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午出来得早,从中午到现在,倪喃都没吃过什么东西。然而她胃口小,从前也是这般有一顿没一顿,一天少个早晚餐根本不在乎,此刻并没觉着饿。
她翘着腿,手肘抵在膝盖上,掌心托着脸,刚想说什么,耳边突然传来阵骚动。
不知道又是什么人还能在此刻引起这么大动静。
唏嘘声中,倪喃耳里落了几句话。
“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谁都来了。”
“有场好戏要看咯。”
寻着动静看过去,倪喃有片刻的失神。门口款款而来的女人身姿窈窕,蓝色的长裙更显其温柔优雅。乌黑的发盘起,有几缕垂在额角,尤为动人。
倪喃眯了眯眼,收回目光,重新与时卿的眼神交汇。
“这节骨眼儿,小心关心错了人。”倪喃笑着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门口的方向,“喏,你的老情人。”
话落,时卿的眸子明显暗了下来。他顺着倪喃的方向抬眼过去,只一瞬便敛了眼神,眸光森冷地看着倪喃。
只见她指尖敲击着下巴,笑得朗然,“不打算去续续旧情?”
作者有话说:
时卿:怎么总喜欢给我塞什么“旧情人”,还塞得挺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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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倪喃惯会有这种膈应人的本事,只短短几句话,便成功挑起了时卿的火。
话里带笑,全然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
别的东西她没兴趣,偏偏这种时候,她比谁都积极。
时卿轻轻把酒杯放在桌面上,底座啪嗒一声响动,不轻不重,让人辨不明他的情绪。他盯着倪喃,唇角分明扬着弧度,却让人感受不到笑意。
“说说看。”时卿话音极缓,声线似覆着层薄薄的冰,“这旧情要怎么续?”
听言,倪喃竟真思考着回答起来,“你们两个要怎么续,关我什么事儿,这种问题还是不要抛到我身上了吧,时先生,你说是不是?”
她说话的时候眼尾轻扬,眸光夹杂着几分随意。偏生就是这副无所容心的样子,才最让时卿烦得心闷。
漠不关心,是因为从未放在心上过。所以倪喃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他和别的女人放在一起,于她而言,时卿或走或留只不过是工资或无或有的问题罢了。
时卿不开口,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也是不想开口。
眼前这个没良心的,最会找地方刺他。
气氛一时间沉默下来,只耳边轻缓的音乐悠悠作响。倪喃抬眼望过去,发现唐凝正朝这边看过来,隔着人群和香槟塔,正巧与倪喃的眼睛对上。
那是双很漂亮的眼睛,妆容素雅,气质沉静温柔。倪喃的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是不是该让出个位置出来,人两个久别重逢说句话,她在这儿凑什么热闹。
然而离开的借口还没组织好,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嗓音。
“敢跑,今天晚上就废了你。”
“……”
时卿并没有看她,然而这话却明显是说给她听的。在做人处事这方面,时卿和倪喃不同的是,他可以说到做到。
于是,倪喃打消了要溜的想法,乖乖坐在一边,没了动静。
余光里,身姿窈窕的女人慢慢走近,伴随着的是愈发清晰的交谈声。周围的目光更加强烈,任谁都不会想到,一场生日宴竟还能看这样一出好戏。
然而时卿的眼神却始终平视着前方,动都未曾动过,仿佛让视线汇集的人不是他一般。
眼看唐凝就要走入这片休息区,不知从何处却又突然传出一阵躁动。
倪喃有些不耐烦,难道又是时卿哪个老相好不成?
闻声望去,倪喃看到有个男人走向了他们。同样穿着身黑色西装,而相比起时卿,那张脸却实在不稳重得多。
他一手插着口袋,另一只手自然垂在身侧,身量和时卿相似。俊逸的五官上,几分慵懒之色攀上眉梢,唇角带笑,偏还生了双桃花眼,满脸都是招惹。
只见他慢悠悠朝时卿走过来,目的很明显。
站定在时卿身前的那刻,倪喃注意到唐凝的步子停了。
脑子里冒出个念头,这人难道是来给时卿挡桃花的不成。
方才那一会儿的功夫,时卿周身已经天然形成个空白的包围区,没人靠近,自动远离三分。然而眼前这男人却张扬得很,直接侧身坐在了时卿旁边的沙发扶手上。
而后,倪喃听到他冲时卿唤了声,“大哥。”
两个字让倪喃彻底陷入了迷惑状态,怎么又冒出来个弟弟?
时圃二号?从前怎么没听说过?私生子?!
越来越多离谱的可能被柏易一句话打断。
“牧也先生。”柏易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反应了片刻,倪喃突然想起了桩事。时文松有两个儿子,时回峰和时回山,兄弟俩各有一子,而眼前这位,估摸就是时回峰的儿子时牧也。
倪喃对他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他的花边新闻不少。
可别看他外表张扬恣意,手段却是够狠。年纪轻轻就能在西岚时氏大厦高层做得风生水起,时家大半的生意都担在他身上。
时圃那个不学无术的草包,远不能与他相提并论。
然而或许是有了前车之鉴,倪喃对时家的兄弟情分没什么信任可言。见时牧也朝时卿靠近,两道目光便直直盯过去。
盯视太过直白,时牧也原本忍着好奇没去打量时卿身边那个小姑娘,却也因为她的防备而不得不回视过去,挺漂亮一张脸,就是年纪小了点儿。
时牧也不由地轻笑了声,“哪儿冒出来一姑娘,这么护犊子。”
闻声,时卿侧目看了眼倪喃,脑子里浮现出下车前她同他说的那句话。
总算靠了点谱,护人护得还挺像模像样。
时卿收回眼神,却注意到时牧也的眼睛一直落在倪喃身上,打量的意味极浓。时卿皱了皱眉,语调平淡听不出情绪,“有事就说。”
四个字,便打断了时牧也对倪喃的探究。
“这么久没见,大哥你怎么还是这么没人情味儿。”时牧也从桌上拿了杯酒,手腕轻晃,红色的液体在玻璃壁上打圈,“看来您这日子过得还不错,倒是我多虑了。”
倪喃听明白了,人俩关系好着呢,实在用不着她操心。
见此,她也没兴趣听他们兄弟俩寒暄唠话,干脆就拿了颗圣女果边吃边打发时间。
时卿虽没看倪喃,但是时牧也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终究还是抵不过余光里百无聊赖的少女。她把圣女果放在掌心上,手指摆动,圣女果在指缝间颠来倒去。
她的头发垂落在肩上,侧脸姣好,脑袋低垂着。
忽而,耳边传来道低低的声音,“盯多久人也是你的。”
思绪被拉回来,时卿侧眸看了时牧也一眼。后者脸上的笑意更浓,“有段日子不见,大哥也学会走神了?还真是稀罕。”
时卿并没应他的话,只道:“说重点。”
“行。”时牧也仰头示意了下楼上的方向,“老头在上面等你呢。”
稍顿,时卿侧目看了看倪喃。然而下一刻,正在把玩圣女果的少女突然就开了口,“你去呗,我在这儿又不会丢。”
没什么起伏的一句话,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时牧也笑道:“可以啊小姑娘,合着我们的话都被你听了去啊。”
“自己声音大还怪别人偷听。”倪喃轻哧了声,偏头道:“你们是说小话还是昭告天下呢。”
可以,够牙尖嘴利。
“成,这事儿赖我。”时牧也舌尖抵腮,好笑着点了点头,“大哥,走吧。”
似是还有些犹豫,时卿偏过头看着倪喃,“就在这儿等我回来,柏易留在这里,你有事就找他,让他来解决。”
“知道了知道了。”倪喃敷衍地应了两声,“我又跑不了。”
“最好是这样。”
“……”
别墅里有电梯,时卿和时牧也并排着站在里面,原本宽敞的空间因为两人的存在而显得有些狭小。时牧也还在回味着方才的场景,越想越有意思。
静谧之中,时牧也突然来了句,“大哥,嫂子年纪怎么比我还小,你好这一口啊。”
话落,时卿突然看了过去,眸间一片冷色。
“得,是我不会说话。”时牧也挑了挑眉,没再开口了。
心里的猜测倒是更确定了几分,估摸着,同他想的八九不离十。
时卿敲门进去的时候,时文松正坐在书房内等着他。
头发花白的老人精神抖擞,体型有些微胖,鼻梁上架着副老花镜,不笑的时候面容显得肃正。看清来者是谁,时文松目光掠过他的双腿,摘了眼镜,淡声道了句,“坐吧。”
时卿微微垂首,慢步走到书桌的另一侧。
桌上有套简单的茶具,时文松伸手倒了杯茶给他,“终于想通了?”
陶瓷茶杯里冒出清淡的茶香,木质桌面上升起浅浅白雾。隔绝了嘈杂,周围的一切都沉寂下来。
长者的眼窝布满皱纹,深沉又温和。
他抬起眼,把问题抛给时卿。
后者沉默了片刻,语气薄凉,不带温度,“不是想通了,是想换种活法。”
“换种活法?”时文松靠着座椅,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挺有意思的说辞。”
他笑了笑,脸上的肃正稍减,“能不能和我这老头子讲讲。”
“讲什么?”
“原因。”
空气再次陷入了静默,时卿在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意思。讲故事这是事儿,他不在行,也没兴趣。
似是早就猜到了结果,时文松并不恼。
或许是年纪大了,人时不时就会回忆起些往事来。时文松无声叹了口气,“当初把你接回来,可不是为了看你活成那副样子。”
“你这孩子从前过得辛苦,好容易把Sense做起来,又受了那么大一灾。”
“不管你是想通了也好,还是换个活法也罢,总归也是能让我安心些。”
老人的嗓音微微沙哑,然而语气和善,并没什么距离感。稍稍停顿了片刻,时文松轻轻笑了笑,“人都来了,还不打算带给我瞧瞧?”
时文松伸手拿起茶杯,呼了口气,水珠凝在杯壁上,茶香浮动。
浅浅抿了口,时文松道:“让人姑娘在下面坐着算什么。”
毕竟是一手创办时氏集团的人,没什么东西能逃过他那双眼睛。时卿难得开口说了句话,“我的事,还是不劳您操心了。”
时文松无奈地摇了摇头,“好,你们年轻人的事我管不着。”他放下茶杯,苍老的双眼里带了些慰藉,“总归是你自己过得好,比什么都强。”
自己过得好吗,时卿在心底重复了声。
这几年得过且过久了,日子好像也就那样。没什么期待,没什么指望,能过一天算一天。好与不好不是他来评判,而是外人对他的指点。
对于自己的审视越来越模糊,每天都在无止境的厌弃和烦躁中度过,早就没了生活好坏的概念。
可是现在呢,时卿生出疑问的同时,心里有了答案。
我过得不好没关系,但是她不行。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五一假期快乐呀!白天会有二更,手速快的话还会有三更=w=
如果有关注我专栏的宝贝应该会知道,时牧也是《失重》的男主,古早追妻hzc哈哈哈,文案应该还会调整。
但是目前脑洞不太大,会排在《暮色失格》和《败露》之后,不过也会填坑的。
第29章 【二更】
冬天的栖坞总是寒冷刺骨,几场大雨之后,路面上的湿滑久不消褪。潮湿粘腻的空气浸泡着整座城市,好像随时都会腐烂出赃物。
病入膏肓的杨芝根本无暇顾及公司的事,时回山连着几日彻夜未归,公司一团乱麻。
没多久,杨芝病逝,彼时的时回山周旋于投资商合作方,忙着给公司改头换面,甚至连自己妻子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毫无感情的婚姻,总会有破裂的可能。时卿不是没见过,时回山搂着别的女人进了酒店套房。
杨家和时家的联姻不过时利益为先,时回山依仗着杨家,起初根本抬不起头来。
过惯了被众星捧月的日子,杨芝难免跋扈了些,在时回山面前趾高气昂的时候不少。她厌恶他的无所事事,低看,瞧不上。
然而风水轮流转,杨家公司出现生意危机,时回山竟同着外人一起抽干了杨氏最后的血肉,鸠占鹊巢,踩着杨氏的尸骨上位。
对于杨芝的憎恨在这十几年的婚姻中只增不减,时回山甚至还将它转移到了时卿身上,讽刺冷眼,挖苦谩骂,好像这样就能消磨掉杨芝对他的折辱。
一切的事与愿违好像都发生在了时卿身上,他被迫退学,时回山以进修为由将他送往国外,丢了比少得可怜的钱,再不闻不问。
这是场没有归期的流放。
时卿离开的第二天,时家就迎来了新的女主人,还带着个与时卿年纪差不多的儿子。
像丢弃垃圾般,时卿被抛弃在寒冷的异国他乡。那里的冬天比栖坞还要冷,雪堆在路边,地上都结了冰面。走得匆忙,时卿没带什么衣服,零下十几二十度BBZL的天气,他只穿着件单薄的t恤,皮肤都冻得发紫。
狭小黑暗的出租屋,是他唯一可以遮风避雨的东西。
时回山给的那些钱都交了学费,想在这里活下去,远远不够。24小时便利店、酒吧、餐厅、拳击馆、台球厅,一切可以赚到钱的地方他都会去。
那里的半夜三更不是什么安全的时候,时卿好几次凌晨两三点回出租房,都能在阴暗的巷口看见群纹身花臂的小混混,浑身烟酒气,还沾着女人的香水味儿。
有一回,时卿再次在巷口遇到了他们,可能是吸了东西,一个个精神飘忽,眼睛迷离,像是随时都能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