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时卿一口回绝,“你去按照医嘱把药买回来,越快越好。”
“先生——”
“快去。”
“……”
“好的。”
话音刚刚落下,时卿突然感觉喉咙发痒,不受控地咳嗽了一声。丝丝缕缕的痒意从喉管蔓延而下,胸腔都有些发闷,紧接着,又是两声咳嗽。
无人说话的房间内,这几声咳显得尤为清晰。
时卿右手虚拢成拳掩在唇边,肩膀因为咳嗽而颤动了两下。
“先生,您也感冒了吗?”柏易问了声,然后看向房间内的暖气,“最近天气冷热变化得快,您和倪喃小姐都感冒了,是不是这栋别墅的暖气出了什么故障?”
“一会儿需不需要我找人来看看?”
时卿没应声,也不知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正当柏易考虑着要不要再问一遍时,旁边突然传出声轻轻的低笑。
循声看去,柏易发现倪喃抱着被子靠在床头,笑得没了声。肩膀一抽一抽的,手背上输液的管子因为她的动作起伏而晃来晃去。
“诶诶诶!小心你的手!”见状,医生赶忙过去固定输液针头。
倪喃缓了好半天,笑得泪花都冒了出来。
“柏易,别墅的暖气好着呢,不用找人来修。”
“至于先生为什么也感冒了…”倪喃吸了吸鼻子,正襟危坐,装模作样的思考起来。
片刻,她嘶了声,把掌心掩在唇边,等着眼睛一脸惊讶,好像是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结论出来。
“我得承认,是我传染的。”
作者有话说:
感冒生病小心亲亲(狗头)
第21章 【二更】
古有廉颇负荆请罪,今有倪喃不打自招。
她的手指挡在唇角的位置,指尖有意无意点了点下唇,接吻的时候时卿最爱缠着那里咬。
病中的倪喃脸色显得有些疲惫,睫毛眨动着,瞳孔清亮,眼神无辜又不经事。
时卿只看了一眼,便把目光收了回来。指腹摩挲着轮椅操作台,并不答话,那样子像是默认。
暗生的电流涌动,暧昧在相视中滋生。
柏易有些不明所以,“那要不…把别墅消消毒?”
“……”
时卿曲起指节轻轻敲了两下,“去买药。”
“……”
“好的,这就去。”
挂吊瓶的时间长,倪喃坐不住,好几次不耐烦地动来动去,又都被时卿一记眼刀子吓没了音儿。明目张胆地恐吓,好似她再乱晃一下时卿就会把她从二楼丢下去。
时卿一直待到倪喃挂完了水,坐在那里连位置都没变过。
期间柏易回来了一次,送药给时卿的时候还不死心地问了一句,到底是哪儿伤着了。
然而时卿压根儿没理,撂下句“你可以走了”便不再开口。
医生被柏易亲自送了回去,好容易放松下来的倪喃还没伸个懒腰,就被时卿冷不丁一句话吓得后背一凉。
“起来。”
冷冰冰的语调,听上去像是在吓唬人。
前一天晚上发了烧,倪喃现在身上还满是倦怠感。她背对着时卿,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扯了被子就往头上盖。
时卿低眸看着眼前裹得像只蚕蛹似的倪喃,伸手敲了敲轮椅的操作台。
“倪喃。”
明明是倪喃自己的名字,可是从时卿的嘴里说出来,却满是威胁的意味,怎么听怎么不入耳,身上直发毛。
在被子里挣扎了片刻,倪喃猛地掀了被子坐起身,很是没好气地看过去,“干嘛。”
很是气哼哼的一张脸,皱着眉毛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咬他。
时卿微微向右边的柜子倾身,低下头去,伸手勾了抽屉的拉手,语气平淡,“转过去。”
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倪喃只是听话地扭了回去,脸色却凶得能吃人。
下一秒,时卿又跟了句,“把衣服脱了。”
能把这么让人想入非非的一句话说得如此清心寡欲,一点色气都没有,听上去好似中医给人针灸时一般平心静气,时卿的心理调节能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强。
倪喃愣了下,侧头朝时卿看过去。
只见他手上工具倒是齐全,就差开个小诊所了。
忽而,倪喃心里的不满就消掉了一大半儿,“时卿。”倪喃有意无意眨了眨眼,黑亮的瞳孔藏着几分笑意,“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馋我身子。”
“……”
说完,她扭过头把T恤向上撩了大半,露出白皙的一节腰,微凹的脊沟线条流畅。
时卿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唇角勾了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又很快消失。他屈起食指,用指节的地方从药膏盒子内挖了一小坨出来。
“到底谁馋谁,心里不清楚?”时卿边说着,边把膏药涂在她受伤的地方。指骨轻轻向上勾了下,顺着腰窝挤进脊沟里。
凉丝丝的触感,还带着手骨刮过的酥麻,恍惚间像是在挠人。
倪喃敢肯定,时卿是故意的。
鼻息间有股淡淡的药味儿,不重,还莫名的好闻,让倪喃想起时卿身上的雪松气,好似柑橘混杂着冰雪,连呼吸都变得辛凉。
有些荒唐的,倪喃想到了以色侍人这四个字。
或许是真烧糊涂了。
倪喃扭过头盯着时卿,语气肯定不容反驳,一字一顿道:“当然是,你馋我。”
“这么自信。”时卿轻笑声,合了盖子,把倪喃的衣服放下来。他的目光在倪喃身上逡巡了下,眼神淡淡不夹杂一丝欲念。
片刻,抬起眼皮淡声道:“先把自己长上二两肉再说。”
本就宽松的T恤挡了腰线,倪喃的腰极其纤瘦,没有一丝多余,好像稍一用力就能被掐断似的,风大点儿都能被吹走。
他的语调没什么起伏,轻飘飘一句,更像是随口说的。
倪喃挑了挑眉,“这叫骨感美,你懂什么。”
药箱里的东西被时卿一一收了回去,他若有所思点点头,“嗯,不懂丑。”
三个字把倪喃气得够呛,她掀了被子,吹胡子瞪眼,“时卿!你是不是故意膈应我!”
相比倪喃的张牙舞爪,时卿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一举一动慢条斯理,“是你‘硌’我才对吧。”
时卿故意把那个“硌”字强调得很重,好像生怕倪喃听不到似的。
这话来得莫名其妙,倪喃好半天才明白过来里面的意思。
昨天晚上在楼下落地窗前,她靠在时卿身上许久,后来把座椅放倒,更是整个人都倚靠在了他的身上,好半天没从上面下来。
“你嫌我抱着硌手?”倪喃盯着时卿,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你——”
骂声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倪喃伸手去推时卿的轮椅,恨不得推得他越远越好。然而纵使手上使了于她而言极大的力道,时卿的位置却未动分毫。
看着时卿那张满是正色的脸倪喃就来气,她干脆用脚去蹬轮椅。
脚心直接抵在轮椅上,冰凉的触感从底部漫上来。倪喃皱着眉毛,满脑子想着把时卿踹出去。
然而轮椅早就放下了刹车,还坐着个大活人,那里有这么容易踢得动。
时卿侧目瞥了眼,穿着单薄的倪喃撩了被子伸了条腿出来,裤脚因为她的动作而搓上去了大半,露出半截小腿肚。
轮椅那样的材质,不冷才不正常。
还真是不长记性,好了伤疤忘了疼。
倪喃正挣扎着,突然感到皮肤上一阵凉意。腿上的动作被阻,无法继续。
时卿握着倪喃的脚踝,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让她没法动弹。他强按着那节细瘦的踝骨,将它往里推,然后扯了条被子盖在上面。
温暖再次覆上来,倪喃踢了两下,没踢动。
只见时卿慢条斯理地把人裹了个严实,抬眼道:“小心再着凉。”
尾音还未落下,喉咙一阵酥痒,时卿的手虚拢掩在唇边,低头咳嗽了两声。很轻的两嗓子,在这个时候却莫名暧昧。
倪喃看着时卿片刻,突然就没了什么脾气,还有些想笑。
看来昨天的感冒,还传染得很成功。
稍顿,时卿又补了句,“再着凉,就把你裹了扔出去,省的祸害别人。”
音色很沉,有股微冷的磁感。特别是最后几个字,倪喃很难不想到他是在指什么。
空气静默了几秒,倪喃突然笑了声,双手往后面一撑,身子后靠,“只祸害你一个的话,也算慈悲心肠了叭。”
因为感冒,倪喃说话时加了些鼻音。眼睛微微弯起,像两个小月牙。她看着时卿,眼神透亮,甚至会让人以为她是一本正经。
然而时卿心里清楚,眼前这个没良心的估计又在使些捉弄别人的招数。
虚情假意也好,捉弄调侃也罢,偏偏时卿照单全收。
“行。”时卿凝视着她,眼神情绪不明,也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来了句,“想慈悲就慈悲到底,你最好说到做到。”
-
倪喃请了整整一周的假,每天待在别墅无所事事,似是要等着生根发芽。
只不过这段日子的别墅意外热闹了不少,江兆和杜原突然暴发户似的往别墅里买了好多东西,一整箱一整箱地往屋子里搬。
好几次倪喃从楼上下来,都能看到新的未拆封的纸箱子累堆起来落在墙角,颇有股要搬家走人的气势。
当倪喃不知道第几次听到楼下传来叮叮咣咣的动静时,她终于没忍住好奇跑了下去,从楼梯上看过去,发现江兆和杜原两人正扒在梯子上拆客厅的吊灯。
几个纸箱大开着,原来都是各式各样的顶灯。
“怎么突然换灯?”
倪喃的问题刚抛出来,新的吊灯也已经装好,江兆按了开关,啪一声,客厅亮堂得甚至让人不适应。
光线并不刺眼,是很让人感到舒服的暖色调。
闻言,江兆回了头,他擦了擦头上的汗,又去纸箱里抱壁灯灯泡。
“时先生说这房子里地儿大,但灯光太暗,容易磕碰到。”江兆掂了掂手上明亮的灯泡,“这不,时先生让我们买了这些东西回来,要一次性把别墅里这些全都换了。”
“说来也怪。”杜原突然开口,“以前也没见先生嫌暗,怎么突然就变了主意。”
时卿不喜光线太强的地方是他们都知道的事实,别说是时卿房间,整栋别墅都是昏昏沉沉的。怎么就改了喜好,确实让人存疑。
忽而,脑子里闪过几个暴雨那晚的画面。倪喃想起那天意识不清间,好似说过不想太黑之类的话。她记得,当时时卿确实开了灯。
现在的变化会不会和当时她无意间的话有关,倪喃并没那个自信妄加揣测。
繁杂的思绪被她很快抛开,倪喃快速走了几步过去。纸箱里的东西五花八门儿,倪喃随意翻着看了眼。
最近实在无聊得很,倪喃挂了好几天的吊瓶,事事还有吴俪蓉特别照顾着,她在床上待着都快待出茧子了,正想找东西打发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乐子。
“倪喃小姐,你感兴趣啊。”江兆走了过来在纸箱旁边蹲下,拆开了另一个封着的箱子,“我们买了好几种样式的,足够把整栋别墅的灯都换上一遍,你喜欢哪种,也挑挑?”
“行啊。”倪喃痛快地应了声,忙不迭地在箱子里翻找起来,一款百褶夜灯入了她的眼。
灯的体积不小,倪喃双手抱着才将它拿了出来。
江兆赶忙站起身,“我来拿吧我来拿吧!”
“不用!”倪喃快步地往楼上跑,“你们忙你们的!”
还没说上几句话,倪喃便冲到了楼梯口,然而步子还未迈上去,就见楼梯后的电梯灯亮了起来。
金属银的电梯门缓缓开启,倪喃对上了时卿的眼睛。
无论看多少次都依然生冷的双眸,然而因生得极好,便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时卿慢慢在倪喃面前停了下来,他侧目一瞥,见倪喃手中捧着个盒子。对比倪喃来说,那盒子显得分外庞大,就倪喃那身上几两肉,时卿甚至觉得她会被压垮。
而后,时卿把眼神重新转移到倪喃脸上。
“放着。”时卿声音平缓,没什么商量反驳的余地。
这几天以来,倪喃虽然身体康复了不少,但还存着几分病容,有些消瘦。时卿看着她那随时会病倒的模样,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下,“残废可没有照顾病秧子的兴趣。”
作者有话说:
希望每天都能二更成功=w=
第22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生太久,倪喃甚至觉得自己产生了错觉。
什么时候时卿也会睁眼说瞎话这本事了。
残废?还挺幽默,懂得玩儿自嘲了。半拉残废和她这个半拉病秧子,还在这儿演上了。
时卿敲了敲控制器,看向倪喃身后的江兆和杜原。
原本还在纠结要不要和老板打招呼的二人突然受到凝视,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迟疑了一两秒,他们快步走上去,有些手忙脚乱。
杜原第一个抢过倪喃手中的盒子,拔腿就往楼上跑。
不过几秒的功夫,倪喃手上一空,瞬间就没了重量。江兆在后面紧紧跟着,路过两人的时候干干笑了两声,“我们来我们来!”
眼看他也要跑没影的时候,却见时卿突然把人叫住,“回来。”
江兆步子一顿,“时先生您——”
“别进去,放门口。”
时卿的话很少,眼神都没抬一下。
“明白!”江兆一步三台阶往楼上跑,赶着把冲在前面那人抓回来。
楼下就只剩下了时卿和倪喃两人,倪喃抬头看了眼楼上的方向,然后又看了看时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