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官总是被杀——一块板砖
时间:2022-06-23 06:49:06

管如风的声音听着有些沙哑,眼里闪着光,顿了顿,他继续道,“若是王爷……王爷从前与在下的承诺只有你知我知。
到那时,为了王爷的信誉,在下会自刎于宫门前,绝不会成为王爷的威胁。一位好的君主,不该有背信诺言之事。”
直直盯着管如风,宋翰墨面色阴沉。
管如风,十四岁入朝为官,时年四十又三,此刻他挺直背,眼睛雪亮雪亮。
管宰相的一生都献给了宇平,虽是文官,手无缚鸡之力,却有自己坚定的信念:一切,都是为了宇平的安宁。
房里很安静,两人对视半晌,宋翰墨缓缓道:“花昔城的十万人本王都杀了,不在乎管宰相你一人。”
“下官明白。”
“呵……”
“王爷,晚膳备好了。”二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知道了。”
起身后,宋翰墨神色收敛,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他随意问着,“管宰相要不要顺便留下来一起用饭?”
“不必,在下这就回府。”
“那好,二柱,送客。”
快出房门时,管如风突然停驻脚步。
他回头深深看了宋翰墨一眼,之后缓缓弯腰拜了一拜:“今日之事情劳烦王爷莫要告之文阳。”
宰相的鬓角已经有些斑白,宋翰墨挑眉。
腰弯得更低了些,管如风继续道:“在下这句话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说的,我儿文阳在战场上多亏王爷照拂,多谢王爷。”
嘴唇微动,宋翰墨还未说话,管如风已经转身抬脚走了出去。
他今日穿了一身棉麻白色衣裳,衣袖宽大,头上只插了一根木簪。稀疏松散的头发,快簪不住了,掉下来些许。
吹来一阵风,吹得管宰相衣袖翩跹,宋翰墨眼帘低垂,若有所思。
***
第二日,雾气缭绕,空气有些沉闷。抬头望天,只见白茫茫一片,稍高一点的树顶,都见不真切。没有日,没有云,也没有风。
宋翰墨一早进了宫,他穿了一身玄黑镶同色皮包边劲装,金冠束发,腰间黑玉石腰带,径直去了玉暖宫。
在玉暖宫没有见到皇上,第一次见到荒凉不堪的庭院,宋翰墨愣住了。
眼中微讶,他踩着枯叶,走到槐树下,抬头,不知道望着什么。
他望了很久……
望过去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吩咐人打扫庭院后,他去了御花园的宣德湖,太监说,陛下今日在游湖。
到了宣德湖,湖面水汽缭绕,一艘游船靠在码头边上,远远瞧见靠坐在窗边的皇襟人,宋翰墨径直上了船。
船舱门帘是不透风的,刚进去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中药味,比外面高了许多的热气中还混着龙涎香,宋翰墨皱了皱鼻子。
皇上脸颊凹陷,唇色苍白,他侧坐在靠窗边的塌上,膝盖覆着狐裘。
瞧见宋翰墨进来,皇上面上带了笑。
见到皇上,宋翰墨也不行礼,径直坐下,问道:“陛下,近日身体可有好转?”
“咳咳咳”,咳嗽几下,皇上拉了拉覆在膝盖上的狐裘,缓缓道,“好了些,还能撑一段时间。”
“……那真是不太好。”
“……嗯。”
船桨吱呀,流水哗啦,船里一阵沉默。宋翰墨顺着皇上的目光,朝窗外望去,只见一层一层水纹散去的湖水,远处是白茫茫一片。
“陛下,您身体状况堪忧,还是早日立诏书,以防万一。”宋翰墨从怀里拿出一卷拟好的圣旨。
皇上瞥了眼圣旨,笑着道:“七弟,你真的长大了。和从前只会跟在朕后面转的小孩儿不一样了。”
“陛下说笑,人总会长大,不可能一直是孩童的模样。”
伸出瘦骨嶙峋的手,皇上拿起圣旨,读道:“‘禅位于七皇弟宋翰墨’,呵。”
嗤笑一声,脱手将圣旨从窗户扔出去,“咚”一声,圣旨落入湖中。
“仅在凉城一月,你就已经掌控上京。朕,是不信的。怕不是,所有事情,你早有准备。现在你手握兵权,只想要这个位置,朕都明白。可朕想死前都坐在这位置上。”
“臣弟不觉得陛下有和本王谈判的权力。”
“呵”,皇上嘴角带着微笑道,“朕拿一个人和你换。看在过世母妃的面上,行么?七弟?”
 
第59章 丹若郡主
 
话落皇上一阵剧烈咳嗽,苍白的手从怀里掏出手帕捂住嘴,雪白的帕子上面沾了点点猩红。
无意瞥见皇上掌心一道道伤痕,宋翰墨微微皱眉。
他问:“谁?”
皇上收起手帕,唤道:“盛德。”
一人进了船舱,他蓄着山羊胡,低头垂眼行了一礼:“陛下,参见景王。”
“此人名叫盛德,是岐山人,他离岛来大陆是奉族长之令前来捉拿一人。那人就是三年前在树上飞刀严大人的凶手,也是多年前,封印你记忆的那位神婆…黎思思。”
宋翰墨睨了盛德一眼,转而盯着皇上:“那神婆不是你的人?”
“当初封你记忆一事全是母妃主导,朕也只是见过她一面。后来盛德出现,让朕帮他寻此女,朕才知道原来那个神婆就是黎思思。”
皇上吸了一口气,过了许久,才喘过来,他声音有气无力,“三年前,严大人没有死,她现在的身份是丹若郡主。”
宋翰墨一下睁大眼睛,犀利的目光锁死在皇上脸上,几个字从齿间挤出:“我亲手,葬了她。”
“咳咳咳……”皇上一阵咳嗽。
“什么叫她没死!”
宋翰墨眼里充了血,他揪住皇上的领口,皇上一连串咳嗽,不能好好回答,让他十分烦躁。
“你又在想什么心思?不要再挣扎了!”
“盛…盛德!”皇上朝旁边做了手势。
盛德立马阻止宋翰墨:“景王!冷静!冷静!”
皇上缓过来后,他侧坐在窗边脸色愈加苍白,眼眶有些泛红。
颤抖的食指指向宋翰墨,皇上眼里似有些水光:“宋翰墨,是朕,让严果女扮男装入了上京,你们才能相遇。是朕,给你机会领兵,你才能为她报仇。是朕,找到盛德,她才能复活。
她就是严果,朕现在只想要这个位置。七弟,三哥哥没有多少日子了……好么?”
宋翰墨冷静下来,沉默许久。
船舱中,只有“哗哗哗”的水声,混着皇上一连串的咳嗽。
宋翰墨转身拎着盛德出了船仓:“你与本王出去详谈。”
甲板上。
宋翰墨放开盛德,声音带着威胁:“你仔细与我讲讲复活一事。”
盛德踉跄一下站好后,他拿出一个刀柄,握在手中:“景王请看。”
单独的刀柄被盛德握住后,竟然生生长出来一块绿色的刀刃,片刻后,绿色消失,只剩雪白光洁的刀刃。
“这是我岐山秘法,用秘法生出刀刃造成的致命伤,可封人经脉,造成中毒假死现象。
三年前,小的在白亭猎场终于寻到黎思思的蛛丝马迹。在她现身后,小的对此女追杀一月才用计谋将其杀死。回上京时,王爷已经出征。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的听说郡主是中毒而死,斗胆掘墓,发现是黎思思用了秘法后,立马对郡主进行救治。
不过小的技不如人,一年前郡主才醒过来,后遗症便是她失忆了,忘了从前的事。”
盛德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却得不到回应。大胆抬头瞧了宋翰墨一眼,他正死死盯着自己。
咽了口唾沫,盛德汗毛竖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好像被猛虎盯上的肉,危在旦夕。
宋翰墨沉默盯了他许久,才缓缓问道:“黎思思为什么要让她假死?”
“这……小的就不得而知了。”
“她那样过了两年,还能活过来?”
“这…景王,这是我岐山秘法,自然不致死。”
宋翰墨声音低沉:“你身为能人异士,她失忆是不是你导致的?就如从前黎思思对本王做的一般。”
“景王,小的发誓并非小的所做,而且我岐山并没有针对记忆的法术,失忆之事绝不是小的所做!不过…”
盛德靠近宋翰墨,他小声道,“小的将郡主失忆的事情告诉陛下的时候他倒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小的听他独自念叨着,忘了也好。”
宋翰墨侧头瞪了盛德一眼,一手推着他的肩膀把他逼靠在墙上,一手夺过他手中的匕首,刀刃抵住他的脖子。
感觉到刀刃的冰凉,盛德脊柱发凉:“景……景王。”
“本王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本王!你们是不是找了一个相像的人来欺骗本王!”
“这……王爷,是不是那个人,难道您自己不知道么?”盛德脸上带着苦恼,“难道景王您不希望她还活着吗?”
宋翰墨微微眯眼:“要是让本王知道,你今日说了半句假话,本王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景王,现在摄政王是您,小的怎么敢骗您。”盛德脸上带着讨好笑,他谄媚道,“刚刚听景王的意思,您想要那个位置?依小的看,倒不如现在就把里面的人杀了,不是更快?”
宋翰墨挑眉放开盛德:“你在教本王做事”
“不敢不敢。”
瞥了眼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大太监陈力。
宋翰墨目光一冷,转过拿刀的手腕,他问盛德:“若是你自己施行的秘术,要多久才能解开?”
“九九八十一天。”
“好。”
“噗”刀刃刺入□□的声音。
“呜…景……”大太监陈力,捂着肚子睁大眼睛盯着景王,面上是不敢置信。
他倒下后,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摸上宋翰墨的鞋面。
一脚踢开陈力的手,宋翰墨冷冷道:“从今日起,九九八十一天,若是到时候他醒不过来,你就一起去死。”
“是……景王。”实发突然,始料未及,盛德俯首慌忙答应。
见宋翰墨要走,盛德想了想又忙道:“景王,一个人的性格是经历种种形成的。现在的郡主没有记忆,可能不是从前的性子,不过她还是从前那人。”
“多事,本王自会看清。”
宋翰墨匆匆出了宫,一直守在宫外的宿云凑了过来:“大将军。”
朝飞燕走去,宋翰墨脚步不停:“知道丹若郡主么?”
“略有耳闻,是一年前陛下封赏的平民百姓。”宿云跟上宋翰墨的步伐。
“本王想见见她,你去打探打探她的消息。”
“是。”宿云骑马离开。
宋翰墨翻身上马,回去王府,带了几位小厮,直冲郊外墓地。
骑马经过城门口的时候,宋翰墨瞧见十长公主,也是现在的平阳长公主——宋月容的马车停在城门附近。
宋月容她人立在不远处的送别亭,朝来路张望着,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
盛德见景王匆匆出宫,他立马转身进了船舱。
皇上正慢条斯理整理有些乱的领口,见盛德进来,才慢悠悠摊开手腕。盛德膝行上前扣住皇上的手腕,探了探脉象。
“陛下,自从景王一月前停在凉城,您的身体便有所好转。现如今陛下的脉象因为您刚刚用了催吐血的法子,倒是又弱了些。”
“这些都不重要。”皇上摆了摆手,盛德退到一边。
慵懒靠在窗边,皇上举起手摊开在面前。双手掌心是一道道伤痕。他曾经告诉宋翰墨,那是自己为了保他性命受的伤。
“呵”,轻笑一声,攥紧掌心,手缓缓落下,皇上眼里写满了失望,“他心软了,即便屠了一城的人,他还是心软了。即便表现得无情无义,即便权倾朝野,可他内心还是那个心地善良的七弟。”
“陈大总管被刺了。”
“是在为他那个小厮报仇吧。你提醒的对,他还是变了的。不过,作为君主,一丝丝的仁慈都不应该有的。”
朕的七弟……
“他定是出城去查看了……一切都安排好了么?”
“陛下放心,都安排好了。”
“那就好。”皇上闭上眼睛,面上带着餍足,嘴里喃喃着,“以后一切都会好的,景君。”
***
鸡刚打鸣,丹若便被吉婶拉起来梳妆打扮。
她睡眼朦胧,梳头的时候还打着盹,用过饭后钻进马车,靠着车里软枕,又迷迷糊糊闭上了眼。
马车车轮的咕噜声,车外吉婶絮絮叨叨和丑车夫不知道说着什么,丹若躺在车里也睡不着,干脆起身掀起车窗帘朝外张望。
今天起了雾,太阳也出不来,白蒙蒙一片实在无趣得很。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靠近,白色雾气被搅动,糊了一脸,丹若赶忙放下车帘。
“驾”,听得马蹄声过去后,她才探出头,只瞧见一团乌黑的人影骑着马越走越远,消失在雾中。
丹若皱了皱鼻子,嘀咕了一句:“好有精气神。”
慢悠悠到了城门口,车停下来。吉婶探头进车,她脸圆圆的,脸上有些皱纹,笑眯眯道:“郡主,长公主在城门口等您。”
“咦!她竟出城迎我来了?”丹若眉眼弯弯,梨涡浅浅,乐呵呵出了车。
“丹若!”宋月容小跑过来。她今日穿了杏黄色的广绣流云齐胸襦裙,头发半披半扎,簪金蛇含红宝石簪子。十七八岁的年纪,肤若凝脂,眼波婉转,看着便会让人心生怜爱。
“平阳!”丹若朝宋月容边招手,边跳下马车。
宋月容:“你身体今日好了?”
丹若摆了摆手,无所谓道:“今日不是二十二?我这病过了整七就无事的。回来途径旭飘湖,螃蟹正肥美,我就带了些回来,待会儿你一定得尝尝,特别鲜!”
“真的假的?”
“骗你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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