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声音悉数落入慕容景耳里,云纹白袍的身形仍然颀长挺直,只是桃花眸深处的那层华光敛去,他本不该如此,公主若无意、他该为公主高兴才是。
“大人,要不咱们先回帐里休息片刻吧。”
林墨实在是受不了,这些世家小姐看大人的眼神就跟大人是个香饽饽一样,恨不得个个都过来啃上一口,现在想想还是公主在的好,至少公主在的时候,没一个世家小姐敢这么明目张胆盯着大人看的。
想着,林墨忍不住往帝王行宫前偌大的场地看去,映入眼帘的是往虎背上爬的三皇子,和跃身下虎的公主径直走向太子的一幕,不由一怔,公主这是……真不喜欢大人了?
难怪,他说怎么整整五天都没看见公主影子。
也不会啊,上一次在书房公主和大人不还相处得挺好的吗?
他都以为两人都要成了,公主这怎么说变就变……
母胎单身狗的林墨,头一次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女人心海底针。
“白君,驾!跑起来!”
十二三岁正是调皮捣蛋爱玩的年纪,何况还是平时被拘着不能玩的南宫霆,好不容易可以光明正大地玩,怎么可能不趁此大好机会释放天性。
“吼——”
白君很配合,主人的崽就是它白君的崽,小崽子除了宠着还能咋滴。
一人一虎在猎场偌大的场地来回转悠,玩得好不快活,帝王行宫的走廊下,南宫卿雪接过随行送过来的长鞭拿在手上,边和身旁身着劲装气宇轩昂的南宫霖说话,“皇兄,我记得我俩十三岁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南宫霖整理着护腕轻笑,“三皇弟天性活泼好动,这样的性子反倒是能时常逗乐父皇母后,挺好的。”
南宫卿雪一想也是,也就没再说什么。
南宫霖侧眸,说起其他:“前几日太师送了几本古籍兵书到我府中,说是我送他厨子的回礼,可要送到你府中?”
南宫卿雪把玩着长鞭上的倒刺,不在意道,“皇兄不是看着?看完了再送过来也不迟,我看完再给你送回去,总归阿景是回给你的礼。”
母后生她与皇兄时受了生产之痛的罪,父皇本不想再要孩子。所以虽然她是个公主,父皇也将她当作皇子一样培养,从小到大皇兄学的她就没有一样是落下的,包括帝王之术。尽管后来在母后的软磨硬泡下又有了皇弟,这些也依然没变。
“不在意了?”
南宫霖神色划过一丝意外,也仅仅只是一刹那的事,转而英俊的眉宇间浮起纵容宠溺,风轻云淡问起,“既不要太师,那便换一个。”
目光越过南宫卿雪看向朝两人这边走近的翩翩少年郎,适时建议,“为兄看秦家的小侯爷就不错,性子豪迈不羁相貌也不输太师,将你托付给他我很放心,想必父皇母后也很乐意看到你们走到一起。”
“秦盛?”
南宫卿雪刚念出这个名字,就感觉身后站了一个人,下意识转身,就看见一身银色凛然盔甲意气风发的秦盛,说曹操曹操就到也不过如是。
“臣参见太子,参见公主殿下。”
秦盛俯首作揖,人看着人高马大其实也不过17而已,胜在这两年跟在秦侯爷身边历练,身上已经能看见一份沉稳,只是这份沉稳中多少还夹杂着隐约的少年气。
“小侯爷何时这般客气了?”
南宫卿雪嘴上笑着揶揄,心中却是在连连唾弃,秦盛今年才17比她和皇兄都还小一岁,适才那番话亏皇兄也说得出口,老牛吃嫩草这事她可做不来,何况还是秦盛这颗窝边草。
“尊卑有别,礼不可废。”
秦盛向着两人又是一礼,一副重规矩的模样。
南宫卿雪红唇轻扯,懒得理会这装模作样的家伙,反倒是青蛇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冲秦盛一个劲地吐鲜红蛇信子,“嘶-!”
“是你是你就是你,当初就是你掐我七寸!啊啊啊啊我要咬死你毒死你!!”
秦盛正和南宫霖说着话,听见动静看了过来,少年俊逸的脸上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公主,没想到您的爱宠还是这样喜欢臣。”
青蛇:“嘶——嘶!”
“你放屁两脚兽你不要脸!我喜欢你个锤锤子!又是这样的笑又是这样的笑!主人他在挑衅人家他绝对是在挑衅人家,你别拦着人家人家要咬死他嗷嗷嗷!!”
南宫卿雪拽着蛇尾巴把青蛇拽回来,拍了拍冰凉的蛇头算是安抚:“你想多了,相信我,它只是记仇想咬死你而已。”
青蛇还没跟着她的时候独自一条蛇住在皇宫御花园,犹记得三年前的那一日阳光明媚,她与皇兄还有秦盛三人走在御花园的鹅卵石小径。忽然之间,秦盛就从成片粉嫩的芍药花花丛里拽出条青蛇,要不是青蛇疼得嗷嗷嗷叫,她和皇兄又恰巧听得懂青蛇说话,青蛇现在已经是一条死蛇了。
第17章 他急了
南宫卿雪边拽住青蛇边上下打量秦盛这一身盔甲,挑眉,“你这是……负责这两天猎场的守卫?”
会不会太不近人情了点,孩子还这么小就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大渊岂不是要痛失一个少年英才。
秦盛摇头,看向南宫卿雪郑重道:“臣负责随行保护公主殿下您。”
南宫卿雪:“?”
她不爱人寸步不离跟在身边,父皇便派了一批又一批的暗卫藏匿在暗处跟随,平时上街尚且不用人跟着,怎么今天在守卫森严的皇家猎场,还要秦盛随行保护了?
偏头,看向皇兄,却见南宫霖莞尔浅笑,打开鎏金折扇目光望向慕容景所在的方向缓缓道,“就不想知道,太师对你有意还是无意吗?”
近几日太师府里可是发生了不少趣事,看来如今的太师对皇妹已经不止是动心而已。可惜一个清楚自己的心意却迟迟不敢迈出那一步,而另一个……
南宫霖收回眸光,看向侧颜绝美的皇妹失笑摇头,玩心太重、还没开窍、苦了太师。
申时初,狩猎拉开序幕,春意盎然的山林一处,正上演着气氛极为诡异的一幕,“公主,喝水。”
“公主可累了?若是累了您在这稍作休息,臣替你去狩猎。”
“公主,您看这只狐狸的皮毛如何?做成坎肩您冬天穿定是绝美。”
“呃……”四个人的队伍一路上走走停停,秦盛嘴就没哪一刻是闲下来的,南宫卿雪终于是忍受不了了,踢了一下秦盛裹着软甲的小腿肚子:“秦盛,安静点行么?”
“嘶-!”
“就是就是,你个讨蛇嫌的话唠!”
秦盛拉着马缰绳靠过来,少年笑容阳光:“当然可以,公主让臣干什么臣就干什么。”
南宫卿雪:“……”够了,真的。
如果这就是皇兄所谓的试探那真是适可而止大可不必,她和秦盛的关系,好比没有血缘的姐弟关系,被自己弟弟撩可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我观太师脸色不是很好,太师可是身体有何不适?”
温婉的柔声在两人身后响起,两人不约而同拉停马缰绳转身看去,甚至是拉马缰绳的动作都如出一辙,这一同步在两人看来没什么。但落入其他人眼里便不一样了,慕容景不动声色移开视线,声线一如既往随和无波,“许是太久未骑射有些疲累,无碍。”
南宫卿雪看了眼慕容景的脸色,的确是有些许的不佳,又细细端详慕容景的身形。因为参加狩猎的缘故换上一身墨色劲装,没了文人谋士惯爱穿的宽大长袍加身,更显清隽的身形消瘦。
蹙眉,她送过去的那个厨子是干什么吃的,她特意在几个厨子中选了个吃得膀大腰圆的送过去,现在五天都过去了,竟是一两肉也没给阿景养出来?
“太师累了就在这休息会吧,不用一直跟着。”
殷红饱满的唇瓣说出这么一句,许是心下对厨子不悦的缘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带了点情绪,愣了下不过也没太放在心上,扫了眼弱柳扶风的刘歆然,到底是不放心把两个不会武功的人落下。虽然猎场守卫森严,但俗话说得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遂看向身旁的秦盛开口:“你留下照顾他们。”
说完一甩马鞭带着青蛇往树林更深处奔去,刚刚拖拖拉拉的一出已经拖延了不少时间,她是公主,若今日的狩猎空手而归丢的是皇室的脸面。
来不及反应的秦盛:“??”
转身,公主英姿飒爽的身形转瞬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间,有心想追,回头看看手无缚鸡之力的两人终究是歇了心思。
罢了,猎场的守卫军是他随父亲一并安排的不会出岔子,就算不幸出了岔子,跟在公主身边的人也足够护公主周全。
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掠过,入眼是太师驾马朝公主离开方向追去的身影。
秦盛:“??”
一时翠绿苍松的树荫底下只剩下秦盛和刘歆然两人,刘歆然望着慕容景离去的背影,眼睑慢慢垂下,妆容精致的脸上难掩的伤神和苦涩失落,原以为公主对太师无意,她努力一些说不定还能有一丝机会,到底是她贪心妄想了。
秦盛现在是想走也走不了,看着无限好的夕阳嘴角悻悻摸了摸高挺的鼻梁,得,他今天就是个工具人实锤,不过赚太子师哥一个人情,不亏。
拉动马缰绳看向刘歆然,“刘小姐,你看你跟在我身后,我随便射杀几只山羊野兔狍子然后送你回去,如何?”
刘歆然知道是自己拖累了人家,歉意一笑,点头应下:“好。”
霞光绚烂、铺满天际,山林间弥漫令人心旷神怡的草木花香,青翠茂密的草丛后,一只体型壮硕的梅花鹿低头觅食,周围是叽叽喳喳的鸟鸣以及不知名的一两声虫鸣,“咻-!”
破空的羽箭声打破这份静谧,泛着冷光尖锐的箭头精准刺进梅花鹿脖颈,一声濒死前绝望的哀鸣后就是重物倒地的沉闷声,附近的小动物受了惊也纷纷逃窜而走。
“嘶——”
“主人好棒棒,人家为你鼓掌掌-哦不,人家为你比心心——”
说着青蛇细长的蛇身就扭摆成一个心形,绿颜色的那种。
南宫卿雪勾唇,答应皇兄的鹿到手心情颇好,纤长莹润的手指指尖戳了戳青蛇的蛇头,“别玩了,小心赤火把你甩下去。”
红棕色的高头大马配合喷出一声不满的鼻息,油光发亮的尾巴也用力甩了甩,“哼。”
青蛇委委屈屈地回到南宫卿雪手腕上缠成绿手镯,干什么嘛,它不就是没有脚脚嘛。至于一个两个地都这么欺负它嫌弃它。
急促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一人一蛇神同步回头看,看清楚来人后都露出愕然之色,“嘶——”
“主人,是太师哎-太师好像很着急的样子,他在找什么?找我们吗?”
作为一条已经修炼五百多年的蛇,青蛇表示它这双蛇眼看透了太多太多,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他输了他输了他输了他完了!
第18章 心乱了
“阿景。”
南宫卿雪散漫慵懒的一声在静谧的树林中尤为清楚,慕容景望去,傍晚夕阳下,拿着弓箭的女子坐在马上眼含笑意看着自己,那眼里的笑意一如既往没有爱意,只充满对猎物的征服掌控欲,可这次的他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嘶——”
“主人,他过来了——”
青蛇的绿豆眼闪烁着八卦的光,美男太师过来了接下来就是和主人亲亲抱抱举高高。然后在这树林里以地为床以天为被做酱紫酿紫的事,再然后生一堆小娃娃!
嗷——
刺激!
“阿景怎么跟来了,不是让你在那休息吗。”南宫卿雪明艳动人的笑靥勾人,明知故问。
慕容景眸色很深,没再像以往那般避开女子带着侵略性灼灼的目光,拉着马更进一步,“臣不放心,怕公主走丢了。”
树影斑驳、花影摇曳,除了不远处那只刚被射杀的梅花鹿以外,气氛相当恰当到位,马蹄交错踢踏,南宫卿雪收起弓箭纤纤素手伸向慕容景:
“那阿景可要牵好我的手,不然我走丢了,可是找不到回去的路。”
她自诩聪慧过人,怎可能听不懂阿景话中有话。
“好。”
随和简短的一句是两人半年来你进我退的尘埃落定,牵起女子伸过来的手,心颤得厉害。
慕容景手掌的骨节分明,掌心宽厚微凉,文臣常握笔的缘故执笔的位置还长有茧子,南宫卿雪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两人十指相扣在一起的手,说不意外那是假的,怎么也没想到她大半年来的费尽心思,竟比不过皇兄简简单单的一计以退为进欲擒故纵,技不如人,莫名挫败是怎么回事?
“嘶!”
“嗷嗷嗷嗷,牵手手了牵手手了,主人上!和美男太师更进一步!!”
青蛇在线吃瓜第一蛇,兴奋得跟和美男牵手的人是它一样,这一出声倒是让南宫卿雪从短暂的怔忡错愕中拉回来,把手抽回,面对慕容景眉目间那一刹那的怅然如失,红唇扬起弧度,手抚上慕容景温雅俊朗的脸庞,指尖划过男人淡色的薄唇,蛊惑人心扉的话张口就来:“阿景乖,等我再打几只猎物,我们再花前月下也不迟。”
颇有几分诱哄孩子的味道。
慕容景一时哑然却未开口反驳什么,而是顺着话出声:“公主说什么便是什么,臣都听公主的话。”
音色磁性低沉悦耳,胜似名人古琴弹奏出的悠扬琴音,只是这句话听着怎么这么熟悉?忽然之间南宫卿雪笑了,美人张扬绝艳肆无忌惮,花瓣般诱人采撷的朱红唇瓣张阖兴味调侃,“我竟不知阿景清心寡欲与世无争的表相下,还藏着这样一面。”
慕容景尽量掩去神情间的不自然,幽深桃花眸看进心上女子眼底深处,温声表明自己的心意和感受:“臣非圣人,吃味在所难免。”
南宫卿雪兴味愈发浓了:“所以阿景心中早已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