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酒——衔玉弓
时间:2022-06-23 07:44:40

  芍药大惊失色,小脸煞白,“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我拔出短剑,狠狠地插入桌子,冷漠地威胁她,“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不然——”
  芍药缩着身子,眼泪欲流将流,恐怕铁石心肠也会融化,可惜遇上了我,我让小厮关上门,看好芍药,问崔璞:“怎么样,你有办法查出他中的什么咒吗?”
  崔璞扎破赵二郎的指尖,茶杯里接了一滴血,随后念动咒法,血中冒出一缕灰气。
  “可能是情咒。”崔璞望向芍药,“他来你这儿之前,吃过什么东西?”
  芍药搓揉着帕子,“奴家哪里清楚,赵二爷在这之前都爱去牡丹那里,吃了什么只有牡丹知道。”
  我道:“如果是牡丹下的,那么效果作用于芍药身上,就更不对了。芍药姑娘,你们没有把客人往外推的例子吧?”
  芍药不甘不愿地道:“话是此理,开门做生意,客人就是那天,我们得捧着,爱着。赵二爷虽然花心风流了些,可男人哪,不都一个样,他出手又大方,楼里哪个姑娘不爱他。也就牡丹,堂而皇之地吊了他好一阵子,最后还不是乖乖地投入了二爷的怀里。可惜这男人呀,永远是吃着碗里,望着锅里,谁曾想,没多长时间,赵二爷看上了我。”
  芍药羞涩地摸着自己的脸,“我也没想过,竟能让赵二爷收了心,说娶我为妻。”
  我道:“既然不知道是谁下的咒,那就算了,有办法解吗?”
  崔璞道:“情咒是将一人头发烧成灰,和酒混合,给另一人喝下去,配合咒法,另一人便能爱上此人。解法不难,把他自己的头发烧成灰,和酒混下去喝了,我再施用咒法,这情咒便可以解了。”
  “有什么说法吗?”
  崔璞淡然道:“是有个说法,此咒是一个术师爱而不得时想出来的,至于为何解法如此,是因为没有人会爱他人胜过爱自己,哪怕是爱情,也是为了满足自己而已。”
  赵二郎处于昏迷中,一切好办了许多,青楼里是最不缺酒的,也幸好赵二郎不是个秃子,不然一时之间真想不到其他的方法来解咒。
  醒了的赵二郎没有再说娶芍药为妻的话,当他知道自己要娶妻子的时候,表现得极为嫌弃,说永远不会娶个人来管着自己,并且热情地邀请崔璞和他一起喝花酒。
  崔璞当然是坚定地拒绝了。
  解决了事情,我很开心地和崔璞一起回赵家。
  路上有个小郎君提着一大篮莲蓬叫卖,里面还有几支荷花。
  我多瞧了几眼,那荷花红艳艳地,颜色甚是喜人。
  崔璞问他,荷花卖不卖?
  小郎君说卖。
  崔璞挑了两支花苞,要了几个莲蓬。付钱后把花递给我,“插在水里,明天一早就开花了。”
  我拿着花,心里说不出是怎样的甜,“我也没说想要啊……”
  崔璞笑笑,“我看到,就觉得你会喜欢。”
  花苞紧紧闭合着,茎有一点刺人,我也笑了,“琢玉,谢谢你。”
 
 
第71章 厉鬼(七)
  戌时三刻,荣锦棠一行人回到了赵家。
  一见赵大郎,赵大娘子喜不自胜地迎上去,见他衣衫完整,身上也没有伤痕,对荣锦棠和左丘笑道:“多亏了你们,请留下来吃顿便饭,让我好好地招待你们。”
  崔璞询问左丘,其中发生了什么?
  左丘瞟了一眼赵大郎,“这里面有些咒法,恐怕还得你来帮忙。”
  饭吃到一半,赵二郎醉醺醺地回来,朝我们宣布,他要娶百芳苑的牡丹。
  这下戳到了赵大娘子的爆点上,她气势汹汹地骂将起来,“才去了个芍药,又来了个牡丹,你干脆把楼子里的姑娘都娶回来算了。爹娘回来骂,该就是骂你这个夯货,我一点不想沾……”
  我用筷子戳着米饭,又扒拉了一口菜。
  崔璞沉默地喝茶,好像已经吃饱了。
  荣锦棠似笑非笑地看着,司空见惯的模样。
  左丘站在一侧,脸上没什么表情。
  赵大郎老老实实地听着娘子骂人,小声地劝赵二郎,让他赶紧去醒醒酒,不要在这里招骂。
  赵二郎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左右看看,摇晃着身子,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赵大娘子狠狠戳了下赵大郎的脑袋,“你就光护着他,难道你还能护他一辈子不成。”
  赵大郎唯唯诺诺地应着,陪了几个笑脸,主动给赵大娘子倒酒。
  赵大娘子无可奈何地喝完赵大郎倒的赔罪酒,摆出个笑脸,对崔璞道:“崔术师,你看,这二郎的事……你说若真是喜欢,娶回家当个通房也没什么,但是这正妻,最好是娶一个家室清白,贤良淑德的人才好。二郎中的乱七八糟的咒术,要拜托您了。”
  崔璞泰然应下,“赵二郎的事没有解决,我自是义不容辞。”
  饭毕,小厮领我们去客房休息,走过一条小道,碰上一个白衣少年弯腰正在寻找什么。
  近了一看,小厮作揖问好:“三爷好。”
  少年整立身子,嗫嚅着道:“好,你也好。”他低垂着眼眸,侧身避过我们。
  赵三郎十分拘谨,或者说内向,他看起来不太想和我们接触。
  墙角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不多会儿,墙头传来几声猫叫。
  赵三郎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院墙的拐角处。
  小厮道:“真怪了,大晚上三爷不读书,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问过赵大娘子,她说赵三郎最近也就吃的东西多了些,没有什么其他的怪处。
  也许我们该想办法查一查赵三郎。
  小厮离开后,左丘才说出他和荣锦棠所看到的不对之处。
  赵大郎没有中咒,但是他离开的路上和马车,都被施了咒法。
  因为他是鬼,所以在某些方面,能敏感地觉察到不对。
  他不会解咒,只是换了马车和路线,护送赵大郎回来。
  我们这边赵二郎虽然不再痴迷娶芍药,可是即刻他又换了个人娶,只能说,背后之人如果不揪出来,这赵府就永无宁日了。
  次日一早,我们先去了赵大郎那边,由崔璞给他的马车和回来的必经之路上解咒。
  那咒术并不难解,可是却非常恶毒,中了此咒的人最后会迷失在路上,永远回不到家,无望而死。
  即使解了咒术,这仍旧不让人放心,害怕背后操作之人卷土重来,仍旧让荣锦棠和左丘看护。
  赵二郎那边,旧计重施,让他喝下自己的头发酒就是。
  我不禁想到,赵二郎若是多中几次咒,他有再多的头发也禁不住这么使,直到他变成秃子。
  我们只好找了个人,时刻监督赵二郎,提防有人在他的酒里下头发。
  赵二郎安安分分地喝了几天花酒,没再提娶亲的事。
  赵大郎回家的时辰一如往常,不曾超了。
  插在白瓷瓶里的荷花开放,香气清净悠远,送人一夜好眠。
  夏日闷热,暑气炎炎,赵府里有个小池塘,池塘边上有一座寮屋和水车,水车车水落进寮屋,水又从寮屋底下流到池塘里。
  寮屋里因着水气,分外清凉。
  然而赵府的人都不来此,嫌里面太冰。我适应安然,好几次跑到这里面纳凉。
  午睡时候,我倚着寮屋睡得正好,听见有人在外面说话。我以为是哪个小厮婢女,闭目听了一会儿,却是赵家三郎,他絮絮叨叨地,“小久,你不要再出去了,我听说府里来了术师。如果被他们发现,你肯定会被杀掉的。”
  “他们可厉害了,不出两天,就把大兄和二兄身上中的术法解除了。可惜你是妖,不然有你在,我大兄和二兄肯定也平安无事。”
  回答赵三郎的声音很小,却十分清晰,“他们只能保一时平安,我能保你们一世平安。你放心,有我在,你肯定能考上秀才。”
  “你别安慰我了,我知道我不是读书的料。一本论语背了那么多遍,还是背不下来……更别说考秀才了……”
  “你不用担心,靠着我,你不仅能考上秀才,这整个赵府都是你的!”
  “不不不,我从来没想过继承赵家的产业。我知道,如果我不是生在赵家,那我现在也不能交上你这个朋友,送给你那么多吃的了。”
  “硬气一点,即使你不给我吃的,我也会认你这个朋友,谁让你不怕我,还收留了我呢。”
  他们笑了起来,我思考着该不该打断这兄弟情深的时刻,因为人和妖相交,有太大的变数了。
  妖与人犹如人与猫狗,谁会与猫狗平等相待呢?
  我最终没有贸然打断他们的谈话,只是在他们走后去找了崔璞,把这事告诉了他。
  他常年在外除妖,这样的情况应当有一个比较稳妥的解决方法。
  听了我的叙述,崔璞问我:“依师叔看,此事该怎么解决?”
  我如果知道,就不用来找你了……我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这只妖不做坏事的话,我们也没必要多管闲事。”
  崔璞敲敲桌子,“只怕它已经对这户人家出手了。”
  崔璞问过家仆,怪事的发生都是在赵三郎的食量增大之后才有的,赵三郎的食量实际上没有增大,他不过是把多要的食物给了妖。
  妖和人不同,不仅在于物种、寿命上的不同,妖的心性往往比较极端,曾有一人交了一个妖精朋友,他有一次对这妖精抱怨自己的家里人对自己不好,第二天晚上他回家时,发现所有的人都死了。
  他的妖精朋友笑嘻嘻地对他说,我把你讨厌的人都杀了,你开心吗?
  这人吓得连滚带爬,找了术师来收服妖精。
  术师不敌妖精,嘱咐此人好自为之。
  此人只好收拾细软,远走高飞。
  妖精不懂自己的朋友为什么要离开自己,他追上自己的朋友,当朋友说害怕自己的时候,再也不想见到自己的时候,他挖出了朋友的心,吃掉了它。
  这样,他的朋友就永远和他在一起了。
  崔璞在赵三郎的院门口设下阵法,只要那个妖出来,一定会被抓住。
  荣锦棠听说我们会抓到了幕后黑手,显得十分兴奋,“我从来没有见过愿意和人交朋友的妖呢。我以为都是像那什么秽王,只吃人。”
  我提醒她,“妖没有好相与的,你不要对他们太信任了。”
  “知道了,我不怕,我唯一信任的,只有左丘。”
  我敷衍地点点头,“是啦是啦,你的左丘天下第一,你最喜欢的就是他。”
  荣锦棠红着脸瞪我一眼,转过身,“左丘,我们走,不理她。”
  我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又说错话了。”
  崔璞轻笑起来,“荣姑娘是个有度量的人,不会真的生气。”
  “那就好,”看来是我人情世故不够通达,惹得荣锦棠又跑开了。
  赵三郎连着几日没出门,那个小妖也不见踪影。
  荣锦棠和我一起坐在台阶上,说道:“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个小妖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出现?”
  我道:“直接去抓也可以,怕的是伤到赵三郎,捉妖是不能伤到人类的。”
  “是么,像崔璞那样的人,也会在乎么。”
  “喂,你不许说他的坏话。”我反驳她,“你根本不了解他!他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荣锦棠掩袖微笑,“恐怕在你心里,他是最好的人吧。”
  我想了想,把头放到膝盖上,“是,很多人讨厌我,很多人恨我。虽然他们不说,可是我心里很清楚,师父是唯一对我好的人,除了师父,我最喜欢的就是琢玉啦。”
  “怎么会?”荣锦棠诧异地道:“你这个人,虽然人糙了些,话冷了些,整天瘫着脸,不太讨人喜欢的样子,其实也是个不错的人。怎么会那么多人讨厌你呢?”
  “……谢谢你的,安慰?我这个人——”
  “呼——”我深深叹口气,目光不知道飘向哪里。
  有些事情,不适合讲给人听,因为那是我的罪恶和丑陋。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们都一样,都有不愿意诉说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人是轻松的。”荣锦棠笑着道,眼里有淡淡的哀愁。
 
 
第72章 厉鬼(八)
  “锦棠,天热,喝些酸梅汤解暑吧。”左丘拿着两杯酸梅汤,递给我和荣锦棠一人一杯。
  “麻烦左丘啦。”
  “多谢。”
  左丘道:“崔术师去找赵三郎了,可能是想引妖精出来。”
  虽然猜想那妖精不是很厉害,可崔璞一人前去,我内心不安。拿着酸梅汤,与荣锦棠左丘两人告了一声别,匆匆去了赵三郎的院子。
  刚走到门口,铃铛一声接一声,草丛无风而动,一个青绿色的怪东西在地上滚来滚去,它想出了院门,始终不得其法,在连撞了围墙好几下后,它甩甩晕乎乎的脑袋,伸展开四肢,磕了个头。
  这青色的小东西勾起了我不愉快地回忆,如果不是那只叫呷韭的小妖,我和崔璞可能不会差点死在地坑里头。
  小玩意两个圆溜溜的眼睛一看见我,整个身子都绷直了,像块僵硬的木头。
  熟悉的模样,不合时宜的惧怕。我再猜不出它是谁,我就是个傻子。
  我怒喝一声,“呷韭,你给我过来。”
  它双臂抱头,用蜗牛似的速度,一步一瞄,向我的方向移动。
  崔璞八成是听到了动静,也从屋里走出来,临走时,还安慰了赵三郎两句,“请三郎放心,我们只是为了查询真相,不会伤到你的朋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有了崔璞,呷韭慢腾腾的动作也不算什么。他提着呷韭的领子走过来,在它身上用了一道困妖符,这符能禁锢住妖力,还能使妖的行动变得更加迟缓,是对付妖精的不二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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