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谋——旅者的斗篷
时间:2022-06-23 07:49:35

  “可她们为什么要害沈姊姊?就因沈姊姊知晓她和路大人的那点龌龊事?”
  ……
  饶是申姜能忍,听到这些不分青红皂白的话,也按捺不住地躁怒起来。
  她走到那几个窃窃私语的秀女身旁,端起她们手边的桃汤,便泼了她们一脸。
  哗啦。
  她一字一字地说,“李温直不是杀人凶手,我也不是。”
  那几个乱嚼舌根的秀女被烫得哇哇叫,待要再跟申姜算账,后者已经奔出主殿,不见踪影了。
  她们瞧见,申姜直奔路大人所在的宫室而去。
  ……
  路不病去了乱葬岗,掘地三尺翻了一圈,没有找到沈珠娘的尸身。
  按华内侍所说,昨夜命人埋沈珠娘的位置就在此处,尸身应该不至于被大雨冲走。
  难道是被野兽吃了?
  路不病心中发愁,冷冷地握紧刀柄。
  找不到沈珠娘的尸身,仵作便无法验尸。那么李温直毒害沈珠娘的罪名,可就华内侍说什么是什么,死无对证了。
  他回到长华宫,三步两步踏上石阶,深呼一口气,推开门。
  “殿下,”
  路不病抿着唇,半跪下来,头死死地垂着。飞蛾玉佩在他的腰间叮当微响,代表着对主子最纯粹的忠诚和追随。
  “如您所料,属下并未找到沈珠娘的尸身。或者说,沈珠娘的尸体从始至终并未出现在乱葬岗。属下无能,自请责罚。”
  昏暗的房室内,袅袅燃着鳞纹的冷香。
  男子隐匿在薄雾之后,手持一截翠沉沉玉箫,清冷得如树枝上的寒霜。
  “不怪你。华莲舟有心栽赃嫁祸,定然要除去一切痕迹。”
  他挥挥手,叫路不病起来。
  “属下不明白,为何华莲舟要苦心孤诣地加害一个普通秀女?据属下所知,那李温直本是乡野女子,除了性子跳脱些,倒也无其他不妥之处。”
  贺兰粼平静地盯了路不病一眼,如深沉的湖水。
  路不病恍然,“莫非……”
  此时,云鹰卫董无邪忽然进来,见贺兰粼也在,小心翼翼地道,“殿下,路大人,刘姑娘来了,说是关于李温直一事,有要证呈给路大人。”
 
 
第6章 告发
  申姜随着侍卫走进门,心情很是忐忑。
  狂奔了这一路,她想明白了,李温直莫名其妙地被诬陷杀人,其实是为她背了黑锅。
  那日她偷听到了华内侍拿秀女赚银两的事,华内侍肯定要杀人灭口。华内侍一定是发现了她摔在地上的食盒和面汤,认定是厨房的人在偷听,所以才顺藤摸瓜地怀疑到了李温直的头上。
  申姜捏着拳头走进内室,左右一瞥,却见贺兰粼也在。她心头一亮,用眼神无声地和他打招呼。后者微微致意,一如既往的温柔。
  有贺兰粼在,申姜放心不少。
  “刘申姜,”
  路不病正襟危坐,轻轻嗓子,喊了声她的名字,“你有什么证物要交给本官,呈上来吧。”
  申姜站在原地,谦卑守礼地说,“大人,我没有物证,但却有人证,证明李温直没有杀沈珠娘。”
  路不病道,“人证在哪?”
  “就是我。”
  路不病眯了眯眼,下意识看向旁边。贺兰粼面色平静,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
  路不病继续问道,“你听到什么,或者看到什么了吗?”
  申姜深吸了一口气,本来她还不敢如此照直地点出华内侍的名字,但此刻有贺兰粼在,莫名其妙地多了几分胆气。
  她带着几分赌的成分,将那日听到的全说了。
  路不病性子暴躁,闻此差点把手边的茶杯摔碎。
  “怪不得本官快累吐血了,也没在乱葬岗找到沈珠娘的尸身!”
  贺兰粼轻轻地咳了一声。
  路不病一滞,顿时收敛,“那个,你听得可真切?”
  申姜坚定地点点头。
  “亲耳所听。”
  就是因为听这些肮脏事,她才误摔了长寿面,才毁了和贺兰粼的约定……当然,这些不能在路不病面前讲出来。
  申姜忍不住去看旁边的贺兰粼,见他眉心微低,似被她的话所触动。眸色一抬,泛出点微小的责备之意,仿佛在怪她没早点告知他此事。
  申姜略有窘迫地避开贺兰粼的目光。
  她叩首在地,“还恳求路大人查清事情的原委,莫使李温直平白含冤而死。”
  顿一顿,怜然求向贺兰粼,“……也恳求贺兰大人了。”
  路不病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他的举止口令,都朝贺兰粼看齐。
  贺兰粼礼貌又含蓄地将申姜扶起来。
  他分寸正好,能让外人觉得他们二人毫无关系,却又能让申姜感受到那热融融的暖。
  他低声向她保证,“我会帮你救人。”
  申姜放下心来。
  路不病见此,也正正经经地走上前来,“本官是看送你们的云鹰卫统领,秀女有事,本官自然会主持公道。”
  申姜低眸,“多谢大人。”
  ……
  申姜走后,路不病紧绷的脸皮轻松了许多。
  “潜伏了一个月多,老狐狸的尾巴终于被揪出来了。”
  他凑到贺兰粼身边,追问道,“殿下,咱们要不要借着此事,现在就动手,告到昏君面前,把华莲舟给做掉?”
  贺兰粼喝了口茶,苍白而冰冷的下颌上显出一个很淡的微笑。
  “不必那么着急。”
  路不病失落地哦了一声。
  自从跟了前太子,路不病热血难凉,时常想痛痛快快地杀一场,简直比殿下本人还着急复国。
  偏生殿下是这样淡薄的性子,能忍,凡事又都讲求思虑周全,简直快要急死他了。
  贺兰粼手指轻扣了扣桌面,凉凉慢慢地说,“华莲舟是惠帝身边的红人,借此事拉他下马,或许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到了时机……我会亲自下手。”
  路不病欣喜道,“杀个干净。”
  贺兰粼垂首,眼窝蒙下一片阴影
  “嗯,杀个干净。”
  顿一顿,又说,“以后,莫要再管我叫殿下了。”
  路不病一愣,“那唤您什么?”
  “随便什么。”
  路不病有些犯难,脸上颇为迷茫。
  他知道,今日他和殿下议事,差点被那刘姑娘撞见,殿下不欲让她知道他们的隐藏身份,毕竟是谋反的事,太过于危险。
  “您这是何必,您昨晚害了高热,都是她害的。一个普通秀女罢了,为何要把她放在心上呢?”
  贺兰粼不语,眉间却深以为然。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当他陷入全然的黑暗时,只有那么一抹娇丽的倩影,能愈合他内心无法填堵的伤口。
  他沉吟片刻,薄唇微动,给了个不清不楚的答案。
  “因为她……很让人着迷吧。”
  ……
  暗室,哗啦一声,门锁开了。
  路不病将铁门推开,一缕阳光直刺入黑漆漆的暗室内。
  “李温直,出去吧。”
  李温直蜷缩在角落里,泪水沾湿了衣襟。她之前被污蔑杀人,满心以为自己死定了,不想路不病此刻忽然放人,倒叫她有点惊诧。
  “我……你们……”
  “什么我啊你的,支支吾吾地做什么,赶紧滚出去。”
  路不病没什么好气,“你命好,有人冒死给你做了人证,证明你无辜。爷也宽宏大量,抓住点能放你的机会就大做文章,立刻赦免你了。”
  他瞧着小姑娘可怜,特意夸大了自己的功劳,想逗一逗她。
  李温直却好像还没从惊慌中缓过神来。她直愣愣地跑出去,嘴里喃喃念叨着,“……申姜……一定是申姜。在这长华宫,除了她没人会救我。”
  路不病见她完全无视自己的样子,略微有些不满。
  他叫住了人,“喂。”
  李温直回头。
  “不谢谢爷么?爷救你的。”
  夕阳中,两人对立而视,四目撞在一起。
  半晌,李温直才噘起嘴,不情不愿地道了句谢。
  心里却觉得,这人之前不分青红皂白地关她,肯定和那姓华的宦官是一伙儿的,蛇鼠一窝,还能有什么好东西了。
  ……
  李温直的平安归来引起轩然大波,人人都以为她要被问斩了,却莫名洗脱了嫌疑,着实令人瞠目结舌。
  传言最多的,还是说申姜和路大人私相授受,申姜只去找了一趟路不病,李温直就轻轻易易地被放出来了,这其中若说没勾结都没人信。
  华内侍听说李温直就这么被放出来,还是路不病亲手放的,给了来禀告的侍者一个耳光。
  路不病……怎么敢!
  平日里路不病虽也是个野蛮性子,但对他的命令,还从不敢违拗。今日是搭错了哪根筋,竟如此草率地就放走了他的要犯?
  秀女何小怜前去告密,“公公,是一个叫刘申姜的秀女,她和路不病有那种关系,他们夜里都睡在一块。刘申姜和那李温直关系要好,她去求路不病放人,路不病立马就放了。”
  何小怜之前勾搭贺兰粼不成,又趁着这次机会讨好华内侍。她想着,卖给华内侍一个好处,华内侍没准会在选人时网开一面,不把她送给惠帝呢。
  华内侍阴毒的眼珠转了转。
  卖秀女这种事,他做了多少次,岂能阴沟翻船,跌在一个秀女手里。
  既然路不病敢冒刺儿和他过不去,那他不如就先整死路不病。到时候他再向陛下进言,让云鹰卫归他统领,一了百了。
  ……
  申姜见路大人言而有信,放了李温直,两行热泪差点流下来。
  两个小姐妹紧紧地抱在一起,很久才分开。
  李温直犹心有余悸,“……那个华公公,一上来就带人抓我,也不问话,就说我杀了人,要把我问斩。我还以为我真要死了,申姜,能再见到你真好。”
  申姜面色不自在,心中越发愧疚。
  “别说了,都是我连累你。”
  李温直哽咽了一会儿,问道,“是贺兰粼帮你在路不病面前求情吗?刚才是路不病把我给放了。”
  申姜摇头,“没有,我直接去求的路不病。不过当时贺兰粼也在。”
  李温直犹豫了片刻,贴在申姜耳边,低低问,“……那咱们离开这儿的事,怎么样了?”
  申姜感到头痛。
  “砸了……”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件事的原委,我会慢慢说给你听。”
  两人话说到一半,就被匆匆赶来的云鹰卫董无邪给叫了出去。
  “申姜,李温直,赶快到主殿去。”
  申姜和李温直面面相觑。
  “请问大人,出什么事了吗?”
  董无邪道,“有人告发长华宫中有秀女私相授受,华公公要挨个检查你们的守宫砂。”
  李温直直皱眉。
  申姜抚抚自己的手臂,脸色一片苍白。
 
 
第7章 查验
  长华宫主殿,秀女们站成几排,神色不宁,谁也不知道这场突然检查意味着什么。
  华内侍眯着两只三角眼走来走去,目光如蛇一样在姑娘们身上游走。
  他训话道,“各位主儿既被选中为秀女,那便是陛下的人。尔等虽不在皇宫,却也不能不守规矩。咱家昨日接到秘告,说你们之中有人不知廉耻,行私相授受之事,咱家今日就将她挑出来,押去投井,以肃宫闱!”
  秀女们全部都面色凄惶,谁敢接话。
  路不病、贺兰粼,还有其他云鹰卫都在旁抱剑看守,路不病面色严峻,脸色如同覆了一层黑黝黝的霜。
  华内侍那黏腻的目光继续游走,转了一圈,最终停在了申姜和李温直的身上。
  他指了指申姜,“就从你开始吧。”
  场面一度紧张得令人窒息。
  申姜缓缓抬起头来,两排牙齿轻咬着下唇。她指尖抑制不住地发颤,心里清楚,自己的手臂上空空如也。
  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华内侍阴森森地催促,“聋子么,还不跟咱家过来!”
  说着他伸手,铁钳似的五指在姑娘玉藕般的手臂上狠狠一拧。
  虽隔着衣襟,但华内侍手劲奇大,加之又是突然发难,申姜躲避不及,不由得吃痛地闷哼了一声。
  这一拧一骂,摆明了要给云鹰卫们一个下马威。
  贺兰粼的眉头,顿时很阴郁很阴郁地皱下来。
  路不病察言观色,立即拦在申姜身前,“华内侍要检查便检查,为何要动手?”
  华内侍油光的面皮裂开一笑,慢悠悠地说,“呦,路大人这是心疼了?”
  路不病怒道,“华公公自重。”
  华内侍摇头晃脑地围着申姜和路不病转了一圈,“咱家早听到些风言风语,说路大人私下里不检点,竟敢和陛下的秀女勾搭在一起。”
  他今日发难,本来就是冲着路不病来的,见路不病着急上火,心下得意,越发觉得传言不假。
  路不病反唇讥讽道,“奇了,这等荒诞的谣言,路某没听见,云鹰卫的弟兄们没听见,怎么就偏偏落到公公的耳朵里去了?”
  “有秀女听见了。”
  华内侍将何小怜的名字点了出来。
  何小怜胆胆怯怯地站出来,被路不病瞪得心头直发慌。不过她既已决定站队华莲舟,这会儿也由不得退缩了,小声说,“……是,小女的确,的确……看到了路大人和申姜私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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