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便主动站了出来, 表示自己愿意进刑部的大牢接受审查,没想到商砚听她这般说,竟也挥手让暗卫队下去,顺了商缙的意愿, 跟着一同进了刑部大牢。
当这两人被带到刑部大牢时,牢头还以为商砚是来办事的, 忙下跪磕头, 询问自己能否帮得上什么忙,这可让后面进来的柳尚书气得不轻。
但这真的不怪牢头,且看商砚和姜漓在刑部大牢闲庭信步的模样, 任谁也瞧不出这两人是来坐牢的呀……
柳尚书将两人交给牢头,嘱咐了一句当成普通嫌疑犯对待就是, 随后便因担忧太后的身体先行离开了。
“王爷, 妾身瞧着这间干净, 光线不错,就这吧。”
姜漓指了指尽头的那间空荡荡的牢房, 对商砚说着。
商砚便向那牢头使了个眼色。
明知商砚现在是被皇上打入大牢, 尚书大人又亲自吩咐要当成普通嫌犯, 但被商砚这般盯着,牢头心里还是一阵发毛,步子不由自主地就动了,上前为两人打开了牢房的大门。
“让人给我们送些酒菜来。”姜漓对那牢头说着。
牢头睨了商砚一眼,犹疑片刻,应了一声:“是……”
“酒要醉兴来的,其他地方的不要。”
“好……”
“还有!不要花生米!”姜漓特意嘱咐
牢头又“嗳”了一声,甚至还殷勤地了一句姜漓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先这样吧,有事我和王爷会再叫你的。”
听到姜漓的回答,牢头这才放心地离去,想着去备些什么样的下酒菜才能让衍宸王满意,走着走着,忽然有一种自己是客栈小二的错觉。
实际上,他根本没有必要那么听姜漓的话。
他悄悄往后探了一眼,女子在牢房环视着,一身红裙分外妖娆。
男子背对着他,身形挺拔,双手负在身后,身上的衣裳未染上一丝污垢。
这两人不论身形还是气质,都与这四面都是黑墙的大牢格格不入。
乃至举手投足间的从容和优雅,都与其他犯人完全不一样。
他一下子就想通了。
那可是衍宸王哎!
就算是进了刑部的大牢,他也还是衍宸王!自己为王爷办这点小事,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牢头觉得自己认为的对极了,于是,脚步又加快了些许。
……
待得酒菜上来后,姜漓便随意寻了些干稻草铺在地上,盘腿问着正坐在她对面的商砚。
“王爷,说吧,为什么要陪妾身蹲这大牢?”
“怕阿漓孤单。”
“妾身才不信。”
阿漓拿过酒壶,替商砚将面前的酒杯斟满,身子凑到商砚面前,目光灼灼,“王爷……说实话,您是不是也是和妾身一样的想法?”
“想法?难道阿漓有什么想法么?”商砚不解反问。
姜漓动作一滞,对上商砚含着笑却什么也看不出的黑瞳,郁闷地又坐了回去,口中叹道:“王爷果然让人捉摸不透。”
商砚走时,她分明看见,他对那其中一个暗卫低语吩咐了些什么。
“这话应该送给阿漓才是。”商砚将姜漓为他倒满的那杯酒又放到了姜漓的面前。
“阿漓才让本王捉摸不透。”
两人视线在空气中交汇,他的坦然和她的犹疑成了鲜明对比。
姜漓特意选的这个牢房,除了光线稍好些以外,更重要的是因为旁边的几间牢房是空的,这就表示,并不会有人能听见他们的谈话。
姜漓看了看摆到自己面前的酒杯,想到了商砚在宴上为她做的事情,叹了一口气后,才缓缓开口念道:“看在王爷肯屈身陪我蹲大牢的份上,我也就不好再隐瞒王爷了。”
商砚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端正神色看着姜漓。
姜漓酝酿了一番,状似不经意地问着:“王爷可还记得妾身送到王爷府上的那封信么?”
“记得。”
“信上所言,并非是假,当朝皇帝的确害了我全家,所以我恨他,恨不得亲手了结他。”姜漓嗤笑一声,用着很平常的声音述说着,“商缙这个人,自卑自大又自私,还很好面子,可以说有一大堆的弱点……但是,唯有一点,他是皇帝,而我,只不过是运气好,还残留了一口气的“死人”罢了,所以,没办法,我只能利用王爷了。”
姜漓看向商砚,带着些歉意。
随后拿起了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这杯酒……就当是妾身给王爷赔罪了。”
商砚看着她,没有说话。
只见姜漓又倒了一杯酒灌下了肚,脸上隐隐有了些醉态。
“我利用王爷……办了这场寿宴,一来是为了刺激商缙,让他知道,他手底下的朝臣其实都依附于王爷你……我故意开罪太后,也是为了折他的面子。”
“因为我知道,王爷你会护着我。”
说道此处,姜漓忽然魅惑一笑,眼角也跟染上了几分媚态。
“王爷,其实妾身觉着,你应该有一点点喜欢我。”
不是那种把她当成别人的喜欢。
商砚眉梢微扬,却听姜漓再度出声,陡然转了话头。
“但是,我虽然利用这场寿宴做了很多事,但太后中毒,真的不是我做的……王爷,你信我么?”
“信。”商砚没有任何犹豫地点了点头。
姜漓似有些感慨,又有些感动,双手摸到了酒壶的把子,又灌了一杯酒下去。
“唉,你们叔侄俩还真是不一样呢,当时他就不信我,还把我打进了冷宫……”
姜漓自顾自说着自己在冷宫里受到的折磨,随着她轻描淡写说出的每一句话,商砚拳头已经悄然握紧。
待得一口气将心里的委屈说完后,姜漓吐出一口浊气,这才恍然想起,自己忘记和商砚说真实的身份了。
她又饮了一杯酒,微醺地眸中带着一丝揶揄之意。
“王爷,你现在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会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其实,我真正的名字,不叫芸姜……”
说着,她便伸手取下了自己脸上的面纱。
一张魅惑天成,如牡丹花开般娇艳的俏脸暴露在了空气中,虽然大牢内的光线有些暗,但商砚还是看到了她脸上带着的几分紧张。
“我叫姜漓,就是那个……做了皇后不到一个月,就惨死在冷宫里的姜漓。”
“我知道王爷可能很难相信,毕竟,一个被灌下毒酒的人怎么可能会活得下来呢?可事实就是如此……我没死。”
姜漓定定看着商砚,脸上的紧张忽而散去,化成了淡淡揶揄之色:“王爷,你可是把自己的侄媳妇,娶回了府哦……”
她半开玩笑地说着,目光一刻不离商砚,不想错过他脸上露出的一丝神情。
然而,商砚的脸上并没有她所期待的诧异和震惊,只有满满的心疼和怅然。
这怎么和她想的不太一样啊?
“王爷?”她轻唤了一句,怀疑商砚是不是反射弧太长,还没缓过神。
“阿漓,你该早些与我说的。”
商砚伸出手,停在了姜漓脸上,将她零碎的发丝绕在耳后。
这就是她一直不肯说,也不愿意说的那些……血淋淋的过往么。
原来……在他不在的时候,她曾遭受了那么多的苦楚。
姜漓没躲开商砚的亲近。
只因到现在,她还沉浸在对方为什么那么淡定的问题上。
眉头紧紧蹙起:“商砚,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惊讶?”
“你不会……”想到一种可能,姜漓微瞪双瞳,“你一直都知道不成?”
商砚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姜漓脸色一阵涨红,隐隐有种被欺骗的感觉,猛地拍了下桌子站起身。
“你耍我!”
结果不知是因喝了太多酒,还是起身太猛,姜漓身子有些不稳,径直往前倒去,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当中。
温暖,安逸。
姜漓欲要挣脱,他却将手臂收得更紧,一声解释在她头顶响起,无奈极了。
“不拆穿阿漓,是为了在等阿漓愿意相信我,主动告诉我的这一刻。”
姜漓停止了挣扎,因这一句解释,怒气悄然消散。
隐约间记得,他好像真的暗示过自己很多次来着……
“那……”姜漓红着脸,也不知是气的还是醉的,也有可能是郁闷的,“那你之前说的那些什么……见卿卿如见故人……那个故人,那个阿梨……”
“是你。”
即便隐隐猜到了答案,得到商砚的肯定答复后,姜漓的脸又红了一圈,心脏跳的极快,不知为何竟放下了心。因着这次没有面纱遮挡,她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想起他说的……她是他爱而不得的女子。
爱而不得……
爱而不得?
不对啊,那不就是说……
“你……你……”
姜漓瞪大双瞳,从商砚怀里挣脱,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是为了再次确认,问得有些小心翼翼:“难道你从以前就对我……对我……”
姜漓问不出口了。
这个认知比方才知道商砚早就知晓她真实身份时还让她震惊。
她退一步,商砚却进一步,一直等到她退到墙壁,无处可退时,他才凑到她的耳边,低笑出声:“是,正如阿漓所想,我心悦阿漓已久。”
第49章
也不知是他的话太过动人, 还是他眼中的情意过于浓厚。
姜漓的脑袋彻底炸开了。
商砚!居然!真的暗恋她!
“等等!”姜漓抬手推开商砚,漂亮的眼眸眨了又眨,“你容我缓缓。”
她转过身去, 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对方刚才在她耳边说的话。
他心悦她已久……
为什么她都不知道!他们明明,见面的次数一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他不是故意在说些什么甜言蜜语哄骗她吧?
就像商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