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找什么由头呢?娄无衣暂时想不到。
贺梓汐对着旁边问了两三遍“这衣服怎么样?”,都没人回应,一转头发现小表妹低着头认认真真的走神。
“美人表妹,你怎么又走神了?”
端不知这次是想书还是想棋局。
被人唤过神,娄无衣抿唇浅笑,“表姐,我方才在想昨夜里看的书。”
贺梓汐一脸“我就知道你是在想这些”的表情,“美人表妹,出来玩就别想那些东西,多累啊。”
娄无衣堪堪点头,贺梓汐立马便说起别的,“来,你看这衣服,好看不?”
水蓝映雪梅烟罗裙,外罩同色系兔毛披风,缥缈如云,极为雅致。
“表姐向来喜穿暖色调,”娄无衣真心实意的建议,“年宴若是穿这个,必然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贺梓汐秀眉微蹙,“哪是我穿,这是我给你挑的。”
“我?”娄无衣有些惊讶。
贺家那模样,她真担心买几件衣服就垮了。
贺梓汐点点头,举着衣服在娄无衣身上比划,左看右看最后叹气道。
“这衣服虽然好看,美人表妹你穿上也合适,但还是不如红裙更衬你。”
虽然美人表妹说话细声细语,做事也温温柔柔,可她总觉得只有明艳的红裙,那样凌厉又骄傲,夺目又耀眼,才符合美人表妹。
店家听到这话,忙在旁边接道,“小姐若是喜欢这款,店里还有赤红。”
贺梓汐顿时喜道,“快去取来。”
趁着店家离开,娄无衣低声道,“表姐,我从漠北带了不少衣服,不必为我破费。”
“姑娘家哪有不爱穿新衣的。”贺梓汐不满的皱皱眉,又安抚似的拍拍她,“放宽心,这是表姐的私房钱。”
娄无衣赦然,她那点担心竟然还被大大咧咧的表姐看出来了。
新拿来的赤红色款,明显比水蓝更衬娄无衣,贺梓汐满意的在她身上对比三四回,便让店家给包起来。
店家做事利落,嘴上也会说话。
“小的开店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姑娘这般配红裙的人。”
娄无衣抿唇不言,贺梓汐倒是开心的和他攀谈。
“是吧,我小表妹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
“尤其红裙,没人比她更适合了。”
店家正诺诺附和,忽的又转了个弯,“小人倒是记得九皇子前两日也派人来店里取了一套朱红缎面。”
“说起来九皇子也极衬红衣呢。”
九皇子宴尘时,尤爱着红衣。
“九皇子?”那般连女子都自惭形秽的容貌。
贺梓汐沉吟片刻,抬眼看了看表妹,“女子和男子不可相提并论。”
虽然她也不得不承认九皇子的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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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那九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贺梓汐毫不犹豫,“除了张脸,一无是处的漂亮笨蛋。”
娄无衣心中失笑,倒是和传言一致。
不过她面上却是露出疑惑,装出不理解的样子。
索性去拜祭姑姑的路途还有一段时间,娄无衣又罕见对临朝的人感兴趣,贺梓汐便在脑海里搜罗一堆八卦,摆出阵仗来给她讲。
“美人表妹我跟你讲,那九皇子虽然被称为临朝第一美人,但他可是个顶顶有名的草包。”
“草包?”娄无衣道。
“是呢,国子监分三舍,按照九皇子的年纪,早就应该进入上舍,但他性子惫懒,课业不精,在外舍待了两年还没进入上舍。”
“虽说今年初总算进了上舍,但大家都知道,要不是他年纪放在那里,皇上也不会破格让他进入上舍。”
这,没想到还是个留级生。
“若是寻常世家子弟便罢,他可是个皇子,若不是生母受宠,皇上疼爱,还有太子爱护,那不知事的性子,怕是要死八百遍。”
“那么大人了,还不懂事得很。”
听贺梓汐这么说,言辞之间却没有任何轻视,她知道这位表姐最见不得没出息的人,按理说九皇子这种,该是她最不喜欢的类型。
娄无衣想了想问,“他性格如何?”
“小孩子似的,见人就叫哥哥姐姐。”也不管年纪比他大还是小,贺梓汐脸上露出点笑意,似是回想起来什么。
“也不知道愉贵妃怎么养出来他那样单纯的性子。”
单纯?娄无衣摇摇头,她可不信皇室有单纯的人。
注意到娄无衣的动作,贺梓汐估计也想到为何,马车慢慢悠悠在路上走,她从小窗探出去望了几眼外面,颇有些小心的放下窗帘。
“美人表妹,用单纯形容九皇子,只是说起来好听。
贺梓汐压低声音,“事实上,大家都觉得九皇子是个又懒又笨的小废物。”
又废又笨,还特别懒,只有个漂亮脸蛋。
但他实在好看,又受宠,多的是人愿意惯着他那性子。临朝的贵女公子们,对九皇子的态度总是很纵容。大抵都因着他性子可爱又长得好看。
娄无衣乍闻此言,不由古怪的看了她表姐一眼,是她的错觉吗?
表姐这话怎么有点妈粉味儿。
贺梓汐犹然未觉,声音压的更低。
“据说九皇子出生起脑子就不太聪明,好像是因为早产出世,后来又阴差阳错吃了下毒的糕点,被治好后脑子就更不灵光了。”
说他不灵光,倒也不是笨,而是他总是带着不符年龄的天真可爱,便让人觉得憨傻。
宫斗必备下毒害皇子,娄无衣意味不明的点点头。
“谁让他那个性格天生很讨巧,大家都把九皇子当小孩看待,宠着。”
娄无衣侧开脸,垂眼不语,并不大相信这种人生在皇室,她甚至觉得那些传言都是伪装。
生在皇家,怎会有纯良的人。
贺梓汐没看出她的意思,又支着下巴道,“不过我对九皇子未来的正妃很是担心。”
“担心什么?”
娄无衣没懂,这是哪儿跟哪儿。
“上哪儿去找长得好看,文武双全,家世清白,对他一心一意的姑娘。”
娄无衣:“……”
这哪是娶妻啊,明明就是找个大冤种祸害。
贺梓汐掰着手指数完,最后不无叹息道,“就算找得到,漂亮小笨蛋能知事吗?”
得,她表姐果然是九皇子的妈粉吧。
作者有话说:
和祖父互动那里,有很长的伏笔,现在来看有点莫名其妙,可以忽略,后期提到会告诉宝贝们。
参宴前的无衣:这娶妻是找冤种祸害呢?
下章文案名场面来了
第5章 大冤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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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主娘亲葬在临朝郊外的一处山谷,谷中环境清幽,生有一汪碧潭如翡,水面平静无波,岸上斑驳绿意,杂乱堆积在潭边。
贺梓汐没有跟着进来,娄无衣猜想她是担心自己要跟娘亲说些话,所以体贴的留在外面,不得不说,这个表姐的性格颇有些粗中有细。
只不过,若是原主估摸真的有话要说,但是娄无衣,她只觉得这谷里的风景不错。
同样有此感的雁满楼,摘下身上所穿的小厮衣服,恭恭敬敬给原主娘亲磕了三个头。
“无衣,快过来给义母磕头。”
娄无衣未置可否,规规矩矩做完拜祭,顶着雁满楼的目光,她假装和原主娘亲说心里话,实际上在想,她死后也会有人立碑吗?
来给原主娘亲祭拜,原本是兮玉陪她,但雁满楼知道这事后,非要跟着来,美其名曰祭拜义母。
他想来,娄无衣也不拦。
跪在坟冢前,娄无衣自然而然看到碑上落了一小朵花,虽花瓣飘零散乱,边缘甚至有些发烂,但依稀能看出其状似仙鹤展翅高飞,嫩白花蕊依然颜色正好。
她抬手将其抚落,“谷里的鹤望兰颜色不错。”
随口一句感叹,她并未多想。
却不料雁满楼蓦然看她,神色疑惑,“你进来之前我便把这山谷看了个遍,哪有鹤望兰?”
娄无衣指尖微顿,稍有些慢的抬起头看过来。
雁满楼和她对视,笃定点点头。
谷中确实没有鹤望兰。
见此,娄无衣心念微动,若是这谷中没有鹤望兰,那它必然就是外来人带进这谷里。
谷里除了原主娘亲的坟冢,并无其他,所以,不包括贺家的话,会是谁来给原主娘亲祭拜呢?
“把花收起来。”娄无衣指挥道。
雁满楼从怀里拿出个四四方方干干净净的白手帕,小心翼翼把残损的鹤望兰装进去。
“回去给之木说一声,查查临朝哪家夫人贵女喜爱鹤望兰。”
之木,是之子十八卫其中一个。
“好,师兄记住了。”
谷里风景独有一番风味,不同于漠北的辽阔宁远,也不是临朝城里花团锦簇,而是充斥着寂然的幽静。
雁满楼看着看着叹道,“这地方风景确实不错。”
娄无衣没什么伤春悲秋的细胞,幽幽接过话,“不用羡慕,等你死了,我也把你埋在这里。”
雁满楼:“……”
“呸呸呸,说什么晦气的话。”
小丫头嘴里说不出一句好听的话。
雁满楼早该习惯,但架不住爱操老父亲的心,“明日参宴,你确定不用我一起进宫?”
“不用,”娄无衣早有打算,“你要是真担心,把你这几天琢磨出来的药丸给我装一瓶。”
雁满楼啧声,“我就知道。”
“给给给,回府就把炼好的都给你。”
他就这一个师妹,可不得宠着。
*
天启二十七年,除夕。
娄无衣没有以恒安王的身份参宴,而是跟着贺家一起赴宴,对于皇上而言,她这样懂事,自然乐见其成。
重檐叠叠,朱漆红门,古琴泠泠声悠悠转圜,钟声潺潺余音绕梁,金玉樽,翡翠碟,宴如画,人如歌。
宴会如此盛大,直叫人看得眼花缭乱,贺梓汐惊叹不已,“今年宴会的排场比往年还大。”
转念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她压低声音,“我听祖父说,皇上早年并不是爱铺张的性子,怎地现在……”
话未说完,意思已经很明显。
娄无衣笑笑接过话,“老了老了。”
人老了可不得犯糊涂嘛。
年轻时克己复礼半生,骨子里的负面情绪尚能控制,到老便压不住,像小孩一样随着性子发泄出来,浑然不管后果如何。
贺梓汐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囫囵点头蒙混过关,拉着她就往空位坐。
皇上事先说过,年宴便当家宴一般,尽兴就好,不必拘礼,因此座位不会按照大臣的位分,官职高低来安排,相对应的,女眷席也是如此,都是和自己平日里关系相近的坐。
贺梓汐带娄无衣坐的这一桌,基本上都是和她交好的贵女,见到娄无衣俱是愣了一下,不约而同盯着她看。
“你们这是怎么?”贺梓汐偷笑佯装问话,神色却是早有预料。
这话让桌上贵女俱回过神,连连指着她笑道。
“好啊梓汐,难怪偷摸藏着不给咱们见识,你这小表妹果然是个美人。”
“传言恒安王容貌倾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你表妹还未及笄便是这般风华,日后还得了。”
……
夸的是娄无衣,贺梓汐却开心的见牙不见眼,把人护在身后。
“好了好了,别一直盯着我美人表妹,她害羞。”
娄无衣顺势躲在她背后,让众人看来,就是真的害羞不敢见。
穿粉裙的贵女笑嗔,“咱们圈子里,可少见这般爱害羞的。”
贺梓汐性格开朗大方,她交好的贵女便也都和她差不多,像娄无衣装的温顺可人小白花这种人设,独一个。
“美人表妹平时不这样,”贺梓汐多少了解几分表妹,这架势估计是真没做好准备。
“怪你们这群疯丫头热情似火,把眼珠子都快粘在人身上,能不被吓到吗?”
被称作“疯丫头”的贵女们笑得花枝乱颤,三三两两靠在一起,笑够了,又忙给娄无衣道失礼。
娄无衣从她表姐身后出来,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多谢各位姐姐抬爱无衣,姐姐们也很美。”
她这话说的真切,表情也坦诚,尤其黑亮的眼睛盯着人看,给人一种全身心被信赖的感觉。
顿时又惹得贵女们娇笑一团。
说说笑笑一阵子,该到了宴会开始时间,皇上居高台而坐,下首之人均抬头注目,听其致辞。
贵女们或转身或侧身,聚精会神的看向高台,娄无衣即便懒得听,在这种情况,也不好太不合群,只能看着皇上,心里想别的事。
皇上致辞半截,娄无衣感觉到身侧空位有人姗姗来迟坐下,动作有些迟缓,她用眼角余光去扫,只能看到华贵曳地的衣袍。
轮到皇子皇女上台祝酒,贺梓汐扫视一圈,惊道,“九殿下又没来?年宴他都敢缺席,胆子越来越大了。”
一股子的恨铁不成钢味儿。
娄无衣还没接话,斜刺里冒出来一道声音,惺忪又困顿的说,“殿下来了,谁说殿下没来。”
独特的慵懒腔调,呆憨的语气,实在很有辨识度。
桌上贵女齐刷刷看过来,目光一致聚向说话的人。
那人鸦青长发只用玉冠松松挽起,几乎半披在身后,似乎是感觉到众人视线,他迟了半拍抬起头,娄无衣漫不经心的目光顿时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