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近日晋安城内来了不少新玩意儿,首饰衣裳都是魏朝时新的样式,听说很受城中女郎喜爱,主君不如给杨美人选上几件。”
延肆闻言神色微动,可而后又嗤笑了一声,挑着那双狭长的眼:“褚沅,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我可是一国之君,我需要讨好她吗?”
见主君明明一副想去又不承认的模样,褚沅笑着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主君不想去那便算了。”
嗯?
本还等着褚沅再提他便顺势答应了的某人忽然有些抹不开脸了。
他偏过头去突兀地干咳了一声:“本来是不想去的,这不是胡羌他夫人要生了吗,他得去买东西,我们顺便一道看看。”
而被迫从家里揪出来陪主君逛街的胡羌得知此事一脸莫名其妙。
他什么时候说要去买东西了?
他还想在家陪陪他的亲亲夫人呢!
三人在晋安的街头上左逛右逛,胡羌想着来都来了,那便多买些东西回去送给自家夫人。在成衣铺子里衣服首饰的抱了一堆后,便看到阴沉了快半个多月的主君正站在一个糖葫芦摊子前,顿时咧了咧嘴要凑上前。
那卖糖葫芦的小贩正是除夕夜街头那个妇人,她抬头到延肆,便记起了那夜的事,于是弯眼笑道:“郎君可是为你妹子来买的?”
听妇人的称呼,延肆握着糖葫芦的指尖瞬时紧了几分。
他掀着眸冷睨着面前的妇人,面色冷淡。
“她不是我妹妹。”延肆脑海中似乎记起了除夕夜少女那干脆利落地否认之语,手中的糖葫芦又攥紧了几分,黑漆漆的眼底也如结冰霜。
妇人被他这幅冷样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可仔细打量了面前的延肆几眼,又觉得自己没认错人。
只心中腹诽,有如此凶巴巴的哥兄,倒是苦了那娇滴滴的小娘子了。
一旁的胡羌倒是没看出自家主君心中的暗潮涌动,只望着满稻草靶子的糖葫芦可惜地叹气。
“玉儿也爱吃糖葫芦,只可惜如今还在孕中,大夫不让吃。”
玉儿乃是胡羌夫人的闺名。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的延肆听到胡羌的话,猛地抬起了眼看向胡羌:“你说什么?有孕之人不能吃糖葫芦?”
“是啊,大夫说过山楂是活血之物,孕妇若是过量食用,轻则宫缩,重则会小产的啊,平日里末将都不敢让内人食用的。”胡羌虽然不知道延肆为何如此发问,但还是细心解释道。
延肆闻言眼底骤寒,手中的糖葫芦被捏的粉碎。
……
这几日太阳出奇的好。一大早青黛同阿枝便将娇珠屋里的几床被子抱出去晒了,连带着橱柜里的那几叠春被夏被一起搬了出去。
娇珠没地儿躺,只好搬了把躺椅在小院里晒太阳。虽天气不见暖,但因赶上了日头,阳光又大,娇珠脱了毛绒大氅也不觉冷。
一边吃着小厨房备好的话梅甜糕,一边懒洋洋地翻着城内时新的话本子,好不惬意。
春日正是进补时节,这应季的山药红枣再适合不过用来做糕点了,做好的山药红枣糕香甜软糯,入口细腻柔软,女郎吃了还能滋补养颜。
再配上一盏温热去腥添了两勺蜂蜜的羊奶,便是娇珠最爱的午后小食了。
约莫看了半个时辰的话本子,情节正发展至高‘潮处,就在娇珠咬着秀帕暗暗激动之时,小院里的那扇铜栓梨花木门忽然被人“砰”得一声踹了开来。
整个院门框都震颤的“嘎吱”一声,只听那巨大声响怕是要报废的动静。
窝在躺椅上娇珠也被惊得一哆嗦,手中的话本也直接“哗啦”掉在了地上。
一阵冷风嗖嗖,女郎抬头便瞧见那站在门前浑身冒着寒气的疯狗。
他的眼底漆黑一片,似乎带着无尽杀意。
作者有话说:
女鹅掉马啦!
延狗要发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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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娇气女郎
娇珠面色微愣, 一时之间有些呆住了。
“杨娇珠,你、敢、骗、我。”来人一字一顿,一句话似乎是从牙缝之间硬生生挤出来的。
本就几日未睡而挂着青黑眼圈此刻在苍白面色的映衬下更显得阴气沉沉。而那一如既往的黑衣黑靴也让他整个人都在往外飕飕放着森森寒气。
娇珠望着延肆这副怵人模样, 只觉得他似乎比那日在邺城之下还要生气些。于是女郎的心中瞬时“咯噔”了一下, 莫不是他已经知晓了她并无身孕的事了?娇珠暗暗猜测。
果不其然,延肆下一刻就神色冰冷地朝她的方向丢掷过来一个物件。
糖葫芦“啪嗒”一声掉在她面前青石板地上,娇珠垂眸扫了一眼, 只见那根糖葫芦那晶莹的冰糖外壳已磕出了好几道裂痕了。
“山楂活血化瘀, 有孕之人根本不能食用。”延肆望着对面的女郎,语调冰凉, 眼底漆黑黑的怵人。
除夕之夜杨娇珠整整吃了五根, 却依旧安然无恙, 不禁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而其中原由, 恐怕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了。
娇珠闻言一双圆润杏眼微瞠, 而后目光又落回在了地上的那根糖葫芦上。
山楂活血化瘀, 她倒还真不知道这一茬。
娇珠到底是未经人事的女郎, 哪里知道山楂是孕妇不宜食的。现下想起那夜除夕夜的放纵, 小娘子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会如此,就不享那一时的口腹之欲了。
可不管延肆知道了多少, 反正她是绝对不能让延肆这个疯狗知道她假孕骗他的事的,就算是假孕,那也必须是在她也不知的情况下。
于是娇珠咬唇看向面前冷气森森的青年,一双杏眼娇柔而又无辜。
“主君, 您这是怎么了呀?何故生这么大的气?妾身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啊?”女郎故作懵懂, 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
延肆见她这副装傻充愣的模样更是冷笑一声。果然, 他就说他为何一直想不通杨娇珠未出晋安却被慕容止在衮州所掳, 原是她早有预谋。
此番看来,恐怕是她害怕假孕一事早晚泄露,才会趁机在他出征并州的时候逃出北燕。怪不得他走前的那夜她突然说什么要去宫外的寺庙替他祈愿求福,他不让她去,她还哭得那般凄惨,亏他还以为——延肆咬了咬牙,愤然看向面前的女郎。
原不过是杨娇珠一直都在装模作样地演戏骗他罢了!
什么仰慕他,心悦他,甚至连腹中有孕都他爹的通通是假的!杨娇珠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延肆望向面前女郎,眼底酝着黑沉沉的怒潮,似有即将爆发之势。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他的语调冷到了极点,眼底已有不耐之色,“别告诉我你连你自己做过什么事都给忘了?”
说罢他扯了扯唇,尖牙森森,露出了一抹讥笑,“还是说,你想让我帮你回忆回忆?”
延肆这幅模样娇珠也曾见过,那是在凉国地牢初见时,他的神色阴鸷暴戾,眼底尽是嗜血的杀机。
娇珠脊背一阵发凉。
望着疯狗手中那把隐隐欲要出鞘的长刀,女郎害怕地咽了一口口水,眼中惊慌,脑子却在飞快地转着。
完蛋了!现下这情况解释什么延肆恐怕都听不进去了!
若是她把先前的准备好的那番说辞直接搬出来,就冲着他这般怒火攻心的模样,恐怕她还没说出一半,就要被这疯狗给咔嚓了。
她还得想,再想想……
“主君……妾身…妾身……”娇珠望着面色阴郁的延肆,控制不住地后退了半步。
延肆见她这幅惶恐至极的样子,眼皮半掀,也朝娇珠逼近了一步,眸子黑得能滴出墨来。
他挑眉,好整以暇,磨刀霍霍,全然一副”我看你还如何编”的神情。
娇珠再后退,他便再逼近。
女郎退后半步,他逼近一步,女郎退后一步,他便逼近两步。
娇珠被他逼得一着急,又往后猛退了几步。谁知她早已退到了身后的台阶处,此时一退后脚后跟便被台阶绊得一滞,霎时便跌倒在了门前。脚腕处一下子就传来一股钻心的疼,整个人都好不狼狈。
延都肆眯着眼,神色不善。
他俯身,直到将娇珠困在了屋门与他的胸膛之间,二人你来我往的脚步这才止住。
少女后背紧贴着木门,鼻尖飘来那人身上清冽冷质的味道,娇珠总觉得像隆冬里的积雪,讨厌得紧,她偏过脸去,防止延肆这疯狗再靠过来。
可小娘子的脸还没偏过去,便被某人的长指捏住下巴一把转了过来。
“怎么?还没编好你的说辞吗?”延肆嗤声,掐着女郎下巴的的力度并不算小。
娇珠下巴吃痛,一双美目又盈盈湿润起来。
“主君,妾身…妾身的脚疼……”娇珠被迫仰着秀白小脸,轻浅黛眉微微蹙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扭到了,脚踝现在疼得厉害。
延肆闻言眼中浮现几丝冷笑,她还真当他是傻子吗?每次都用这么拙劣的借口来敷衍他!
“杨娇珠,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延肆简直要气笑了,他望着面前的女郎,气得咬牙。
可娇珠这次还真不是骗人,刚刚被台阶磕得那一下,害得她现在不仅脚疼,连屁’股都摔得一阵阵作痛。更何况这疯狗还没轻没重地掐她下巴,她只觉得全身都痛了。
“真的痛……”小娘子软声呢喃了一句,玉白的小手讨好似地去握延肆的另一只手,“主君,我的脚真的好痛呀……”
娇珠伸出胳膊,柔软的手像尾小鱼似地钻进了他的掌心,霎时手中一片温热。
延肆瞳孔缩了缩,下意识地便紧紧地反箍住了女郎那柔弱无骨的小手,力气一时之间也有些不可控。
“痛…”小娘子娇滴滴地埋怨。
这人还真是一身蛮力,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见娇珠眼眶又红了,延肆一愣,手劲不自觉地就松了些。
反应过来后,又顿觉自己有病。
她这个骗子,又开始装模作样地骗他了!
可娇珠小脸俏白,眉心紧蹙的样子确实不像在做戏。延肆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抬手用手背贴了贴少女白嫩的脸颊,察觉有些冰凉后,眉头微皱。
“你脚真痛?”延肆半掀着眼皮,瞳孔黑漆漆的。
小娘子乖乖点头,可怜巴巴的样子。
再多的怒气此刻也发不出来了,延肆撂袍蹲下,眉头高高挑起,依旧凶巴巴的模样。
“哪只脚?”
“右边。”娇珠抬了抬右脚。
“痛死你算了。”延肆冷哼了一声,大掌却将女郎的右脚从罗裙下一把握住,他捏了捏少女纤细的脚踝,娇珠顿时“嘶”了一声。
“疼……”
“活该。”延肆嘴上说着活该,落在女郎右脚上目光却不轻松,看到那层层叠叠碍事的绣鞋和罗袜,他蹙眉,随即便一把褪下了去。
娇珠没反应过来地惊呼一声,霎时一只白生生的秀足便裸’露在了空气中。
延肆垂眸,果见那雪白的腕上已微微青紫,他伸手按了按,发觉已有些肿了。
“嘶…别按,好疼呀……”
“就你娇气。”延肆冷声,指腹却放轻了力道,轻轻按了几下,确认未伤到骨头后,这才松开手。
“人家是女郎,当然娇气了。”娇珠不满,女孩子怕疼撒个娇怎么了,以为谁都像他那般皮糙肉厚的十分抗造,被箭扎了还能一声不吭吗?
“就没见过你这么娇气的女郎。”他随口驳了句。
“那主君还见过什么旁的不娇气的女郎?”小娘子眼中狐疑,就他那副菜鸡样,显然就是个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的,哪里还能见到什么旁的女郎?娇珠对此表示严重质疑。
延肆被她问的一噎,霎时有些耳热,猛地站起了身,恼羞成怒道:“你管我,反正你就是最娇气的!”
娇气鬼,撒娇精!
答不上来就羞恼,也算是常态了。
行吧行吧,她最娇气,娇珠也不想和他这个菜鸡一般见识。
”主君,脚疼,站不起来。”小娘子仰着一张白嫩小脸,眼巴巴地望着延肆,又开始撒娇。
“那你就在这儿坐着吧。”他语调轻嘲,抱臂靠在门上,一脸的气定神闲。
“不要嘛~”娇珠拽了拽他的衣摆,这句“不要”说得那是一个百转千回,娇滴滴的让人骨头都酥了。
延肆又是一阵耳热,别过脸去,语调有些哑,“懒得管你。”
娇珠见他这幅不闻不问不搭理的样子,心里腹诽了几句小气,于是打算靠自己。双手撑在地上,试探性地站起了一点,可右脚稍微一动,便又是一股钻心的疼。
“唔……“
听到身旁少女的吃痛闷哼声,延肆连忙转过头去。
见娇珠小脸苍白,冷汗津津的样子,顿时上前将其打横抱起。
”逞什么能!”他低斥一声。
稳稳落入他怀中的女郎闻言又不高兴了,嫣红的小嘴巴巴地指责:“明明你说不管我的!”
延肆又是被她堵得一梗,不服气地颠了娇珠几下:“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
小娘子吓得立刻抱住了他的脖子,娇声哼哼,“不要!”
啧,还真是胆小鬼。
见娇珠终于被他吓到,延肆得逞地扯了扯嘴角。
抱着女郎进了内屋,随后将她放在了那方小榻上。
“我去找医士,你在这里别乱动。”
娇珠闻言点点头,仔细看了看自己青紫的脚腕,不禁有些心疼自己,看来她晚膳要多吃些好的补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