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正正的想她呢,搂着亲昵的跟裴尧说话,“这是你嘉慧表妹,小时见过的,她性子恬静,可莫要欺负了哟…”
姚家的姑娘,来者不善…
可上辈子,并没有这个人…
裴尧搭了下眼皮子,并没有接下句暧昧的话茬,异常冷漠道,“三日后,长公主设梅林宴会,阖府皆可去,这是请帖。”
下座的裴雯眼神一亮,姚嘉慧差点惊呼出声,这可是长公主府上的宴会啊,一年一度才子佳人汇集的雅事,京城中需有名望才情的公子贵女才会收到请帖,这回是同世子表哥沾了大光…
老夫人激动着伸出手去拿烫金的帖子,翻开来看,精致的一支枝丫上边盛放着将开的红梅,点点汲汲,皆是优雅风情。
“这可真是太好了,尧儿顾念着家里,正好雯儿和嘉慧都及笄了,能随男子共席赏乐。”
崇阳王府始终是外姓王,在京中跻身不得上流,如今裴尧一跃成了圣上新贵,倒是许了她们诸多便利,到时候雯儿也不愁低嫁了去。
见她们笑,裴尧寒下心思,手指拨弄玉印,这场宴会,就是他复仇的开始。
他会让这崇阳王府里的每个人都燃烧在火海中,尝尽求生不能求死不能的煎熬滋味,最终烧至殆烬。
姚嘉慧鼓足勇气迈近步子,腼腆道,“世子表哥到时陪我们一起去吗?”
裴尧突然站起,高大的阴影覆盖住女子半个身形,纤细的脖颈就在面前,摩挲着玉印的手指微痒,想掐的她瞪大双眼再也说不了话,想一刀将她开膛破肚流血不止,那样才好看呢。
似感受他别样的目光,女子的耳朵尖慢慢变粉,娇羞害臊,世子表哥是心悦她的。
可,下句话就打断了她的情思,男子指着门口站着的俞寄蓉说,“她随我去道清观。”
什么?
那个丑陋无比的胖冬瓜?
她凭什么陪世子表哥去道清观啊?
姚嘉慧紧追下来抓住男子的袖摆,撒娇的口气央求,如同每次对着老夫人的口吻一般,柔媚纯情,“表哥,我也想随你去…”
音儿刚落下,忽而一阵冷风袭来,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人一脚摔了旁侧的八仙桌上,腰身狠狠的撞桌角上,疼的她嗷的嚎叫出声…
“啊…”
俞寄蓉站在门口,正对着转身而来的男人,他的神情似地狱爬上来的恶鬼,阴冷邪翳,逼的她接连后退三步,想拔腿就跑,却被男人的眸光定住,如五年前一般,他一步一步逼近她,离的只有一丈尺的地方,他说,“想跑?”
她想否认,她知道这句话说出口是什么意思,她不想死…
可舌头硬的笔直,根本吐出去一个字,像每一次在梦里,她急的慌张错乱,却蹦不出一个字。
男人的指尖依旧摩挲着玉印,嗤笑一声,“呵…”
这个女人胆小如鼠,却是不知最后怎么有勇气放火烧了整个王府…
罢,念她有功。
折身睇一眼承德,“起来。”
先回南冠居换下衣袍,命承德将刚才那件被人碰过的外袍烧掉,才坐上马车往道清观去。
自战场上重生,他反败为胜屡立大功,成了圣上心腹,终于得以回京复仇。
长长的云母石条桌上,并排燃着两盏长生灯,火苗暖黄明亮,男子跪在蒲团上,虔诚磕头道,“父亲,母亲,儿子回来了…”
只有在这个道观里,他的心情才得以平复肃静,盯着不断晃动的火苗,慢吞吞的说起,“上辈子儿子看走了眼,错把仇敌当亲人,不但送了命,还葬送了曾祖父辛苦打下的爵位…”
今生,他定不会再重蹈覆辙。
时隔一日,她又来到了姨父姨母面前,跪拜后,合十双手闭上眼祈祷,“请姨父姨母保佑,明年裴堰表哥定高中状元,一切顺遂。”
裴尧就站在她不远处,皱眉扫着她的一举一动,宽松的裙摆拖了地,女子一无所知,俯身拜了又拜,直起腰时似回头瞥了他一眼,立刻又小心翼翼起来,呵,就这么怕他?
两人出了大殿往山下走,经过梅林时,俞寄蓉又想起裴堰表哥,心想她得加快动作了,年前将衣袍送到书院去。
台阶很宽,两旁角落还有些积雪,男子在前,脚步飞快,女子在后,寒风吹拂着她发丝凌乱,有些勾住了耳边的赤金缠的珍珠耳坠子,她觉得拽的有些疼,伸手去瞧。
可弄了半天还是没解开,手指都冻的僵硬了,发丝还是乱糟糟的痴缠着,像个顽皮的孩子,正想就这么算了,突然感觉眼前覆上一片阴影,男人不知何时转身回来,就站在她脚下的另一阶,漆黑的眸底泛着诡异的光,可惜她没看清…
她的指尖还捏着珍珠,突然手背一凉,随即耳垂传来剧痛,她的头随着他手落下的方向偏过去,滴滴血珠落下,染了肩上的衣…
裴尧把拽下来的耳坠子随手一扔,冷清的望她一眼,转身继续往山下走。
第9章 . 鱼汤 姑娘跑什么啊
雪细碎的飘,斜入窗棂前。
“呀,姑娘这耳垂是怎么了?”秋白心疼的拨着左右翻看,划了这么长一道血口子,再一瞧肩膀上的血迹,登时浑身发寒,只那么会儿功夫没随姑娘出去,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疼不疼啊?怎么弄的?还有耳坠子呢?”
将手心里的耳坠搁梳妆台上,偏头瞧着菱镜,已经止住血,只是有些红肿,瞧着骇人,并不疼。
“没事。”俞寄蓉起身去衣橱前,手指弯绕着解玫瑰盘扣,目光呆滞,也是,他那么恨自己,这次回来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呢…
现下只是开端,但愿能平平安安等到表哥来迎娶她。
宛白哈着白气进院,在廊下抖落掉雪花,掀开棉帘子走入,“姑娘,今个儿下晌府上都开锅了,姚姑娘的腰被世子那一脚踹的不轻,大夫说日后子嗣艰难,老夫人也晕了过去,这会儿子啊,怕您去会受欺负呢…”
这些年便是如此,老夫人但凡心情不好,总要明里暗里的斥上她几句,全然不当她是正经姑娘。
换去带血的外袄,让秋白撑伞前往慈安堂。
离着很远,听里头闹哄哄的嚷吵不止,她站在个不显眼的位置,眸子略掀冷漠的瞧着这出闹剧。
裴韦瀚自是不答应,怒火冲天道,“他裴尧就是个疯子…”
说罢转身欲去南冠居理论,张凝芙在一侧拉着劝解,“夫君,莫要冲动…”
回头望向躺在床榻上虚弱的老母亲,堂堂男儿,岂能咽下这口恶气,“今日我非要教训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
一把将人推开,气汹汹甩袖而去。
张凝芙没料到丈夫会伸手推她,一时间没站稳,往后栽歪了下,恰好奶嬷嬷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胳膊,直起身体后突然感觉腹部有些疼痛,丝丝拉拉的扯着她,接着往床边走两步,却哇的一声吐了起来…
南冠居外,承武作揖答道,“世子爷被圣上召进宫了。”
裴韦瀚阴着脸,转身回书房,这个侄子实在目无尊长,德行有亏,待有合适时机,必像圣上陈述他的罪行。
这般想着,听小厮疾步跑来禀报,“大人,老夫人请您速速回去。”?轻?吻?最?萌?羽?恋?整?理?
莫不是母亲快不行了?
他的母亲虽身份不高,却实打实的受宠,这些年来外出行走也从未觉得自己是庶子,但为今之计,崇阳王的爵位是没法子落在他身上了,难不成这辈子就只能是个四品的侍郎?
工部侍郎说的好听,实际上就是个监工头子,多少人凭业绩晋升提拔一步一步进入内阁,偏生他没有那个运道,实在不甘心,不甘心呐…
若他的母亲是丞相嫡女该有多好,如他大哥,甫一出生就立为世子,上战场立些功勋便能继承王位,可他呢,拼死拼活才得了个四品云雁,这就是出身的差异。
顶着风雪大步跨进慈安堂,却见母亲正搂着妻子坐着,完全没了之前虚弱痛苦的模样,这是怎么了?
“娘…”男人立在堂中,脸上仍挂着怨恨,不知对谁,是母亲,还是自己,亦或者是旁人。
“你媳妇怀孕了…”老夫人指着傻愣愣的儿子说道,“儿啊,这胎铁定是个男孩。”
什么?
妻子有孕了?
这是他想都没想到的,这么多年,妻子一直没有怀孕,他都快放弃了,结果,她竟有了?
悲喜交加之间,恍惚的往前走了两步,蹲在张凝芙身前,慢慢抓住她的手握紧,“真的?你怀上了?”
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你个傻子,大夫诊断出来的,还能有错?”( ?° ?? ?°)?轻( ?° ?? ?°)?吻( ?° ?? ?°)?最( ?° ?? ?°)?帅( ?° ?? ?°)?最高( ?° ?? ?°)?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
“太好了,太好了…”兀自嘀咕起来,“我终于要有儿子了…”
慈安堂里一片温馨甜蜜之时,京郊外的私狱中却有人正在承受剥肤之痛…
昏暗潮湿的牢狱中,间歇传来一下接一下缓慢的敲砸声,正中央的烛火下是一张黑漆铺猩猩红坐垫的狮头扶手椅,男子此刻翘腿坐着,漫不经心的抓着玉印往那上头磕,面前是铁铸的刑具,上面服刑的男人已经进气多出气少…
承德手中拿把匕首,痛快的从他左胸处片下去块肉扔碳火盆的烤网上,嘶啦一声便熟了,旁侧吃的饱腹的黑狗再次蹿上去呜嗷一口吞咽下去。
到处都充斥着烧焦的血腥味道,一摊一摊的血肉模糊着,裴尧忽而重重的将手中玉印压下去,砰的一声,随即放下腿把身体往前倾,薄唇吐出的话犹如毒蛇信子一般,“宁大人,下一刀就是您爱子的心头肉了…”
他的正前方横放着个卸去胳膊双腿的中年男人,许久,听得他断断续续气若游丝般的吐出了个名字…
得,收起玉印,回宫复命。
近子时回的南冠居,沐浴后着深绛色长袍立于窗前,神色迷惘,拱桥那边的院落已经灭了烛,没什么光亮,指尖轻抚窗棂上凸出的雕花,心下奇怪,那个女人今日为何没有哭…
张凝芙诊出怀孕后,阖府奴仆皆打赏,裴大人欢天喜地的抱着人回的房,老夫人最为高兴,这个儿媳家世样貌处处好,唯独这无子令她耿耿于怀,早先时候也曾为儿子纳过妾,可儿子压根不碰,这么多年也就看开了,结果临了临了,媳妇又有了…
伺候老夫人用完晚膳,俞寄蓉回去清漪院,雪不知何时停的,踩在洁白的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月光下,行去一排排浅浅的脚印。
回去换鞋的时候发现罗袜都湿了,灌了满鞋底的雪,秋白刚才阻止了也没用,冬日里姑娘最爱的两件事,一件事是喝羊肉汤,另一件事便是踩雪玩,这回下的拱桥,那积的雪特别深,怎么说也没听她的话。
这不,脚趾都冻红了,秋白边挪动碳火盆子,边碎碎念,“姑娘都及笄了,还这般顽皮,还好仓库里还有秋季留下的茄子秧的杆,待会儿我去寻些泡泡脚吧,省着再冻了…”
难得能顽,她当然要蹦个尽兴,小时候住在南方,那里常年无雪,后来到京城后才遇见的,冬日虽冷,可有雪之美景。
泡脚的功夫宛白又来说八卦,这次是前个儿晚上世子爷为一条鱼杀了个小厮的事,绘声绘色的讲着,如同她身临其境,什么一刀下去脑袋就掉落在地,转了几圈被世子爷踩在脚下等等…
热气腾腾的往上扑,这个味道太熏人了,俞寄蓉挡住鼻子往后仰,抬起眼睛细细听宛白说的那些。
那个男人他天生就是暴虐无道,想起今日的那一眼还是觉得遍体生寒,她只想离他远远的,最好不要去招惹那个煞星。
翌日雪停,小厮已经把甬路打扫干净,俞寄蓉进了慈安堂才知道今日要外出去上香祈福,姚嘉慧病着,裴雯与她陪老夫人前去。
马车中,俞寄蓉揽起袖摆沏茶,裴雯挨着老夫人坐在正位,仪态万方,“祖母,明日的梅林宴姚姐姐不能去,我便寻张家表姐了。”
实际上她不爱和姚嘉慧一起出去,她长相随父,端庄有余却不貌美,与姚嘉慧一起,总是提不起她那股子娇柔的劲儿来。
老夫人牵着她手安抚着,“去吧,你娘也不能去,正好寻相当的姐妹吧。”
裴雯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老夫人慢半拍的问,“你娘有孕,高兴吗?”
俞寄蓉始终垂眸,当她是个伺候的丫头婆子,若是她,定然是高兴的,只是怕娘亲会受苦…
裴雯截然相反,她惦念的是自己的婚姻大事,什么弟弟妹妹的,对于她来说还太陌生。
如同大哥一般,不亲近。
只是话不能这么说,微微笑着,和煦道,“自是高兴呀,父母亲盼了这么多年,可算得偿所愿。”
老夫人望着小姑娘,那时候矮矮一个,这么快就长大了,“乖孩子…”
安国寺香火鼎盛,其中奉观音送子神像,尤为人多,老夫人带着裴雯上前跪拜诵经,俞寄蓉便站在殿外望着远处风景,树挂上冻满冰晶,悬挂着悠悠荡荡,很是肆意。
中午用完斋饭,裴雯正巧遇见熟识的贵女,便一堆顽去,老夫人要午睡,俞寄蓉伺候着躺下后,独自出门往大殿方向走去。
佛祖前,女子虔诚跪拜,同昨日在长生灯前求的一样,愿裴堰表哥高中状元,一切顺遂。
取出荷包请了平安符,贴身放好,准备等衣袍做好之后一齐送去。
回程时裴雯不在,老夫人眯着眼打量她半天,突然说,“你把刘海掀起来给我瞧瞧?”
啊?
眸光微闪,伸出手将暖炉放下,就着摇晃的马车慢慢把刘海捋上去,厚重的刘海挡住了大半张脸,如今这么全露出,却是不同的风情,女子肤色极白,双眸澄清,这般无辜望向你的时候觉得心都变软了,怨不得那裴合安喜欢的要命,这样的姑娘好生装扮一番,定是个美人坯子。
只是太胖了些。
“最近瘦了多少?”老夫人最看重的身姿形态,男人吗,骨子里都带着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