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夜漓看了一眼,惊异道:“那是,璇蓁姑娘?!可是她怎么在——难道璇蓁姑娘不仅仅是西秦后人,还是前西秦国流落在外的公主?”
亭下的美人一身粉荷长裙,笑意盈盈地轻嗅花香。囡卿不由自主地唤了声:“璇蓁。”
亭子里听见了声音,一大簇‘龙锦花’转了过来,景夜漓看着那一身金色衣衫的人,不可思议道:“旁边的那人竟然是夏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孟囡卿从一开始看见璇蓁的时候就看到了旁边的夏侯微,夏侯微围在璇蓁旁边不奇怪,但奇怪的璇蓁的反应。夏侯微给璇蓁簪花擦手她竟然没有一掌拍死夏侯微?反而小孩子似的往夏侯身上身上挂,怪不得最近几日不见夏侯微,短短几天,璇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亭子里的夏侯微看见了这两人,甩着扇子一边打招呼,一边小心地替璇蓁掖着裙角将其从亭子里抱下来。是的,抱!而璇蓁美人就如一个小孩一般享受着这一切。
孟囡卿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景夜漓和颜不弃看地瞠目结舌。
夏侯微将那孩童似的女子带到了三人跟前。
景夜漓认真地看着璇蓁,问道:“夏侯,这是……璇蓁姑娘。”
夏侯微不答话,而是看向了囡卿,他的目光带着某种坚定,这个女子是不是璇蓁,没有人比囡卿的认同更有说服力。
孟囡卿从心底倒吸了口凉意,伸出手,低低唤道:“璇蓁。”
看见一双手忽然伸到了自己跟前,璇蓁被惊吓到了,猛地躲在夏侯微背后,一双手紧紧地捏着夏侯微的衣襟,菱唇紧咬,仓皇的神色不是作假。颤巍巍地吐出了三个字:“微哥哥……”
第六十八回 夜半闺房论婚嫁
璇蓁毫无防备地躲在夏侯微身后,眼底划过某种情绪,夏侯微一手托起璇蓁柔软的腰肢,一手顺着璇蓁的背,柔声安抚道:“蓁蓁不怕,站在微哥哥身后!”
娇弱甜腻的三个字,景夜漓仿佛被一道惊雷劈过,看着这两人,景夜漓难以相信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夏侯微你对璇蓁姑娘做了什么事?”他还是适应那个见着夏侯微就横眉瞪眼的泼辣璇蓁。蓁蓁,微哥哥——想想就恶寒!
夏侯微也吸了口气,深深地呼吸,摊了摊手道:“如你们所见,璇蓁美人变傻……不对,她的脑子出了问题。”
孟囡卿,景夜漓,颜不弃,三人直勾勾地看着夏侯微。
夏侯微做出了一副防御姿势,底气不足道:“你你你们这么看着本少是什么意思,又不是本少把璇蓁美人弄成这样的!”抚摸着那心甘情愿拽紧自己衣袂的玉手,夏侯心满意足地解释道:“我的漓世子,囡卿美人,你们有点反应好不好,本少这些天东奔西走,终于在那些西秦人的手里找到了璇蓁美人,可刚找到她的时候她连本少也不认识。”
景夜漓还是不能接受道:“那现在璇蓁姑娘为何谁都不许亲近,唯独与你......”
夏侯抛过来一记桃花眼,叹息的:“哎,只怪本少丰神如玉,倜傥出尘;爽朗清举,天质自然……”
“先不说璇蓁的身份到底是什么,那些西秦人正好以前朝公主为借口兴风作浪,所以这个时候璇蓁对他们尤为重要。他们怎么会允许大公子接近璇蓁?”孟囡卿一口打断了夏侯微的废话。
“那些人根本不允许别人接近璇蓁,你们也看见了,璇蓁美人也不让被人碰。而本少……咳,本少那日装作醉酒,意外发现璇蓁,那些人得知我的身份后便对我不再忌惮。”
囡卿听明白了,夏侯大公子生性风流,正因为此,西秦人才没有怀疑夏侯微接近璇蓁的目的,最重要的是,夏侯微身份特殊,他们这是想通过璇蓁与夏侯家交好。昨日玄武带来的消息就是这个,璇蓁竟然是前朝皇裔。这个时候西秦带走她无非是想控制璇蓁,让他们的一切野心变得师出有名。
景夜漓自然明白这其中利害,看着如婴孩般缠着夏侯微的璇蓁,景夜漓道:“这些日子夏侯你一直和璇蓁姑娘在一起,就算璇蓁姑娘心智不足,那带出一个人对你夏侯大公子也不是难事。”
“那些人不知道对璇蓁用了什么手段,不仅仅让她的脑子变傻,还通过药物控制她。这一路上我哄着璇蓁离开过,可一到晚上她就头疼的厉害,那时候我才知道她每日都必须定时服药,无奈我又带着她回到了西秦人那里。”说起这件事,夏侯微也是一副正经神色。“得知那些西秦后人会带着璇蓁来长安参加龙锦节,我就当做被璇蓁的美色迷惑,一路跟来。”
璇蓁犹如一个无措的小孩,害怕与任何人接触,只躲在夏侯微的身后。璇蓁本就生得花颜月貌,即使是没了那份高冷神韵,她的这副模样也是惹人爱恋。一阵苦意从心底汹涌翻腾,孟囡卿上前一步,低柔地声音带了几分哽咽,“璇蓁,我是囡卿,我替你把脉。”
“囡卿,没用的,我暗中找了很多大夫都查不出什么。蓁蓁,过来!”夏侯微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还是拉过了璇蓁的胳膊,哄着璇蓁伸出了胳膊。
“璇蓁,你上前来,那边有西秦人暗中盯着,如果发现你擅自为璇蓁诊脉,说不定会打草惊蛇。”夏侯微说着欺身上前,骚包道:“囡卿美人,好久不见!”
远远看去就是风流的夏大公子又调戏了孟府后人,而他的腰上还挂着另一个绝色美人。
短暂接近,随即相离。
景夜漓急着问道:“怎么样?”
囡卿凝起神色,失望地摇摇头。
正在此时,一名婢子前来,说是公主该吃药了。
三言两语调戏走婢女,夏侯微只得带着璇蓁先离开,这个时候他们还不能贸然带走璇蓁。
“大公子——”璇蓁根本不允许除夏侯微之外的人近身,囡卿唤了声夏侯微,言语中是满满的祈求。
夏侯微敛起嬉笑,紧紧握住璇蓁的手,正色道:“囡卿,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放心,我一定会看好璇蓁美人,尽量让她少吃那些药。”
“对了囡卿,这一路上有人查出了璇蓁的身份,还意欲带走璇蓁,我想那应该是你的人吧。”
“他是玄武。”囡卿点点头,夏侯微说的人一定就是玄武了,有些事情,她不想再隐瞒,竟然对方步步紧逼,她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玄武,孟家军四主将之一的孟玄武?夏侯微和景夜漓先是一震,随即都恢复了神色。
夏侯微颔首,低低道:“囡卿,你让玄武今夜来找我,我想办法弄出璇蓁吃的药,你把璇蓁吃的究竟是什么药查出来,这样我才敢找机会带璇蓁离开。”
“好。”
实在不能再做逗留,夏侯微带着傻傻的璇蓁离开。
孟囡卿看着远去的粉荷身影,喃喃道:“漓世子,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什么?”
“那一日,我与璇蓁追随你到锦州的城墙上,如果我回头,璇蓁就不会被——漓世子,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这是孟囡卿第一次反思自己是不是错了,十八年来,她的行事作风就是从不说后悔,她觉得,后悔是一个人对自己最大的否定,所以她从不允许自己后悔。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每一步路都是她无悔的抉择。认准了的世事,披荆斩棘,走下去就好。
孟囡卿的骨子里有一种偏执与张扬,她从不委屈自己,她只想遵从自己的心,肆意飞扬。正是因为有了那段韶华倾覆的青春岁月,所以养成了她现在坚定却湛然的性子。
幼年孤身居于深山,她一个人抵抗着无数个夜晚的恐惧;身体落下寒症绞痛,她一个人忍受着寒体折磨的过程;后岁行军汗流浃背,她一个人十几年如一日里的咬牙;所有的苦,所有的泪,所有的痛,所有深入骨纹的滋味她一个人都能承受。也许这些都是一个人成长过程中必受的,这些她全无畏惧。可是,现在,她连累了璇蓁。
那是璇蓁啊,她的璇蓁,这么多年的跟随,不问对错的陪伴,就算天下人都与你背离,她也会站在自己身边。一个女子,能得另一个女子这样的一份感情,何其不易,何其有幸。
可是现在呢,如果不是这趟长安之行,璇蓁怎么会受这份罪。
“囡卿,不要多想。如果璇蓁真的和西秦皇族有关系,这样的结果是必然会发生。真的与你无关。”景夜漓没有见过这样的囡卿,有点担心。从一开始,景夜漓眼中的囡卿就和他陪伴着的那个人有相似之处,之后的相处过程中,他觉得他们就是一类人,所以景夜漓才会不遗余力地帮助囡卿。
“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找出璇蓁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孟囡卿深深地吸了口气,坚定道:“对,我要救出璇蓁。”
龙锦节一过,各国国使返国,而阑溪使者在九阙发生意外,看来太子难逃一劫。原来从一开始的千寻楼的傀儡死士开始就是皇帝东宫寔的手笔,难道他只是想逼珩王出手?难道皇帝从一开始就对太子不满意?孟囡卿觉得,从太子之位这件事可以看出,皇帝一直在为他心中真正的储君铺路,这个人到底是谁,东宫寔到底想把这九阙国交到谁的手里?瑞王?珩王?亦或是……另有他人?
因为璇蓁出事,一向平静的孟囡卿急于找出这个真正的储君,她想解决完孟家军的事,然后带着璇蓁离开这里。
入夜,孟府来了位不速之客。
孟囡卿看着忽然来到自己房里的玉无双,冷言道:“随便进别人的闺房,无双公子何时做起了采花贼的行当。”
孟囡卿刚说完,玉无双忽然上前,广袖一掀,意欲牵住囡卿。
孟囡卿岂会任由玉无双动手,前两次被他所辖制是因为她本就出于劣势,无双伸过了手,孟囡卿凝气反掌一拍,嗤声道:“无双公子请自重。”
掌心被震得发麻,玉无双面不改色地收回手,笑意略微道:“背了采花贼的名,岂能不对卿卿坐实了。”
“无双公子有何贵干?”孟囡卿此刻没有心思和这人做口舌之争。
“让六万孟家军重见天日,安然救回卿卿想要救的人。我可以帮卿卿。”玉无双拂开广袖,负手而立,不急不躁,等着囡卿的回答。
孟囡卿心中一动,特别是救回璇蓁一条。
“条件?”
玉无双神色无动,可眸低的那枚朱砂却越显鲜泽,盯着囡卿,玉无双缓然道:“嫁给我。”
孟囡卿一怔,她实在没料到玉无双会说出这三个字。
“无双公子说笑了,囡卿虽过了适婚年龄,可我还没有到要嫁给一个身份、目的都不明的人的地步。”表面上没有过多表现,可内心早已是百转千回,想到了一点玉无双要自己嫁给他的原因,孟囡卿主动接近无双,露出皓腕,试探道:“还是说无双公子的身体需要吸食囡卿的血?”孟囡卿将手腕递到了玉无双跟前,如果真是这样,她很愿意用自己血换回璇蓁。
“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无关紧要的事,卿卿这样做可值得?”玉无双眼眸一沉,渊沉似墨的瞳眸紧紧注视着囡卿,像是要把她卷进那里面。
“有些事,有些人,于无双公子是无关紧要,可于我,付出什么都值得。”
“哦,那卿卿为何不嫁?”
“我想我没有必要再说第二遍。”
玉无双忽然轻笑出了声,“怎么办,我对卿卿越来越感兴趣了。我会让卿卿知道,我想要的,何止是卿卿的血。”
那种笑语像是一种咒语,孟囡卿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等她回过神的时候,玉无双已经走了,如不是空气中熟悉的清心香,她都觉得这是一场梦……
第六十九回 太子府中龙锦谢
龙锦花花期较长,整个长安漫城洒金花盛,此等盛景可以维持到五月中旬。为期三日的龙锦节顺利接近尾声,可在最后关头,自称西秦后人的那些人忽然提起了太子。西秦后人的意图很明显,他们在试探皇帝对太子的态度。太子遭.禁无疑是九阙的政治大事,如果九阙朝堂上能为此事掀起一曾巨浪,这是他们乐见其成的。
东宫寔当然能看清这些人的心思,当即便下令前往太子府观赏龙锦花,以各国友人的这趟太子府之行作为龙锦节谢幕之仪。因为是临时决定,所以前头圣旨宣往太子府,后头所有人一路游览前往太子府去。东宫寔这一举动,无疑是想向那些坐观九阙朝堂风雨的人一个警告,但于东宫璟,这是最大的殊荣,特别是这个关头,也许太子会就此翻身。
行苑距离太子府不远,且一路繁花,众人未乘轿撵,观赏至太子府,太子早已出府相迎。
可是到了太子府,令众人眼睛大跌的是整个府邸没有一朵盛开的龙锦节,葳葳蕤蕤的龙锦树长得郁郁葱葱,可就是没有一朵盛开的龙锦花。太子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众人看着太子府的情形满是惊愕与不解。
东宫寔敛下怒意,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子,问道:“太子,这是怎么回事?”
“回父皇,儿臣,不知。”
太子闭上眼,咬牙无力地道:“太子府的龙锦花自两日起便败谢,再不开花。”东宫璟的心此刻已经沉到了谷底,虽然他还未查出这件事为何会这么诡异,但这个时候如果他再感觉不到异常那他就枉为太子了。先是涉及阑溪使者葬身火海一事,而恰好这个时候太子府的龙锦花又不盛开,所有的事情都是算计好了的,对方就是不给他一息喘气的机会。目的明显是太子之位,到底谁是幕后之人,到底谁想做这九阙的储君,瑞王?珩王?还是......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