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骂我,我想杀了他。”她语气阴阴凉凉的,带着寒意,“我从未看不起他,他却对我充满恶意,这样的人,不死何为?”
卫景朝从未见过她这样。
他的心,蓦然沉下去。第一次看不懂她眼底的情绪,让他骤然生出一丝慌张,可他也只是随着她道:“好,那就杀了他。”
他对陆黎道:“去查查,贺骠骑有没有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查出来后,就杀了他以正军法。”
陆黎点头。
卫景朝展开沈柔攥紧的手,揉了揉她指甲掐出的印子,平静道:“不用听旁人的话,我的事,向来由我自己做主。”
沈柔深深呼吸几下,温顺道:“我信你的。”
可她的心,仍是破败荒凉。
像是家徒四壁的房子,环堵萧然,不蔽风日,寒风吹进来,一切都冰凉冰凉的,纵然努力生了火,仍旧暖不起来。
她扑进卫景朝怀里,搂紧他的腰。
卫景朝拍拍她,轻声安慰着。
过了许久,她终于平复过来,一张小脸,亦恢复了血色。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没事了,刚才就是……”
卫景朝轻笑一声,没说什么。
沈柔望着他的侧颜,垂下的睫毛,遮住眼底莫名的情绪。
沈柔想,她就像一只扑火的飞蛾,明知前面是重重危险,明知不可能有未来,但为了这短暂的温暖与幸福。
还是选择了自欺欺人,不愿揭开真相。
只想着,这温暖,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在沈柔的强烈要求下,卫景朝又将那两个侍卫叫进来,演完了沈夫人与贺新城的对话。
不出所料,贺新城的确是故意激怒沈夫人,想要借着沈夫人的手,闹的卫景朝后院失火,拖住他的后腿。
卫景朝点了点膝盖,慢慢道:“他的目的,是为了拖住我。但是拖住我,又是为了什么?”
沈柔语气很淡,“肯定与马槊的事情有关,就从武器上开始查,定能查出端倪。”
卫景朝点头,不知道从哪儿憨了几个暗卫出来。
沈柔好奇的盯着,突然问了句:“他们一直跟着你吗?”
卫景朝点头。
沈柔又问:“那你在房间里……”
她脸有些红。
卫景朝猛得咳嗽一声,“当然没有。”
他颇为无奈,“我没有那样变/态的嗜好。再者说,他们自己心里有数,不该看的时候,一眼都不会看。”
沈柔猛地松了口气。
卫景朝握住她的手腕,手指摩挲着她的腕骨,低声问:“怎么,担心被人看去?”
沈柔目中波光流转,宛如含了春水,“你就不担心吗?”
卫景朝抱住她,“不担心。”
不等沈柔发怒,他忙道:“除了我,没人敢看你。”
沈柔冷哼一声。
卫景朝轻笑,“现在没人了。”
沈柔的心,蓦地一跳。
他的唇,扫过沈柔的脖颈,嗓音喑哑:“要不要在书房试试?上回在家里的书房,都要把我淹了。”
沈柔小脸一红,伸手推他,却被人强势地抓住手腕。
他手大,又有力,一只手抓住她两只,易如反掌地举到头顶,唇齿在她颈间厮磨,往下啃咬着蝴蝶骨。
几日没有亲近,他动作有些粗鲁,用牙齿咬着她襦裙的上襟,推至腰际。
他的唇,也随着襦裙,一路下滑。
磨得沈柔忍不住往他身上蜷缩。
沈柔软绵绵的靠着他,身体微微战栗,哀求道:“你松开我。”
卫景朝充耳不闻,将她按倒在圈椅上,手仍是保持着刚才的动作,身体却没动弹,哑声道:“沈柔,求我,给你。”
她的襦裙已全部堆在腰间,露出两条又细又白的手臂,被人举过头顶,无助地颤抖着。
她咬紧牙关,终于忍不住泄了气,哭道:“求你。”
不知过了多久,沈柔觉得自己要累死在他怀里时,一抹凄清的月光照入眼眸,她听见他问:“肚子疼不疼?”
沈柔像是骤然反应过来,忽然抽噎道:“疼,我肚子好疼。”
卫景朝笑了声,松开她的手。
犹如恶魔低语,在她耳边低声呢喃:“疼就自己揉揉。”
沈柔直接哭了出来。
可这哭声,也只换来男人更粗鲁的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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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沈柔醒来时,是在书房内的榻上,她略一动弹,就觉得腰要断掉,腿也也要断掉,就连手,都要跟着断掉。
便苦着脸,拎起一旁的枕头,砸向旁边看书的卫景朝。
卫景朝脑子后面像长了眼睛,精准的避开枕头,回头道:“醒了?还能不能动?”
沈柔瞪圆双眸,“你还说!”
卫景朝的手覆在她额上,探了探温度,忍笑道:“怨我太孟浪,以后不会了。”
对他的话,沈柔只信前半句。
在这事儿,他保证过的“以后不会”,没有十次,也有八次。
以后的确是没像之前那样。
但他总有更过分的花样等着她,那千奇百怪的东西,比她在君意楼学来的都刺激。
也不晓得,看着正经的男人,怎么能……能这般远见博闻。
凭他的本事,若是个女人,去君意楼做个花魁,定然比江姝更抢手。
这样想着,沈柔终于顺过气。
往被子里缩了缩,牵动了肌肉,忍不住“嘶”一声。
卫景朝无奈地看着她,拎着被子给她往上盖了盖,道:“别乱动。”
沈柔怒道:“马后炮!”
第54章
卫景朝哑然失笑,道:“怎么就马后炮了?”
沈柔轻哼,“昨天不让你动,你非要动,现在装什么大尾巴狼。”
卫景朝忍笑,捏着她细嫩的手指,语气是平静的,话是气死人的。
“我若不动,你昨晚不是要气死了?”
他俯身在沈柔耳边,哑声道:“你不想我动,干什么搂着我不松手?”
沈柔气的想踢他。
卫景朝连忙按住她:“快别动了,腰不想要了。”
沈柔疼得苦着脸,差点咬到舌头。
她着实认识到,跟卫景朝讲理,是讲不通的。他的口舌功夫,她比不了,也不敢再比。
她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忽然拽拽他的手,软软糯糯地撒娇,“我腰疼,你给我揉揉吧。”
卫景朝的手,从善如流捏到她腰间,笑道:“我这手艺,若是拿到馆子里去,怎么也得千金一次,你赚大了,还不识好歹。”
沈柔轻哼一声,满是不认同。
卫景朝就笑:“我这双手只给太后娘娘按过肩,就连陛下也没这个福分,说是千金一次,也不为过吧?”
沈柔抿了抿唇,不知是讽是叹:“知道你尊贵。”
要真说他的手艺,一文钱也不值。
可作为先太后娘娘的心肝宝贝,唯一的亲外孙,这手艺别说千金一次,便是万金拿出去卖,也没人有那个胆量买。
她如今是恃宠而骄罢了。
若是没了他的容忍,没了这层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她与旁人也没什么不同,恐怕是他的手刚挨上,就吓得先跪下了。
毕竟,她与他,已是云泥之别。
天上高洁的白云,与脚下脏污的泥泞,怎么能有交集呢?
卫景朝一边按,一边道:“以前外祖母最喜欢我给她按肩膀,沈柔,等你老了,我也给你按。”
沈柔趴在榻上,闷闷地应了一声。
等她老了吗?
他们能一起走到,她老了的那一天吗?
沈柔的心,揪成一团。
她心里告诉自己,你信一信他,或许可以呢?
可是,越这样想,脑子里就越清醒,清醒地知道,不可能的。
没有人会和一个外室,白头偕老。
从前,现在,以后。
没有人会这样。
卫景朝任劳任怨给她按了许久,沈柔终于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她下了床,吃过饭,任劳任怨地铺上纸笔,开始构思自己的新书。
卫景朝看着,都颇觉不忍,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压榨她,劝说的话刚出口,就被她用潋滟美目瞪了一眼。
“你若是还有良心,以后就缓着些,我才十七岁,不想早早死在榻上,说出去委实太难听了。”
卫景朝无奈摇头,温和道:“好,我缓着些。”
沈柔冷笑。
这男人,不管是榻上还是床下,但凡提起此事,便没有一句话是可信的。
卫景朝知她不信,他说的也不真心,便绕过这个话题,在她身旁俯身,道:“我写,你口述。”
沈柔将笔递给他,托腮道:“名字就叫《关山折柳》。”
她眉眼澄澈,说:“柳玉姬和章关山。”
卫景朝的手一顿,默默看向她,“关山?还姓章--------------栀子整理?”
他到现在还记得,《燕燕于飞》里头,孟允章的别名,就是章昀。
如今要写他和她,竟也给他盖上这个姓氏,真是晦气。
沈柔好脾气的看着他,“那你自己取一个名字。”
卫景朝默了默,提笔写上两个字,“魏重。”
沈柔默了默,道:“那好吧,以后人家嫌你的名字难听,可不能怨我。”
卫景朝道:“既是大将军,就该有个稳重些的名字,有什么不好吗?”
“没有。”
只是听起来,年龄略有些大。
沈柔不敢吭声,继续道:“你写吧。”
卫景朝等着她说。
沈柔叹口气。
“承平三十七年春,小雨霏霏,连日不开。柳玉姬走在街头,听得百姓谈言,昨日城楼前张贴征兵的军贴。”
于是,她带着人去看,一眼看到父亲的名字,只觉怒意冲到了天灵盖。老父亲已是花甲之年,走路尚且不稳,如何前去服兵役?这征兵的将军,竟全是没心没肺的驴子吗?
“柳玉姬步履匆匆回到家中,将消息告诉父母。”
她思维敏捷,第一节 的内容,花了半个时辰,便捋了清清楚楚。
好在卫景朝写字的速度亦是极快,跟得上她的口述。
话本子确实要比戏文好写一些。
语言几乎与白话一样,也不用讲究韵律平仄,只要讲故事就够了。
对沈柔来说,非常简单。
半个时辰后,卫景朝看着手下的书稿,漫不经心道:“沈柔,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
尤其是,柳玉姬看到军贴后,在心里怒骂征兵将军的那几句台词,总给人一种指桑骂槐之感。
他自己写着,颇觉不舒坦。
沈柔满脸天真无辜,道:“你多心了,我没有。而且,大将军虽是个好人,但写书总要有起伏,先抑才能后扬。”
“若是没有这重重误会,那柳玉姬就不会替父从军,更不会跟大将军纠缠那么久了。”
卫景朝对此嗤之以鼻。
却没改她的稿子,摆在一旁的盒子里,道:“今天就写这么多吧,出去走走。”
沈柔站起来,慢慢跟着他,在花园子里走动。
门外的阳光有些刺眼,她抬手挡了挡,道:“你今天不去军营吗?”
卫景朝道:“下午再去。”
沈柔“哦”了一声。
等下午他去了军营后,沈柔去见了沈夫人。
她站在沈夫人的小院外,踌躇片刻,鼓起勇气推门进去。结果,到了卧室门口,又停下脚步。
手抬到门环上,又犹豫着放下。
如此循环了三四次后,她深深吸了口气,敲响沈夫人的房门。
沈夫人打开门,惊喜不已:“柔儿。”
她拉住沈柔的手,语无伦次,“柔儿……你怎么来了?你不怪阿娘了吗?柔儿,你听阿娘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柔反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进屋里,按在椅子上坐下,“我永远不会怪阿娘。”
她眉眼澄净,温声道:“我知道阿娘不是那个意思。”
她知道,阿娘其实很爱她。
如沈夫人这样的世家贵女,从来都将风骨和气节看的极重,为之可以抛下性命。
可是,她为了女儿活着,宁可抛下这一切。
告诉沈柔“一定要活着”的那一刻,在她眼里,那些东西,已经全然不如她的女儿这样珍贵。
甚至于,得知沈柔沦落君意楼,给卫景朝做了外室,她也丝毫不怪她。
她只是心疼,沈柔受了苦。
母亲爱她,不可辩驳。
可是,凡事不能只提一个“爱”字。
沈柔叹口气,望着母亲的眼睛,声音又轻又低:“阿娘,昨日贺新城来见你,对你说了什么?”
沈夫人咬了咬牙,“他这样的白眼狼,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能听,你不要问了。”
沈柔道:“阿娘不说,我也知道他的意思。他是不是,想让你和他一起,对付卫景朝?”
沈夫人脸上浮现一丝难堪,“我没答应。”
沈柔点了点头,去问道:“那阿娘,想答应吗?”
沈夫人闭了闭眼,咬牙切齿道:“他那样对待你,折辱你,我恨不得杀了他。”
睁开眼时,眼圈通红,全是厌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