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妈妈救木木……”
陆嘉泽嫌弃地揪着乱动还乱叫的小鬼,看向一旁的人,阴恻恻地叫着她的名字:“南夏!”
南夏看到他抱着木木的那只胳膊环得挺紧时,缓缓放下了抬起的胳膊,语气带着笑意淡淡地说道:“你那样抱她,她不舒服。”
因为今天没开拍所以有些冷清的片场内,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工作人员默默地忙着自己的事。
明桦不知道在哪弄了包瓜子,自己抓了一把也给身边愣神的小柯抓了一把,原来南夏有个孩子呀,那他们陆嘉泽喜当舅舅了。
奶团小手晃了许久都没有瞧见妈妈把她从这个哥哥手里救出来,顿时委屈地一抽一抽地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呜……”
刚发出来第一个音,奶团感觉到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怀抱,她抬头看了看爸爸,埋头在爸爸衣服上蹭了蹭眼泪后又看向妈妈。
陆嘉泽暗暗磨着牙看着面前的人,他就知道小鬼在这那这人估计也在这。
方黎昕看着两人相熟的样子,又低着头看着怀里委屈巴巴的奶团,他走到南夏身旁,可怜兮兮地把奶团往她怀里塞。
南南说了他也很重要……
南南还说了让他乖……因为南南在这,所以南南才会说让他乖的吗?
“妈妈。”
木木伸着小手也想挪到南夏怀里。
南夏气色依旧有些差,她只是握着她的手从口袋里拿出几块从明桦那顺来的巧克力搁在她手里。
“吃巧克力好不好?”
奶团一手抓着一颗巧克力,往爸爸的手里了一颗,腾出小手专心扣着巧克力上面黄灿灿的包装纸。
“南夏,你给木木吃太多甜的了,黎昕带她去看牙的次数都要从半个月一次变成一周两次了。”
方谨言方才走到这,挥手示意让身后的人先离开后缓缓走到几人身前,侧眸瞧了一眼一旁拧着眉看着他的陆嘉泽,才看向木木。
“拿出来。”
怕她听不明白,他朝着她手里的巧克力扬了扬下巴。
“巧克力。”
奶团摇了摇头,两只小手握在一起藏着剥了一半的巧克力,头埋在爸爸怀里。
“木木不要,木木想吃。”
方谨言知道说是没用了,直接把木木拎到了怀里,拿过她手里的那颗巧克力扔给了身后温柔笑着的苏潼,顺便把方黎昕手里的那颗也扔了过去。
奶团眼睁睁看着到手的甜点没了,刚被放到地上就小嘴一撇哭出了声,嘴里一边嚷嚷着“大伯坏,”一边跑到妈妈身旁,抱着她的腿蹭着眼泪。
南夏倒是第一次看到方谨言对木木严厉,想着是不是自己真的让她吃太多甜食了,怎么方黎昕也没跟她提过……
她刚想俯下身安慰奶团,胳膊就被人身后拽住。
她愣了愣回过头看向陆嘉泽。
“南夏。”
陆嘉泽眼眸深沉地看向对面应该出现在财经报纸上的人。
“咱们回古北水镇……回家,我不做演员了,你回去也可以接着写小说。”
明桦还没从南夏的孩子叫方谨言大伯的事中回过神来,又听到陆嘉泽说不做演员的话,手里为所不多的瓜子这次全掉在了地上。
“陆嘉泽……”
许是那天天冷,风也大,吹红了人的眼眶,又或者是陆嘉泽脸上的表情太认真,南夏死前一直想着那一幕。
从十六岁开始等,一直等到临死前几个月,等了风烛残年的小半生,就为了听到一句他亲口在她耳边说的回家。
南夏揉了揉发红的眼角,俯身抱起还在巴巴地哭着的奶团。
“我不走……爸妈的墓碑在这,我还要给自己赎罪呢……”她看着怀里的女儿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低声说道。
陆嘉泽注视着她脆弱到不堪的身影,抓在她胳膊上的手无力地缓缓放下,一句“那不是你的错”却死死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他哪有资格说这种话,南夏被逼到众叛亲离从古北水镇离开,一个人从十六岁守着墓碑漂泊在c市,其中他的责任简直“功不可没。”
他偏过头看向从看见南夏时,视线就一直没从她身上移开的方黎昕,嘲讽地想着前天被打的应该是他自己。
难过地闭上双眼又重新睁开,他想静一静转身朝着偏僻的地方走去。
“你去哪?”
南夏望向陆嘉泽,眼神里藏着不常露出的悲伤,她都活不久了,他是她弟弟呢,陪陪她吧……
陆嘉泽顿住了脚步,手指微微蜷缩着,没回头,好看的侧脸带着几分落寞,好像有什么留在了心间,又有什么更悲凉的已经逝去了。
“……我只是……想去吹吹风。”
南夏抬手把新得了巧克力后已经止住哭声的奶团搁在他身旁。
“你亲外甥女呢,好好抱她一次吧。”
陆嘉泽闻言顿了顿脚步,垂眸看向还没葱高的小鬼,眼神带了点嫌弃又犹豫地慢慢伸出了手。
奶团手里抓着的巧克力还没想好藏着,看着自己要被递给那个凶她的哥哥,顿时非常不给面子地蹬着小脚挣扎着。
“木木不要,木木不要这个哥哥抱……”
“……我还不乐意抱你呢。”
南夏撑着无力的胳膊抱着木木,哄着不乐意的小人。
“你大伯还在等着收你手里的巧克力,确定不要?”
奶团抬头看了看大伯,又看了看大伯母手里的两个巧克力,握着手里最后这个巧克力,小脑袋想了想勉强点了点头,朝着陆嘉泽伸出了小手。
“哥哥抱。”
陆嘉泽生涩地接过奶团,听他叫他哥哥,语气不善地说道:“叫错了,叫舅舅。”
小奶团看了看妈妈,见她点了点头,才抓着手里的巧克力奶声奶气地喊道:“舅舅。”
乌云密布的天空沉得更厉害了,像是在酝酿着一场厚重的秋雨。
方谨言已经没眼去看站在南夏身后小心翼翼地想去拉南夏的手指却又低着头犹豫着有些不太敢的方黎昕。
他把玩着手里巧克力的包装,又侧眸看向被他故意单独留在这的李慕白,从刚才到现在,除了初见到南夏时微微蹙起了眉头,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丝毫变化。
能力不错,合同谈的也不错……为人处事也进退有度,或许是个能用的人……
这样想着,他说道:“南小姐,你还要把我们晾在这多久?”
南夏听到声音转过身,手指碰到了什么温热的东西,她偏过头朝身旁的人看过去。
方黎昕没想到她会突然转身,握着她撞到他手心的指尖有些舍不得松开。
南南好久没牵过他的手了……
他想牵着南南的手……
“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方黎昕怔了怔后摇了摇头,看着南南让那个人抱奶团还有些失落,抓着她的手指想着就算南南生气也不要放手了……
南夏看着他好欺负的样子,心软地顺着他的心意握住他整个手心,随后抬头先瞧了眼朝她挑眉的李慕白,才把视线移到放在方谨言和苏潼身上。
“方总,苏潼姐……我弟弟,陆嘉泽。”
第17章
去往休息室的路上,陆嘉泽在后面跟奶团拌着嘴。
方黎昕听到南夏说陆嘉泽是她弟弟后,难过顿时一扫而空,趁着这个机会握着南夏的手不肯松开。
“这么开心?”
南夏偏过头眼神含笑地低声问道。
方黎昕点了点头,和暖的体温把手心里偏凉的手也暖的温热。
那个人是弟弟,所以南南才会说他和木木一样重要的……
“那前天还不管不顾地坐在马路边上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方黎昕听到她说自己哭的事,悄悄红了耳尖,又想起上次也是,南南还在别人面前说过他会哭……
他低着头在南夏手心里写着字。
南南很坏……
南夏顺着他的目光望向他,像玉一样洁净通透的人被她染上了尘埃,此刻正垂着头,额前的黑发遮住了一部分眉眼,轻轻地在他手心写着说她坏的话。
方黎昕也很好看。
如果说陆嘉泽是青葱岁月里那个喜欢斗嘴的同桌,关心你的时候也不忘数落你两句。
那方黎昕大概真的很像初晨的一束阳光,温和的没有任何攻击性,很温暖。
“嗯,我坏……坏就该让你再难过两天。”
平整的路边上,有风从片场吹过,带来淡淡的秋凉。
陆嘉泽抱着怀里的奶团不爽地看着面前相处方式异常温馨的两人。
明桦跟他走在并列,难怪方总会帮陆嘉泽,原来南夏跟方总还有这层关系,不过陆嘉泽会生气也正常,两人没结婚,方家的二少爷看情况还不会说话……
奶团小手扒开包装袋后咬着巧克力的脆皮,小脚开心地晃个不停。
“舅舅,这个好吃,木木喜欢。”
陆嘉泽只是嫌弃地抖了抖掉到他身上的碎屑。
“甜的吃多了,小心长蛀牙。”
奶团还记得大伯刚刚抢她甜点的事,看了眼大伯才继续低着小脑袋抓着手里圆滚滚的巧克力。
“是妈妈给木木的,木木喜欢妈妈。”
陆嘉泽瞧着戴着小帽的人想起了什么问道:“小鬼,大名叫什么?”
奶团又咬了口巧克力才说道:“方思楠,大伯说是思念的思,木头的楠。”
“楠……楠木的楠啊,难怪这小孩叫木木,楠字把南拆掉,就只剩个木了。”
明桦摩挲着下巴继续说道:“你也别这么生气,至少这小孩是你亲外甥女,名字里还有思念南夏的意思。”
“我刚才也找人打听过了,方总有个侄女的事也没藏着掖着,光明正大过了明面上的。”
只要方家的人在这个问题上咳嗽了一声,谁敢乱提这小孩身份来历的事。
而且……
这小孩出生时,方家二少爷好像还没到二十二岁,瞧着他对南夏和这小孩这么在乎的样子,方总和南夏也挺熟络……
明桦越想越觉得怎么这么像是南夏始乱终弃?
陆嘉泽看着怀里不谙世事的小鬼,一想到南夏才二十二岁就怀孕生下的,就想把这小鬼搁地上让她自己走……
算了,看在她叫思楠的份上,勉强抱抱她吧,省得她一会又哭,太吵了。
又走了一会,七拐八拐到了目的地,进了房间虽然没有风,但是更加阴凉了,南夏忍不住咳了两声。
方黎昕刚想从陆嘉泽手里接过木木,听见她咳嗽,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朝着南夏的方向走了过去。
奶团刚伸出小手,还没碰到爸爸,圆溜溜的眼睛就瞧见爸爸又走了,顿时委屈地趴在舅舅的肩膀上,“呜呜”地就要哭出来。
陆嘉泽看着怀里吃一半掉一半的小鬼,刚在心里吐槽完明桦买的什么巧克力,这么多渣,又瞧见小鬼快哭了。
他火上加油道:“啧,让你吃这么多巧克力,太胖了,你爸不要你了吧。”
奶团用小手擦着眼泪,一抽一抽地说道:“木木才不胖,舅舅也坏。”
“你哪不胖了?都快胖成团了。”
“木木就是不胖,舅舅坏,木木不要舅舅抱。”
“嘶,别乱动,你鞋上的灰全踢我身上了……”
另一边,南夏对着担心她的方黎昕说道:“我没事,咳……就是这边灰尘多,呼吸道有点不舒服。”
她刚才走了这么一会,出了点虚汗,脸上也有点血色,加上这边确实有些地方还在搭建,这么说倒也不算违和。
方黎昕摇了摇头,握着她的手在她手心写着“体检”两个字。
南夏眼神暗了暗,忍着喉咙难受的感觉,偏过头装作没看见。
方黎昕看了她一会,又轻轻掰开她攥紧的手心。
南南手很凉……
南南又瘦了……
过于熟悉的交流方式让南夏即使不愿意去看字迹的划痕,也能认出他大部分写在她手心里的字。
她垂眸看着脚下的地板,突然握住了他搁在她手心的手指,然后一寸一寸地攻城掠地,十指交握。
灯光下,会议室门前的地板上。
白鞋悄悄分开并在一起的黑鞋的鞋尖,挑逗地试探着想将整只鞋子放在黑鞋中间,黑鞋只能调整着位置让白鞋的主人玩乐。
方黎昕低着头耳尖红得像朝霞一样看着面前突然抱住他的人,连呼吸都变得轻微,干净的眼眸里藏着笑意,一遍遍在心里念着她的名字。
南南……
南夏轻易就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又看着自己已经得逞的鞋子,窝在他怀里声音闷闷地笑了几声。
“我是很冷,你抱抱我,我就不冷了……外卖没有你做的好吃,吃不下就瘦了……你这两天想我了吗?我好像有点想你……”
说完,她眼神含着悲伤带着笑容地闭上了眼,身体无力地靠在他身上。
她之前从不对他说谎的……
现在一字一句用来教他表达想法的话,全都变成了谎言。
大概,她活该得绝症……这样想着,她疲惫地松开了抱着他的双手,指尖是忍不住的颤栗。
屋内另一面被刷成白色的墙壁旁。
陆嘉泽抱着快被气哭的奶团站在不远处,从他的视角只能看到南夏垂在身侧的苍白的手背被方黎昕珍视地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