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时辰后,赵竑书房的桌子上也放了一只风筝,赵竑看着它,嘴角一抽,忍不住抱怨,“朕那么好的手艺,怎么就换了这么个丑东西。”
“咳,”总管太监放开了他背在背后的手,“送风筝过来的丫鬟说,她家主子知道自己手艺不好,所以想着,以量取胜,买一送一。”
于是现在赵竑的书桌上放着两只丑风筝,他忍不住笑了出来,两个风筝被高挂到了里屋里。
当晚赵竑去了褚宓宫里,褚宓很高兴的迎接他,赵竑看着眼前美人的笑脸,神情复杂的笑了笑。
先是吴国公主怀孕的事,然后连着十多天他都一直留宿在皇后那,宫里都快传出他冷落她的传闻了,她还能笑得那么好看,一点悲伤都不带有,是该说她豁达,还是该说她不在乎他呢。
那晚,思念夹杂着一点怒气,赵竑一开始其实有些粗暴,可是很快他就温柔了起来,因为他发现褚宓在回应他,不是像往常一样配合他,他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褚宓是在回应他。
褚宓的回应让他很高兴,可是慢慢的他又开始愧疚起来,他不停的在她的耳边说着诱惑她的话,这种时候,也不管是不是空头承诺,什么君子一言也都被抛在了脑后,哪怕就只有一晚,赵竑想要迷惑住她。
过了那一夜,赵竑突然心情变得更复杂了,一方面,他知道自己得去皇后宫里,另一方面,他对褚宓突然变得又欣喜又愧疚。褚宓现在在他眼里就像是个五彩的肥皂泡泡,一方面他激动得想扑上去,另一方面他又怕把泡泡弄碎了。
赵竑的这种复杂的心情很好的从他最近送去褚宓宫里的东西上表现了出来,他的心情开始慌了,送的东西也很奇怪,基本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就突然起兴要送给褚宓。前两天走在御花园的路上,风吹了一瓣花到他手掌上,他就突然双手捂着花去找了褚宓,到褚宓宫里打开手掌的时候,两个人均是一愣,褚宓在心里曰:这御花园的空气和她宫里的很不一样吗?
过了那一夜,褚宓的心情也有些复杂,一方面,赵竑的酸诗加上晚上耳边略有些不要脸的话让她那晚险些忘了自己身份,另一方面,她觉得最近她越来越看不懂赵竑了,赵竑往她宫里送的东西突然开始变得奇奇怪怪,让她不禁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在暗示她些什么。今天赵竑派人送了她他书房里的笔筒,可是这个笔筒前两天他也送过一个一模一样,再加上昨天送了双筷子,是,好事成双的意思吗?好事成双又是有什么意义呢?
还好,很快中宫里传出了喜讯,皇后怀孕了,紧接着边关也传来喜讯,褚谦攻下了楚国的一个城,还真是好事成双,然后一切就都恢复如常了。
不必旌旗高挂,要活着回来
皇宫是什么样的地方?报贩子曰:皇宫是养活了他们的地方。
这地方就没有一日太平,就比如说今天,六月初九,赵竑正坐在书房里沉默不语,蒋珹正跪在一旁等他出征请书的批复。
你一个文臣家的儿子出什么征?这是赵竑看到蒋珹的请书时,脑海里想起的第一句话。这句话不像是从皇上口中说出来的,所以他打算在脑子里先措措辞,措着措着,他就想起了蒋珹是有个武状元的名位的人,也不是不可以出征,他都准备批复了,突然又想起来,蒋家就只有这么一个嫡出的儿子,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蒋珹的一句话让他很快的批复了出征请书。
蒋珹说,“有人跟臣说,文臣不懂武家的苦,臣想知道何为武家之苦。”
这件事还要追溯到昨天晚上,六月初八,蒋珹又爬了褚宓的窗户。
褚宓去里屋准备睡觉的时候,看到蒋珹正站在屋子里,知道褚宓不会给他开窗,所以他自己索性先进来了。
“你……”褚宓指着他,吃惊加生气,一时想不起下一个字该说什么。
“嘘。”蒋珹朝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嘘你大爷啊,褚宓打算开口喊人,“来人……,你你,你干什么!”
“接着喊啊。”蒋珹突然把他的腰带解开了,然后就开始脱外衣。
彼时,褚宓就只穿了件里衣,蒋珹要是也把衣服脱了,说不定就真说不清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褚宓压低声音骂了一句,“蒋珹你个混蛋。”
“这回又打算演哪出啊?”她自以为镇定地应付着蒋珹。
彼时,褚宓就只穿了件里衣,已经入夏了,衣服变得很单薄,褚宓不知是生气还是害羞,脸红了,又映着烛光,反正,很好看,于是蒋珹就往前走了一步。
“蒋珹,别过来。”
无视了褚宓的警告,蒋珹不仅过来了,还揽上了她的腰,然后抱着她从窗户飞了出去,飞到了屋顶上。
屋顶上,褚宓闭着眼,死命的抓着蒋珹的袖子,“蒋珹,放我下去。”
一开始蒋珹没在意,女儿家嘛,害怕是难免的,“放心,我不会让你摔着,褚宓,睁眼看看,今晚的月亮很漂亮。”
睁眼她不敢,可是闭着眼她又一遍遍想起过去的经历,褚宓开始浑身冒冷汗,“蒋珹,放本宫下去。”
“你睁眼看一眼,看一眼月亮我们就下去,你怎么了,褚宓?”紧抓着他衣袖的人双手发抖,脸色惨白,脸上还蒙上了一层细汗,“你抱紧我,我带你下去。”
褚宓就只是站在那,一动不动,蒋珹只好把她抱到了院子里。
褚宓蹲在院子里,努力平复着心情,“你没事吧。”蒋珹想要上前扶起她,被她一手打开了。
“抱歉,今夜失礼了,我不知道你会那么害怕,……,今日是我的生辰,也是,我母亲的忌辰,日子过得苦,就总想,看看你。”
“蒋小伯爷在跟本宫比惨吗?”褚宓突然生气地站起来,怒目瞪着他,“本宫,生而丧母,幼年丧父,之后颠沛流离,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若不是我哥哥上战场,一场仗一场仗的拿命拼,如今谁还记得褚家,本宫,说不定已成了边关妓馆里最有名的妓子,蒋珹,你们文臣家里能有什么苦,不过是宅斗算计,自作自受罢了。”
这话说的实在是有失公允,无论文臣武家,谁家还没有说不出的苦啊,可是现在是战时,武家女儿的话听起来好像真的比文臣儿子的多有几分道理。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哪个意思?你不好受,这世道,有几个人是好受的,大家不是都忍着吗,你不好受便来折磨我吗?”
“褚宓,我不是那个意思。”
“生在皇城文臣家里,吃着百姓的税,百姓家的儿子替你去上战场送死,蒋珹,你不是过得苦,你是吃不得苦。”
骂完了人,褚宓转身就要离开,又被蒋珹一把拉住了,“褚宓,你对我,有没有一丝好感?”
“没有,我讨厌你。”虽然入夏了,晚上的天气好像还是有些凉,褚宓都被冻得眼眶发红了。
“这样也好,我与你,至少不是路人。”虽然入夏了,晚上的天气好像还是有些凉,蒋珹都被冻得眼眶发红了。
再看回今天,赵竑大笔一挥,在蒋珹的请书上批了个准字。
褚宓宫里,褚宓正坐在主屋里,一边喝着姜茶,一边在心里骂着蒋珹:蒋珹这个混蛋,昨晚那一出差点让她得风寒。然后一口茶喷了出来,果然不能在背后说人啊。
“又过来干什么?”
蒋珹那小子又爬墙过来了,这是昨天还没挨够骂?褚宓下意识地打算清清嗓子,就听到他说,“我向皇上递了征战请书,今日启程去西边,过来跟你道个别。”
抬头看着他,褚宓一脸惊讶,“蒋珹你疯了吧,你一个文臣家的儿子去当什么兵?”
“武家的苦,总要亲眼去看看才能知道,不是吗?”
不是吗?武家的苦是去看看就回得来的吗?“蒋珹,你不是真的疯了吧?”
蒋珹看着她,温柔的笑了笑,“大概是吧。”
出征是件很凶险的事,蒋珹又是个没什么经验的富家少爷,大概他自己也知道,所以现在贪恋的盯着褚宓看,又怕再多看一眼他就要后悔了,又狠狠心转身准备离开了。
“蒋珹,要活着回来。”
蒋珹要去的地方,褚宓想着跟她曾今待过的地方大概也没什么区别,边关战场上多的是冷冰冰的人,冻得让人手发抖。
褚宓一句话又让蒋珹转身回来了,“怎么,舍不得我?”
“本宫记得,你是蒋家唯一嫡出的儿子吧,你要是死在战场上,皇后娘娘也就没了后台,本宫就去夺了皇后的位子。”
“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你个狠毒的女人。”
“切!”
“切!”
六月初九,成文伯蒋珹以武状元之名位上请书请求出征,皇帝批,准。成文伯即日启程。
蒋珹去中宫磕了个头,又回蒋府给蒋侯爷磕了个头,不顾家父和家姐反对,轻装上了战场。
蒋珹身穿黑甲,骑着一匹棕色马从西门出了皇城,身后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喊声,
“爷!”
“你跟来做什么?”
“爷您喝花酒的时候都带着咱,上战场了那也不能落下咱。”打小跟着蒋珹,别的不说,蒋珹不要脸的作风,引泉绝对学了十足十。
战争是肮脏不是意义
褚宓宫里,如意正在读着今日家里送过来的家书。褚谦领军的赵国军队攻下了楚国的东边,燕国太子燕悯那**领军的燕国军队攻下了楚国南边,现在正在战时调休,两军主帅正准备会面商量下一步行军动向,除了楚国气候有些干旱,他哥哥皮肤有些干燥外,一切都还好。
“让吉祥回信的时候提醒哥哥,要以大局为重,还有,告诉他蒋珹出征了。”
“知道了,奴婢会告诉吉祥,让褚将军照顾着蒋伯爷。”
蒋珹去到军队会合的时候正赶着战时调休,军队里的其他人最少也是打完了楚国东境一场仗的生死交情,而蒋珹,一是个空降兵,还一来就是将军的名位;二是个富家公子,还长了一副白嫩面相;军队里的士兵对他的评价就两个字:不服。
平日里说三道四的不服他,蒋珹不觉得有什么,反正这些话他在皇城里也没少听,但是拿着不服他当借口不服军令就不行了,蒋珹今日罚了一群去楚国民宅抢财物的小兵,领头滋事那人一边挨着板子,嘴里还一边骂骂咧咧的,“你**没个真本事,就知道拿官位压人,老子下辈子要是比你还会投胎……”
今日过来视察军营的褚谦大老远就被这叫骂声吸引了,他问一旁的副官,“最近军营里还有烧杀抢掠楚国百姓的事吗?”战事刚停的时候,总有士兵跟土匪强盗似的闯到楚国百姓家里,褚谦罚了好几批人才消停下来。
副官也很诧异,“最近都没上报过这种情况了。”
“过去看看。”
褚谦走过去的时候,蒋珹正在训斥士兵,“自我来军营,褚将军就连下了三道军令多次强调了不可对楚国百姓烧杀抢掠,你们不服我是一回事……”
“将军,将军给小人伸冤啊,这蒋伯爷不分青红皂白的就罚小人。”领头滋事那人看到褚谦过来,连滚带爬地从长椅上挣扎下来,抱上了褚谦的腿。
无耻还能到这种地步啊,引泉站在蒋珹身后,在心里默默感叹着。
“我罚你是因为你违反军令,”蒋珹解释道。
“小人没有,小人没有,你个小白脸,”
“你**的到楚国百姓家里烧杀抢掠干蒋伯爷的面相劳什子事!”褚谦抬腿踢翻了抱着他腿的小兵,“本将三令五申不可到楚国百姓家烧杀抢掠,一个个都当耳旁风吗!罚了多少?”
“十军棍。”引泉赶紧回答,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些小人得志的感觉。
“再罚十军棍,打到服为止!”
不只是噩梦,是战争送给每个人的后遗症
赵竑今天晚上做了个梦,他梦见一个小女孩正坐在一棵树下,远处一大片火光,天上像下雪般的飘落下白灰,走得再近些,他认出了那个小女孩,十岁的褚宓肯定就长着这么可爱的一张脸,她的脸上还脏兮兮的。
“宓儿,”赵竑高兴地走过去,那个小女孩却像是突然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大哭了出来,“别哭啊,你别怕,我不是坏人,你别怕,”他越是哄,面前的小女孩就哭的越凶,惊慌失措之间,他突然醒了,“你别怕!”
“怎么了?”褚宓睡觉轻,也被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