李寄手里没来得及下出的棋子顿时从手中脱落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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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明桦在公司熬了快一天一夜的,没瞧见有照片出现在网上,往上面报了之后也没见有人下来处理这事。
他整张脸加上黑眼圈都要皱成了一个苦字,生怕照片会在晚饭后舆论黄金点被爆出来,硬生生泡了几杯特浓的咖啡熬到了下午。
陆嘉泽好歹是他第一个接手的人,也出了点成绩的人,又整天客气地叫着他明哥,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等着这事儿发生。
正当他想着再喝完这杯咖啡怎么说也要冲到上面的办公室拍着桌子问一问时,上面那位的秘书突然敲了敲他的门,让他去一下那位的办公室。
明桦知道终于要来了,深吸一口气后气势汹汹地连门都没敲冲进了上级的办公室,一进去,瞧着能凑上两桌麻将的领导,脑中编好的词全卡在了嗓子里,看不懂状况地愣在了原地。
“哎呀,明桦呀,孙总都特意推了两个会,等了你半天了。”
孙总也欣慰地点了点头,全然没了上午还准备弃卒保车的意思,热络地让他坐下。
“是啊,明桦,随便坐,郭秘书,茶泡好了吗?唉,瞧我这记性,记得一定要用前几天张总送我的那盒最好的毛尖。”
明桦本着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防范意识,小心地往沙发边上坐了一点,想着万一他们是先礼后兵呢?
“孙总,陆嘉泽那件事……”
为首的中年人摆了摆手哈哈笑道:“方总已经给我打过电话解释过这件事了,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吗?”
明桦想了一圈都没想出来陆嘉泽认识什么姓方的人,他皱着眉疑惑地问道:“方总?哪,哪个方总?”
旁边有个人接话道:“就是言文的那位方总啊,明桦,这种时候你就别谦虚了,陆嘉泽和那位方总居然是这种关系,你怎么从来没跟公司报备过?”
孙总也面色红润地接着说道:“是啊,方总还特意说陆嘉泽年纪尚小,阅历也少,让我多关照关照他,以后啊,有方总这颗大树,陆嘉泽的前程只会高不会低……”
明桦这类人是最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的,听着这话里重视的意思,虽然心里还有疑问,面上也装得不显,连姿态都高大了起来。
“孙总,你也知道,我们陆嘉泽是最遵守公司规定的,他啊,知道自己是新人,不想太出挑,也不想仗着什么关系,就想踏踏实实的往前走,以为按照公司安排的路线就够了……”
说着,他陡然转变了语气,瞧着面前的几人装作惋惜为难的样子。
“没想到这次差点……唉,孙总,我是没什么,就是怕他对公司……寒心啊。”
孙总想到这一茬顿时脸色也白了几分,瞧着方总对他这个弟妹还挺重视的样子,这万一回头陆嘉泽她姐姐心疼他,对着方总说了几句他的坏话,那最近和言文的几个合作……
“明桦,这样,最近有几个品牌想找代言人,公司一时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不如,若是陆嘉泽有时间先去试试?”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试试”是内定的意思。
“补偿”虽然是到位了,可明桦还没忘记那个高层的情儿可也是他们公司的,昨天那事分明就是计划已久,他们默认的,不出了这口恶气,他晚上睡觉都能气醒。
“……孙总,不是我们嘉泽眼高手低看不上这些,只是吧……昨天的事,换谁也觉得委屈啊,那位新人演员……”
孙总恍然大悟道:“哦哦,我等会就去和他的经纪人谈谈,既然‘生了病’最近还是不要露面了,好好养病要紧。”
眼看着就这么顺利地解决了,明桦笑了笑道:“那我先替我们陆嘉泽谢谢孙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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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悄悄降临,可能因为白天出了太阳,起风的秋天夜晚也不算太冷。
陆嘉泽手里拿着南夏的手机接着电话,难得这么悠闲地靠在阳台的护栏上吹着晚风。
“什么方总?我不认识。”
电话里传来有些杂的音,像是笔尖落在纸张上的声音。
“啧,那就奇了怪了,反正你是没看见他们几天的态度,代言跟不要钱似的往你身上堆,我帮你挑着留了几个,对了,那个高层和方总后天会去剧组。”
第15章
一阵微风吹过,陆嘉泽低眸瞧了瞧阳台角落里的那盆只剩下叶片的秋海棠,簌簌的响声回荡在耳边。
“明哥……我不想做演员了。”
电话里传来抽气声。
“……别闹,我单子刚签完,你就是把我按黄金的价格卖了那也付不起违约金啊……要不,等你拍完《苦夏》,我给你弄半个月的假?”
客厅里,娴静的姑娘正低垂着眉眼剪着手里的双面胶。
陆嘉泽隔着玻璃门静静看着这一幕。
“……一个月。”
说完也不顾电话那头的人还有没有什么没说完的话就抬手挂了电话,朝屋内走去。
“你闲着没事又弄什么呢?”
陆嘉泽把手机扔到桌子上后顺势坐在沙发上说道。
南夏抬头看了看他后,继续忙着手里的东西说道:“挂钩不太粘了,老是从门上掉下来,我就想着贴一些双面胶再粘回去。”
陆嘉泽瞧着桌子上七八个挂钩,又看着到现在才贴了两个的人,抬手撕了一节双面贴贴在挂钩背面,嘴上依旧嫌弃地说道:“不粘了买新的不就行了。”
南夏笑着没说什么,看着手里的挂钩心里感概着可能是真的快死了,所以对旧物越来越不舍了。
“今天那个小鬼还有那个男人……到底怎么回事?”
略微克制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一室安静。
南夏贴双面胶的动作顿了顿,随后想起方黎昕今天在路边可怜地哭着的样子,又忍不住轻笑着。
“木木是你侄女,他……是我拿不起又放不下的人。”
“啧,弄这么文邹邹……”
陆嘉泽说了这句话后没再问什么,弄完手里的东西,他起身朝着次卧走去。
“我先去睡觉了,熬夜对身体不好,你记得早点睡。”
“好,晚安。”
房间里,陆嘉泽把床上的几个玩偶扔到了地毯上,枕着胳膊仰面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想了许久才扯过被子盖在身上。
那小鬼可以考虑考虑,那人就当买一送一算了……
改天,他一定要给南夏介绍个更好的……
客厅里,南夏正拿着手机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她放下手里的挂钩,起身向书房走去,打开书房的灯后,关上门靠在门板上。
“方总……”
办公室里,方谨言从一旁整齐摆放着餐具的抽屉里单手拿出一个咖啡杯放到咖啡机下面,玻璃窗外是深沉漆黑的天空。
“南小姐真见外,黎昕整颗心都挂你身上了,南小姐倒连亲弟弟都不愿意给黎昕介绍介绍,害他难过一天了。”
沉稳混杂着一些调侃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南夏听到他这么说倒放下了悬着的心。
“我若是真说了,顺带让他去缠着您帮我,只怕今天给我打这个电话的就是什么助理了。”
方谨言听着这话也没反驳,走到办公桌前,瞧了眼还没处理完的几摞文件,端着杯子抿了口咖啡。
“……那件事是公司的人做的,算起来也算是我管理上的疏忽,人现在权力已经被架空了,迫于他的身份,我只能做到这样,你有什么想要的补偿吗?”
南夏坐到榻榻米上收拾着被风从木盒里吹到矮桌上的书签。
不同于那些新写的带着诗词的,这些边角有些陈旧的书签,是方才她去给陆嘉泽搬被子时,从衣柜里掉出来的,更青涩的字迹,写的也都是一些日常对话用语。
她目光有些怀念和伤感地轻轻抚摸着这些书签,原先还以为搬家时丢了的,没想到又找到了……
“只要我弟弟没事,其他的也都无所谓……”
方谨言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他瞧着一旁坐在沙发上操作着电脑同样在辛苦加班的苏潼,揉着眉眼想着还不知道今天什么时候能忙完。
“好,我知道了……对了,你后天收拾东西去《苦夏》剧组那边待几天。”
“剧组……为什么?”
“你提到的底片还在他那,不当面聊聊,他是不会松口的,而且我和他们说你是我弟妹才找到借口收拾了几个人,现在总要给他们看一眼,省得以后反咬我一口,麻烦。”
南夏想起方谨言当初是最同意她和方黎昕结婚的,甚至连订婚都提了出来。
只是她那会叛逆期还没过,记着两个版权的仇跟他顶嘴顶惯了,况且……也不喜欢枯燥的订婚典礼,人多又沉闷……像葬礼一样。
“那用得着待上几天吗?”
“那件事是用不到,只是,我原本给木木挂名的那个幼儿园要组织学生和家长秋游一周……”
……
听见那边终于传来的应声,方谨言抬手挂了电话,苦涩的咖啡加热了之后带着一丝浓郁的香气。
他略歇息了一会,随后又拿起办公桌上的文件夹,一边扫视着文件上的内容,一边感概着说道:“我当初应该把南夏签到公关部,让她用看人下菜碟的能力多谈两个合同,而不是问这么多为什么。”
“你当初若是没和人打赌,把她版权打包输给了别人,她也不会对你找茬。”苏潼审核完一份报表微笑着说道。
方谨言放下文件走到苏潼身边,深邃的眼眸里带有几分对往事的眷念,戴在无名指的戒指在灯光下闪烁着银光。
“输了打赌,赢了美人,版权算是她给我们交的份子钱了。”
苏潼抬头看向相濡以沫的丈夫,眼神里是挂着爱意的笑,总觉得他有时候大概比木木还要幼稚。
“……你这话四年前在她面前说,她非在妈和黎昕面前咬着小手绢告你的状。”
方谨言坐在沙发上揽着苏潼说道:“所以,后来不是又帮她把版权换回来了吗?一来一回连带着折了我四个字画。”
苏潼想起那段往事靠在他肩膀上笑着说道:“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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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阳光明媚,一连晴了两天,连天气都暖和了不少,而现在,原本该像往常的午后一样安静的书房却多了些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