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只能对着他,露出这般落寞的表情。
沈柔见他神色不对,主动转开话题,“听侯爷如此熟悉,也读过这本书吗?您觉得书中,什么地方讲的最好?”
卫景朝侧目看向她,略想了想。
想起一句话来。
“你既然看到了不伤不损一处,可还记得前头一句话,唯房·中之术,可以度世矣。”
“男欢女爱,阴阳调和,是人间正事,我觉得这句话,倒是极有道理。”
沈柔下意识反驳:“这句话说的分明是,又患好事之徒,各仗其所长,知玄素之术者,则曰唯房·中之术,可以度世矣。”
“分明就是批判,你不要断章取义来骗我。”
与人争论的沈柔,顿时有了几分平南侯独女的矜贵傲慢。
卫景朝以拳抵唇,笑了声。
随即,慢条斯理开口:“沈柔,你依仗手里的药,逼迫我行房·中事,如今才知道是要被批判的?”
沈柔心虚地默默垂首,挪动身体往一旁缩了缩。
举动之间,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
卫景朝侧目看了眼,想起这手臂圈着自己时的情形。
逼近她,嗓音低哑:“那日你迫我,如今我逼你,你从,还是不从?”
沈柔咬了咬唇。
垂眸的瞬间,细嫩的手,已攀上他的腰带。
从或不从,尽在不言中。
她不是矫情的人。
这样的事情,做了不是一次两次,再做一百次,又有什么区别?
卫景朝没管她乱动的手指,掐住她纤细的腰,带着她坐到桌子上,低声道:“抱紧我。”
话毕,便松开她。
沈柔险些跌落下去,用力搂住他的脖子,才得到支撑。
卫景朝低低笑了一声。
沈柔搂紧他,身体紧绷。
青天白昼,日光灼灼。
透过窗外梧桐,照进窗内,被菱格割断,洒下稀碎光斑。
就像是,沈柔嗓子里,不慎流淌出的呻、吟。
细细碎碎,颤颤巍巍,磨人得紧。
沈柔的衣裳落了一地。
卫景朝上衣还完好,只在低头时,被沈柔扯散了衣襟。
她的手紧紧攀着他的脖子。
等累的手臂生疼时,她不由得有些埋怨。
明明床榻近在咫尺,转身便到,偏偏不肯去,非要在这冷硬的桌案上来。
她实在受不住,只能依偎进他怀里,一声声喊:“侯爷……”
卫景朝抱住她,借她力气,轻声哄道:“最后一回了。”
沈柔咬住下唇,气的流了眼泪。
这话,他已说了三遍。
待真的结束时,沈柔瘫倒在桌案上,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卫景朝主动抱着她去清洗。
沈柔不免受宠若惊,有些恐惧,强撑着道:“侯爷,我自己来。”
卫景朝按下她的手,道:“鹿鸣苑什么时候由你做主了?”
言外之意,全听他的。
他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许她说话。
沈柔便乖乖松了手,任他施为。
这一场沐浴,足足用了半个时辰。
待洗漱完,沈柔躺在床上时,才有力气朝外看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太阳竟不知何时已绕到西边的天空中,已经是下午了。
不知不觉中,他们厮混了大半日,连午膳都错过了。
想起侍女们来喊她吃饭时,隔着门可能听到了什么,沈柔的脸,又是一阵绯红。
卫景朝倒是平静,换了件睡袍,掀开被子躺了进来,一句话没说,闭上眼睡过去。
沈柔盯着他的眉眼,默默地想着,他是该累了。
操劳半日,又费力又费神的,还能搂着她在水里游一会泳,现在才觉得累,已是天赋异禀。
若换了她是个男人,定然是没这个精力的。
沈柔叹了口气,缩了缩身子,往床榻里头翻了个身,离他远远的,也慢慢睡去。
她是怕了,不敢再压着他。
再醒来,就是第二日了。
沈柔醒时,床榻上又只剩她一个人,幽闭的空间里,寂静得只有她自己的声音。
摸一摸,另一边的被子已经凉了,可见卫景朝起了很久。
她只觉嗓子干哑的厉害,抬手摇了摇床头的铃铛,那刹那间,身子狠狠僵硬了一下。浑身酸痛伴随着软绵无力,让人觉得,身体已不是自己的。
沈柔暗自咬了咬牙。
踏歌听到铃声响,匆匆忙忙进了屋,“姑娘醒了?”
沈柔有气无力道:“水。”
踏歌拎着水壶,倒了一大杯水递给她。
沈柔接过来,咕嘟咕嘟喝下去,又要。接连饮了几大杯,才缓过来,软绵绵道:“什么时辰了。”
那嗓音还是沙哑的,像是昨日隔着窗棂,断断续续传出来的声音,听得踏歌面红耳赤。
踏歌不由得拍了拍心口,压下狂跳的心脏。
几息后,笑吟吟道:“巳时三刻了。侯爷今儿有大朝会,一早就出门了,他走之前,特意嘱咐我,千万别吵醒您。”
沈柔没说话。
卫景朝这个人,委实太不知节制。明知今日有大朝会,需得早起,偏偏昨日还折腾的那样狠。
也不知,他是哪儿来的精力,竟那么早就起身了。
好在,这人终于长了良心,没有大早上将她一起喊醒。
踏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暧昧地笑:“侯爷对姑娘,还是好的。”
沈柔轻声制止:“踏歌姐姐!别说了。”
踏歌住了口,没再说下去,问道:“姑娘要不要起床?饿不饿,想吃些什么?”
只是,那眉眼间的笑意,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沈柔点了几样易消化的早膳,强撑着起床吃饭。
这一天一夜,她也的确是饿了。
只是,哪怕是吃饭的时候,她也不免有几分忧心。
昨日卫景朝将弘亲王得罪的那样狠,只怕今日早朝廷议,弘亲王不会轻易放过他。
不知道,圣上是会向着幼弟,还是向着外甥。
不知道,卫景朝会不会遭她连累。
第14章
沈柔沉睡之时,卫景朝已经站在朝堂之上。
他官居正二品,又有超品侯爵衔,位置十分靠前。
侧身,便能遍览金殿。
此刻,他神色淡漠,正冷眼看着跪在金殿正中间的人。
深邃平静的眼底,不由得掠过一丝极清浅的不屑。
金殿正中间的地上,弘亲王正跪着哭诉。
他如今三十余岁,吃的膀大腰圆,哭的十分凄惨,说的更是惨绝人寰,只差一点就将自己说成一朵随风摇曳的白莲花。
这场景本就十分可笑。
毕竟,世上没有这么肥硕的荷花。
但更好笑的是,他每哭着说一句,站在卫景朝身后的御史台左都御史陈善舟便跟着小声补一句。
“臣弟自认忠君爱国,慈悲为怀,从不作奸犯科。”
——呸,你害死那么多姑娘,都是为民除害不成?
“更是洁身自好,清廉自律,从不晓得那君意楼是什么场所。”
——你那位千娇百宠的华侧妃,难道是从地里冒出来的?
“更别说那什么沈柔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臣弟更是压根听都没听说过。”
——去年大张旗鼓到平南侯府提亲,要人家姑娘给你做侧妃,折辱人家姑娘的,莫非是狗?
“不知道为何,长陵侯竟将逼死官妓这样大的名头盖到臣弟头上,臣弟冤枉,还请陛下做主。”
——冤枉个锤子!秦桧是冤枉的你都不冤枉!脸皮比陛下的龙椅都厚!
左都御史的话,只有前后左右,五六个人能听见。
顿时,这五六个人,除却卫景朝之外,个个都憋着笑。
想笑,又不敢,全都憋到脸红。
只能说,陈善舟不愧是御史台的台柱子,句句犀利,字字在理,无可辩驳。
可惜了,御史台屡次弹劾弘亲王,都被皇帝压了下来,甚至还遭了申饬,渐渐的冷了心,也懒得上折子了。
否则,今儿这样大的事,哪里等得到孟允章自己哭诉,御史台的折子,早就堆满御案了。
御座上的皇帝,如今不过四十许人,却眼窝深陷,脸色苍白,弱不胜衣,一幅马上要倒下的模样。
可就算是这样的皇帝,看着哭的真情实意的弟弟,也不由得叹了口气,一时有些纠结,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后,皇帝似乎终于想到了突破口。
看向一旁的臣子们,问道:“景朝,到底怎么回事?那沈氏之死,怎么就怨上允章了?允章是爱胡闹了些,但杀人这样大的罪名,可不能轻易定论。”
卫景朝拱了拱手。
语气表面恭敬,实则不咸不淡解释了原由。
“回陛下,弘亲王觊觎沈氏之事,京都人尽皆知。君意楼鸨母说,他逼迫沈氏进王府为姬妾。沈氏性情贞烈,宁死不屈,不堪受辱,自尽身亡。”
“沈氏是微臣的未婚妻,是我长陵侯府的人。弘亲王辱及她,便是辱及微臣,弘亲王逼杀她,便等同于逼杀微臣。若要臣受此杀妻之辱,不如请弘亲王求来陛下御笔,赐臣自尽。”
皇帝听后,却摇着头,喟叹着笑了一声,似乎是极为不赞同。
“那沈氏既是自杀,原由便无人可知。虽说允章曾逼迫于她,但谁也不知,她为此而死,还是为其他事而死。”
他看着卫景朝,慢慢道:“景朝,你到底还是年轻,怎么能为这种不知真假的原因,就去找自己亲舅舅的麻烦呢?”
皇帝的语气很平静,眼神更是平静,只是淡淡叙述。
但所有人都听得出来,他在逼迫卫景朝,接受他的看法。
卫景朝抿唇不语。
皇帝又轻笑一声,慢慢开口:“依朕之见,这不过是误会一场。”
“景朝得知沈氏之死,伤心之余,难免脑子有些不清楚,误会了允章,错怪了舅舅。”
“允章,你这个做舅舅的,明知景朝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不体恤外甥便罢了,也万万不该火上浇油,惹得景朝更加伤心。”
“既然双方都有过错,让朕来裁决,你们便给对方道个歉,就此和好如初吧。”
皇帝一说话,就是对两人各打五十大板。
表面上句句有理,公平公正,可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彻彻底底地在偏袒孟允章。
底下众议哗然。
谁都知道,沈柔定是孟允章逼死的,就算不是他杀的,他也该为此负责。
可圣上却说“不过是误会一场。”
还说“景朝伤心之余,难免脑子有些不清楚。”
这字字句句,像竟是全在说,卫景朝被仇恨蒙蔽了大脑,在污蔑孟允章,是不懂事的年轻人。
而孟允章的错,不过是“惹得外甥更加伤心。”
陈善舟终究还是忍不住火气,怒道:“陛下,长陵侯一向聪敏善断,公允正直,绝不是意气用事的人,若无证据,断不敢给人定罪。”
皇帝脸色顿时一冷,如冰的目光看向陈善舟。
卫景朝轻声道:“陈大人慎言。”
他闭了闭眼,按耐住心里的火气,道:“弘亲王,是我无故迁怒于您,还请您谅解。”
孟允章哈哈一笑:“景朝年轻气盛,做舅舅的,怎么会跟外甥置气,你不用担心,舅舅不气了。”
他一口一个舅舅,甚是慈和。
只是,那幅趾高气昂的模样,叫人越看越愤怒,越看越生气。
卫景朝什么话都没说,甚至脸上也没有多少表情。
只是当着众人的面,缓缓地,捏紧手中笏板。
唯有手背上爆出的青筋,泄露出他真实的情绪。
陈善舟盯着他的手,眼眶倏然红了。
长陵侯受此委屈,一怨圣上偏袒,二怨御史台无用,没法子学前朝的御史,将弘亲王弹劾致死。
到底是他陈善舟无用,才导致长陵侯为护他,不得不听从陛下离谱的要求。
他听得出来,长陵侯虽道了歉,认了错,却并非真心。
他一口一个弘亲王,再也没喊过一声“舅舅”,很显然,以后仍是打算与弘亲王势不两立,并不打算真的与这个“舅舅”和解。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被迫。
也对,受此奇耻大辱,谁能真的与仇人和解?
便是孔圣人,也只能做到以直报怨,做不到以德报怨。
下朝后,卫景朝准备回枢密院。
陈善舟疾走几步追上,喊道:“长陵侯留步。”
卫景朝回头,停住脚步,拱手道:“陈大人。”
陈善舟叹了口气,脸上显露一丝怒色:“长陵侯今日的委屈,我们都看在眼里,陛下如今越发偏袒弘亲王,日后……”
“陈大人慎言,天家之事,非你我可议论。”卫景朝打断他,提醒道,“隔墙有耳,况且宫室?”
他道:“今日之事,圣上既已断了案,那我等臣下,便只需按照圣意做事,我不觉委屈,陈大人切莫多想。”
这话听在陈善舟耳中,充满了委曲求全,牺牲自己,保全大家的意思。
圣意不可违。
哪怕是长陵侯,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颓废道:“长陵侯说的是,圣意如此,我等只得遵从。”
卫景朝只笑了一声,转移话题:“别叫我长陵侯了,既是同朝为官,陈大人若不嫌弃,便喊我一声景朝。日后,我便唤一声陈兄。”
陈善舟道:“如此,是我的荣幸。”
卫景朝做出请陈善舟先走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