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出来,还挺细心,知道女生的房间不能随便进。
可是好不容易找来的乐子现在也突然变得没意思了,上哪儿打发无聊去,倪喃无奈道:“我已经快长茧子了。”
“你很闲?”
“这很难看出来吗?”
“那你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吗?”
时卿没答,他知道倪喃没说完,便静等着倪喃后话。
倪喃走了几步上前,绕过轮椅来到时卿身后,双手搭在扶手上,下一刻又突然从背后靠近,越过时卿的肩膀伸手按住控制器。
“不能自己滑!”
“……”
恐吓可能是生了效,时卿没什么动作,任由着倪喃去推。
来这里这么久,时卿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前几天的雨连绵不断,然而暴雨冲刷过后的天气分外好,不冷不热,晴空万里。
倪喃想着,或许可以出去晒晒太阳。
阳光铺满整片花园,碎光沾在树叶上,遗留的清亮雨滴反射出金灿灿的弧光。石板上还有小面积的积水,在阳光下显出层层的光晕。
刚过春分,栖坞的温度不高,早晚温差大。前段时间阴雨,尤为的冷。
诸如今天的好天气不多见,温度虽然没升多少,好在太阳明媚,倒也不觉得凉。
倪喃推着时卿,步子慢慢放缓。
天空是水洗一样的蓝色,分散的碎云挂在上面,让倪喃想起软唧唧的糯米糖。
自从受伤后,时卿几乎足不出户,他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太阳,实在陌生。光线照过来,时卿一抬眼便落进了眸子里。
条件反射的,时卿侧头挡了下,语气不耐,“刺眼。”
闻声,倪喃抬起头,半眯着眼,唇角微微勾起,“可是阳光照在身上真的很舒服。”
被太阳光掠过的地方暖烘烘的,干燥又温暖。
“这里的阳光真好。”倪喃自顾自地碎碎念起来,“我住的地方太阴了,下场雨积水能待在那儿一个多星期。”
似是想到了什么,倪喃语气添了些吐槽和不满的意思,“洗件衣服等它晒干能等到它发霉了长毛,秋裤变毛裤,袜子都能变成猕猴桃。”
“……”
时卿一直沉默着没说话,身后的人好像把他当成了垃圾桶,说个不停。
半晌,时卿突然来了句,“是不是蠢。”
“觉得这儿阳光好还不知道滚回来,瞎往外跑什么。”
“有事找老板,柏易告诉你的员工守则里没写?”
“记不住电话就背下来,有手机不知道打拿着当摆设很有意思吗。”
后面几句话的语调明显加重,隐隐带着股怒气,对话内容明显偏了题。
纵然倪喃再怎么不在意,也总归是听懂了时卿的意思。
什么稀奇古怪听都没听说过的员工守则,哪里有这东西,时卿无非是想告诉她,出了什么没办法解决的事可以找他帮忙。
说句话怎么这么费劲,总要靠人猜。
听他这语气,倪喃估摸着或许时卿已经知道了她家那档子事儿,只不过知道给她留些空间和体面,不说破而已。
倪喃有些沉默,低头看着他的侧影良久。
这时,一阵风吹过来,簌簌的凉意从衣领和袖口窜入。倪喃绕过轮椅,在时卿身前蹲下。
时卿的双腿上盖了条灰色的薄毯,虚掩着,有些微微下滑。倪喃伸手帮他把毯子往上拉了拉,遮到时卿腰腹的位置。
抬起头,撞进那双黑眸里。
温暖的光线落在时卿凌厉的五官上,少了几分疏冷。他低头看着倪喃,双肘自然搭在轮椅扶手上,不经意间,指腹和倪喃的手背轻轻擦过。
四目相视,倪喃勾起唇笑了笑,“我这人待不住,跑丢了你找找我呗。”
既然他不明说,倪喃便也顺着他的话匣子。
语气轻松,听起来像是玩笑话,可是时卿听进去了。
他的眸色很深,语调极沉,“你能让我找到吗。”
声音裹挟着风,刮蹭着人的耳垂,让听到的每个字眼都在心底呼呼作响。微怔,倪喃的眼睫轻晃,掩下一闪而过的情绪。
她双臂交叠趴在时卿膝盖上,手腕支着下巴,把时卿的腿当桌子使。
倪喃耸耸肩,若有所思地憋出句话,“看心情咯。”
风吹动她的发丝,额角的一缕飘到鼻尖,掠过眼睫。脸上传来酥酥麻麻的痒,倪喃伸手拨了头发,粉白的指尖勾着乌黑的发,随意地拨到后面。
阳光下,那双月牙般的眼睛更加清亮。潇洒又恣意,什么顾忌也没有,根本没把时卿的的话放在心上。
和从前的很多次一样,倪喃在逃避,避开一切可以让别人了解她的机会。
时卿看了她许久,而后无奈道:“你嘴里能有句真话?”
尾音落下,倪喃马上便接话,“怎么没有。”
“哪句?”
喉咙里的话还未道出,倪喃突然被一阵略显刻意的咳嗽声打断。同一时间,倪喃和时卿闻声而去,看到柏易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旁侧。
他微微颔首,笑容有些藏不住的尴尬。手拢在唇边,咳嗽的样子很是生硬。
尽管目光直视着时卿,可是柏易还是很难忽视掉余光里趴在时卿腿上的少女。
“有事?”时卿问了声,语气称不上有多好。
柏易刚想说什么,眼睛却瞥了眼倪喃,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倪喃把手臂和脑袋从时卿腿上离开,看着柏易这副模样,就知道八成是要说什么她听不得的话。反正也没什么了解他们隐私的兴趣,倪喃打算溜。
然而时卿却在两人各怀心思的时候突然出声,“直接讲。”
很直白的一句话,并没有要避着倪喃的意思。
微顿,柏易直言,“时老爷子下个月20号生日,准备设场宴,您看…”
后面的话柏易没说完,但大体的意思倪喃明白了。
时老爷子,时卿的爷爷时文松生日,这种时候,时卿回不回去是个问题。
时文松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时回峰,二儿子时回山,老家在西岚。兄弟俩年轻的时候时回峰要比时回山出挑得多,再加上时回山顽劣奢侈,所以公司的权便尽数落在了时回峰手里。
再后来,西岚时家和栖坞杨家联姻,时回山娶了杨芝,没多久便生下了时卿。
谁能想到,栖坞的一个家族变化得如此之快,杨氏集团的落寞反倒成了时回山的跳板,如今Sense集团的前身便是杨氏。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时回山也算是聪明。
意外来得突然,杨芝在那几年生了场大病,去世后时回山更加大胆,几乎把整个杨氏换血。从此改头换面,变成了Sense集团。
这些陈年旧事,还是倪喃搜索时卿名字时,偶然点进了一个八卦帖看到的。
她还记得那个帖子的标题,狗血又吸睛。
[sense集团发家史:两大家族的爱恨情仇。]
副标题:[豪门痴缠:枕边人为我开辟发家路。]
听网上的八卦消息说,时回山和西岚时家的关系算不上好,甚至还有点莫名尴尬。如今外人多把栖坞和西岚两个时家分开而论,有的时候甚至还会忘记他们本属一家。
若不是赶着时文松八十大寿,估计两家依旧不会有什么交集。
倪喃抬眼看向时卿,只见他双眼平视前方,脸上没什么情绪,“知道了。”
淡淡的三个字,柏易不知道怎么接话,站着纠结了片刻。他看了眼倪喃,最终还是选择离开。
反正时卿会有自己的想法,没人左右得了他。
闲谈被人打断后,气氛明显带到了一个不知如何收场的状况。倪喃本没想接着方才两人的话继续聊下去,一来是她有些忘了话茬儿进行到了哪儿,二来是觉得此情此景,再继续他们那些呛声的口水话,不太合适。
然而纵使她思虑周全,可有人不这么想。
时卿突然垂了眼,看着她稍稍低下的后脑勺,道:“继续说。”
闻言,倪喃抬起头,有些摸不清状况,“说什么。”
“你刚才的话。”时卿提醒她,“说说看,你哪句话是真的?”
倪喃反应了片刻,总算是想起来刚才他们到底聊了什么。剧情转换太快,倪喃甚至都以为方才柏易的出现不过是她自己的平白幻觉。
不然,怎么时卿还能过渡得这么自然,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柏易的话音不弱,刚刚好让在这里的他们能够一清二楚地听到。倪喃就算再如何忽视,那句话也还是落到了她的耳朵里。
时文松生日,想想都知道会引来多少人的关注。
到那时,有关时卿的讨论怕是又会一股脑冒出来,凭着网上那些人的臆想能力,还不知道能胡编乱造到什么程度。
时卿双眼注视着她,看那模样到真像是在苦苦等待一个人的回答。
有些莫名其妙,本想插科打诨糊弄过去的念头突然就熄了火,倪喃看着时卿沉默了片刻,一只手握着扶手往前靠了靠。
“让你好起来那句话是真的。”
话出口的瞬间,倪喃可以清晰看到时卿眉间滑过的愣怔。
倪喃把另一只手放在时卿膝盖上,目光更近,一瞬间,时卿甚至觉得倪喃多了丝真诚。
她音量不算高,缓缓的风带着她的话递到时卿耳边。
“时卿,你能好起来。”
“你要好起来。”
作者有话说:
我我我今天不出意外的话也会努力二更!
如果二更不成功,我就…再努力努力!
更新在发力,贴贴宝贝们=w=
第23章 【二更】
在别墅待了一个星期后,倪喃终于被时卿放出了门。
学校和茵北路两点一线的生活重新恢复了正轨,要说日子变得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原本安安静静的别墅最近动起了工。
某天倪喃从学校回了家,便看到有人搬着大大小小的器材设备往别墅里运。
江兆和杜原也在其中,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见江兆猛灌了口水,指着某个比人高的大件嚷嚷着,“诶诶诶慢点儿!贵着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搬家。
倪喃走过去拍了拍江兆的肩膀,“江兆,你们这干什么呢,搞这么大阵仗。”
背后突然来了力道,江兆喝进去的一口水险些喷出来。他呛了几声,见问的人是倪喃,立刻收了他那呼之欲出的骂声。
“这都是些运动锻炼的器材,柏助说之前别墅那个健身房东西不够全,需要增补。”
“健身房?”倪喃朝别墅内看了眼,“你是说一楼那间?”
别墅很大,一楼靠近花园那侧确实有间健身房。只是自从搬到这里开始,倪喃就没见有人进去过。
不过想来也是,时卿腿脚不好,哪儿来精力去举铁。
可现在这般是闹哪出。
东西多,江兆忙得很,没说几句便跑去帮人搬东西了。倪喃盯着忙碌的别墅大门片刻,脑袋里突然生了个猜测。
猜测愈演愈烈,倪喃却还是不敢确定。
她转身快步往别墅内走,验证猜想的念头极强。
进门后,倪喃首先看到的是从旋转楼梯上下来的两人。柏易穿着黑色西装,提着惯用的公文包,头微微垂下看着身侧的人,样子很是尊敬。
他旁边是位鬓角斑白的长者,灰色西装衬得他气质沉稳,儒雅有礼。
不知说了什么,柏易的眉梢明显带了喜色,倪喃隐隐听到“感谢”这样的字眼。
终于,柏易看到了站在楼下的倪喃,“倪喃小姐。”
喜悦的情绪太过明显,倪喃从他叫自己名字时上扬了好几分的语调中就能听出来。
两人在倪喃身前放缓了步子,柏易朝倪喃介绍着,“这位是帮助先生治愈腿伤的程锦宗程医生,明天开始,应该会是这里的常客了。”
从柏易的话里,倪喃敏锐地捕捉到了“腿伤”这两个字眼。
她猛然看向柏易,眼里有些询问的意思。
后者没多言,只笑着点了点头,从那小幅度的几下点动中,倪喃看到了柏易的激动和高兴。嘴唇紧抿着,弧度却上扬。
可能高兴是会传染的吧,倪喃想。
确定时卿要开始治疗腿伤的瞬间,倪喃好似也被柏易的情绪感染。兴奋之余,还有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期待感。
送走程锦宗后,倪喃第一时间溜进了健身房里。
东西多,还不成样地堆在一起。
倪喃很难想象,别墅里居然还会有这么热闹的时候。
人员进进出出得频繁,江兆和杜原大声招呼着,就怕磕碰到。设备搬出再安装,江兆二人好像找到了乐子,越干越起劲儿。吴俪蓉忙活着做晚餐,厨房里没多久就传出香喷喷的饭菜味儿。
哄闹的嘈杂中,倪喃端了时卿那份早餐进了主卧。
一推门,见时卿正坐在窗前,静静地望向窗外。他穿着件深灰色的家居服,长袖刚刚好遮到腕骨的位置。气宇清冷,优越的侧脸轮廓分明,眼神疏离。
听着动静,时卿缓缓看过来,和倪喃的眼神对上。
倪喃用手肘关了门,把晚餐放到桌子上,“在楼上‘监工’这么久累不累,吃个饭?”
边说着,倪喃伸手去握轮椅的扶手,话里有话,“吃饱了才有力气大干一场。”
“晚上不要吃太重口的,身体容易有负担。”倪喃去给时卿倒了杯水,“但是呢,必须要补充足够的钙和蛋白质,所以商量个事儿。”
话音一顿,倪喃拉了把椅子坐到时卿身侧。她右手托着脸,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下巴,“能不能委屈一下,暂时别挑食了。”
进来的这几分钟,倪喃的话就没停过。反观时卿,连声嗯都舍不得给一下。静静听着她的碎碎念,聒噪不休。
不由自主的,时卿被倪喃那只撑着下巴的手吸引了注意。她的手指葱白,甲床莹润齐整,皮肤白得近乎透明,淡青色的血管隐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