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暗卫只有之木能在宫里来去自如,眼下他尚在漠北,今日此番逼宫事件后,宫里早已经加派人手,又都是晏宿辰的人。
她自然能够来去自如,不被禁卫军发现,可若带上师兄,加上药箱,再遇到吴飒寒的话,她也保不准能否全身而退,不被晏宿辰发现。
娄无衣午时被守卫拒之门外,便打算偷溜进宫,把阿时几人带出来,先派之微去打探情况,听说守卫森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值此一遭,她不敢轻举妄动,
可太子若是有恙,阿时定然很伤心。
考虑再三,娄无衣派之微去把她师兄带过来。
睡得正香,人还没清醒的雁满楼,在临朝再次体会了一把漠北的请大夫方式,他正想埋怨两句之微,余光瞥见娄无衣满脸郁色,顿时换了话。
“师妹,深夜派之微找我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娄无衣大概把宫里的情况跟他解释清楚,然后问道,“既然现在无法进宫,你那里有什么药能缓一缓太子如今的状况?起码要撑到明日午时,待你进宫去救治。”
“有自然是有的,”听师妹说起来,太子如今状况就是失血过多,剑刺在肩上,应该不至于要命,“可师妹你怎么就确定我明日能进宫?”
娄无衣瞥他一眼,“你别忘了,晏宿辰只是摄政王,他可拦不住我爹。”
老皇帝在时,她爹尚且能带人去栖凤宫,怎么你个摄政王难不成管的比皇上还多?若非现下已经深夜,娄无衣都打算让她爹今晚就进宫。
再来,她方才分析晏宿辰,发现他有谋略有胆识,沉得住气,出手果决,目光长远,是皇室里难得的为君者。
就是因为他完全符合君王的条件,所以也患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他要面子,要顾及名声。所以即便他关押四皇子,对太子下手,在老皇帝驾崩这样的情况下,还要搞出个摄政王的名号,免得被人说名不正言不顺,要大臣们劝说再三,才执掌大权。
他现在就是在等四皇子死在牢里,太子重伤难愈,再无继位可能,然后假意来一套,虽然我也不想当皇上,但如今皇室只有我能胜任,加上大臣们劝说几句,合理继位。
要面子是吧,这弱点,她得钻个空子。
想到这操作,娄无衣莫名的有股熟悉感,总觉得在哪见过,噢对,老皇帝不就是这么登上皇位的吗?真不愧是亲生的。
雁满楼很快明白其中利害,不敢耽误时间,给鸽子腿上绑上信纸药丸,就赶紧让娄无衣传给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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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朝过后,娄安年满脸懵的从宫里回来,看到娄无衣,都不等她开口问好,真情实感发问,“宝贝女儿,爹爹我只是睡了一觉,朝中怎么就多了个摄政王?”
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五皇子,居然如此深藏不露。
“笑得倒是温温和和,就是那眼睛看人总感觉藏着几分算计。”
娄无衣点点头,上前两步,“昨日爹爹又去看娘亲,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何事,也是情有可原。”
娄安年嗐了一声,听她这句话又问,“宝贝女儿都知道?”
“自然。”娄无衣便把事情经过都告诉了娄安年。
他听完第一反应,“吴飒寒那小子是五皇子的人?”
那这,“不怪爹爹我把人举荐给太子吧?”
“这和爹爹没有关系,是我们着了别人的道。”娄无衣是真觉得爹有些傻,脑子里光知道打仗用兵,对朝中利益纠纷半点想不明白。
娄安年赶忙拍拍心口,不怪他就好。
娄无衣顺势道,“不过有件事要爹爹帮忙才行。”
宝贝女儿的事就是他的事,谈什么帮忙,太见外了。
“你说,爹爹保证完成任务。”
半个时辰后,娄安年带着雁满楼在宫门口停下,守卫看到有人来,立即就说没有摄政王口谕不能进。
雁满楼谨记师妹的指导,摆出狗仗人势的倨傲模样,对守卫道,“你先看看面前的人是谁?再想想自己这句话要不要收回去。”
大将军娄安年容貌俊朗,年过四十仍然不减英姿,剑眉风眸,面无表情的注视四周,抛开容貌,众人更容易被他的气场所惊到。
尸身血海里走出来的人,身上的煞气哪是临朝城里乖养长大的守卫们能招架得住的。
守卫怕的要命,还是记着任务,“大……大将军,这是摄政王的吩咐,臣等只是奉命行事。”
娄安年冷冷嗤笑,“摄政王好大的威风。”
守卫看了看同伴,还想解释,门口走过来另一个品阶稍高的禁卫,“统领大人有令,请大将军进去。”
娄安年听到他说统领大人,脸色更臭,袖子一甩,理都不理满地行礼的守卫,拽着雁满楼就走。
什么统领大人,不就是他带出来的兵,真是养了个白眼狼,害得宝贝女儿想进宫都进不来。
栖凤宫里早已等候多时,刚看到雁满楼的人影,以离和以元就冲过去一人架一边把他拉进内室。
娄安年慢了两步进来,正好和愉贵妃母子碰面,两个人眼下青黑,面色憔悴,一看就是一夜未眠。
想到自己昨日从下午睡到今早,娄安年有些心虚的想,待会儿苏愉意就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也忍忍。
苏愉意见他进门,又往他背后看了两眼,“怎么就你来,无衣呢?”
晏尘时也期待的看着他。
娄安年看了他俩一人一眼,“我女儿说她进不来,我能进宫都难得。”
一夜的时间,够栖凤宫的人把情况了解清楚。听到娄安年这句话,失望了一刹,很快就都沉下脸色。
娄安年听女儿说了大概,见母子俩脸色难看,赶紧安慰,“好了好了,事情已经变成现在这样,咱们就别愁眉苦脸自责,先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作者有话说:
皇兄不会死,但可能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提前说一声,五皇子属于是太要面子,又低估无衣的脸皮厚度
感觉要完结了……想写到登上皇位就完结正文……妖后小时在番外写(我觉得可以)
还有一章
第47章 心里话
“你有何高见?”难得听他说句像样的话, 苏愉意当即问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娄安年摊手,“我都听宝贝女儿的安排。”
他现在还没搞明白当初媳妇儿怎么发现晏长兴害了阿岁的, 打算过两天去贺府问问呢。
苏愉意不出所料的翻了个白眼, 想也知道,以娄安年的脑子,能明白些什么。
思来想去,不能让娄安年空手回府, “现下宫里不安全, 你待会儿走的时候, 把小阙带回王府去吧。”
“你确定能带走?”娄安年不太理解她怎么想的,“我刚刚在宫门口都被拦着不准进。”
苏愉意叹了口气,“小阙这个样子,没有小满看顾不行, 大不了你跟他们打起来,最多被关进牢里,只要小阙能出宫就行。”
娄安年:“?”
“不是你的命你不在乎是吧。”
场面一度十分安静,苏愉意咳咳两声, 试图浑水摸鱼,把自己的心里话掩盖过去。
恰好这时,以离面色惊恐的顶着头上的信鹰跑进来,“殿下殿下,快快快, 王爷的信!”
先把他头上这大爷拉开, 哪有人用鹰来当信鸽, 王爷太野了。
浑身漆黑, 目光如电的信鹰扫视房内, 看到晏尘时当场就扇了扇翅膀,眼巴巴看着他。
晏尘时伸手,信鹰扑闪扑闪翅膀,飞到他手心歪歪脑袋,漠北高冷雄鹰在临朝第一美人面前,表现的不是很值钱。
碍于眼下没时间收服猛兽,晏尘时只是随手安抚它两下,但信鹰已经很满意的飞到他肩上站住。
这边晏尘时打开信纸,寥寥几行看完,顿时惊喜的看向他母妃,“阿无和母妃想的一样,让岳丈大人待会儿带皇兄去王府。”
娄安年指着信纸,“等等,背面还写着字。”
背面的字,一翻过来,晏尘时面色变了变。
“写的什么?你脸色变成这样。”苏愉意好奇的问儿子。
晏尘时扬了扬信纸,“阿无说她和晏宿辰约好未时见面,趁这机会,赶紧带皇兄出宫。”
“和他见面说什么?”娄安年疑惑道。
苏愉意摇摇头,“你不用懂,听无衣的话就是。”
“……”你懂了不起啊。
娄安年不满的哼了一声,又重重的放下茶杯,强调自己的不高兴。
晏尘时看看岳丈,又看看娘亲,对后者眨了眨眼睛,毕竟是我岳丈大人,你态度好点呀母妃。
苏愉意无奈,给娄安年倒了杯茶,“行了,你知道那么多脑子转的过来吗?还不乐意听实话。”
娄安年气得瞪眼,“你这人嘴里就没一句话我爱听。”
苏愉意噙了口茶,对他举杯,“人要学会面对现实。”
娄安年:“……”
她大儿子还没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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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湖水波荡漾,岸边杨柳依依,亭边小筑坐落于湖心,初夏的天气谈不上炎热,午时过后,却也有些燥意,湖边停有几只小舟,湖里也飘飘荡荡转着两三只。
石桌旁二人对坐,着玄色长袍少女容貌明艳,眉目间锐利难挡,极具攻击性的姿态叫人发怵,而被她这副模样对待的人,额前碎发拨开,露出的眼眸微勾,唇色殷红,姝丽艳绝。
后者抬手倒茶,嘴角弧度万年不掉,“王爷看我许久,可有话想说?”
娄无衣移开视线,真心道,“我很欣赏你,晏宿辰。”
他并未刻意遮掩,所以娄无衣能确认面前之人就是女子,来之前,她还想过如果晏宿辰是女子,声音总该有变化,却忽略了一点,世上声音千万种,单从女声和男声分辨,还有中性声音不能忽略。
晏宿辰便是如此。
她曾以为自己是另类,没想到在这种朝代,居然能碰到从小生在这里,却胸有沟壑的女子。
被算计后的怒气过去,取而代之更多的是欣赏,抛开二人敌对的局面,娄无衣真心欣赏他。
“承蒙王爷厚爱,”晏宿辰举杯,以茶代酒,“其实我也很佩服王爷,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王爷这么胆大。”
娄无衣回敬,“彼此彼此。”
晏宿辰笑了两声,“我知晓王爷做事向来直接,便也不拐弯抹角,王爷对我今日所求,心中可有思量?”
娄无衣摇头,“五殿下尚未说明,我又怎知你所求。”
晏宿辰眸子微眯,“如今临朝的形势,王爷也看到了,四皇兄牢中自戕,太子皇兄命悬一线,大臣拥护我为摄政王。王爷若是识时务,不如自请退回漠北,免得伤了我二人的和气。”
形势如此,并未夸张。
娄无衣听到他最后两个字,没忍住笑了笑,“敢问五殿下,你我之间何来和气?”
即便欣赏他,娄无衣也不会真的信了他这副笑靥如春,和沐友善的模样。
晏宿辰神色微变,“王爷这是不肯与我好生详谈?”
“我知五殿下心中所想,”娄无衣向来不爱兜弯子,“可我不信你真敢让我回漠北。”
晏宿辰会这么蠢的放虎归山?
她不信。
换句话说,若她为胜者,绝不会放任晏宿辰存活。
斩草要除根,否则来日春风吹又生。
闻言,晏宿辰眸底深处闪过一丝暗色,娄无衣所言非虚,他确实没有想过放虎归山。
只是想着如果娄无衣愿意退回漠北,他便暗中派人前去剿杀。
晏宿辰轻叹,“看来今日洽谈不甚和睦。”
他表情真挚,说的诚恳,“可我当真不想与王爷兵戎相见。”
娄无衣玩味一笑,堵回他的话,“巧了,我倒是很想试试五殿下的箭术有多精准。”
话音方落,小筑安静,只余湖心处水波微漾,清风吹拂过二人发尖,衣角,搅不散目光中深沉墨色。
“王爷可知自己在说什么?”晏宿辰觉得面前女子再一次出乎他意料的疯,“乱臣贼子的名头,不是谁都能担得住。”
娄无衣扯了扯嘴角,神色无所谓,“那五殿下便看着。”
他不解,“看什么?”
她淡笑,“看我这个乱臣贼子,如何坐在你最想坐的那个位置。”
晏宿辰看着她,一时分不清她究竟在自夸还是在自嘲。他稳了稳心绪,换了种方法劝娄无衣自己回漠北,“就算王爷不在乎名声,那大将军呢?”
“五殿下可能不太理解什么叫做宠溺无度,我解释一下,”娄无衣希望这位五皇子不要太震惊,“无论我做什么,我爹都会支持,包括这件事。”
一而再再而三被噎,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气,何况晏宿辰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念及今日属下来报栖凤宫的情况,他一改方才的和善面目,话里颇有几分威胁之意。
“王爷固然可以与我拼杀,但你是否忘了些东西?”
娄无衣:“?”
他哂笑摇摇头,狐狸眼半眯,“栖凤宫里的小九,你也不管不顾了吗?”
娄无衣稀奇道,“你威胁我?”
晏宿辰勾笑,“王爷若是这样认为,我也无话可说,你毕竟不像我茕茕孑身,独自一人,了无牵挂。”
娄无衣也笑,“你又怎知我有软肋,又怎知你能无所披靡?”
“或许吧。”晏宿辰不是很想在这个问题上与她纠结,娄无衣油盐不进的态度让他异常无力,他决定下一剂猛药。
“娄无衣,只要你主动放弃皇位,我便饶了晏尘时一条命,甚至下旨让你二人风风光光大婚,但你要是真想与我兵戎相见,我敢保证,晏尘时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