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晏宿辰一口一个太子之命,太子吩咐,他索性问道,“既然五皇弟说是奉太子之命,那么可有何证据?人证还是物证?”
“物证,皇弟没有,”晏宿辰说完这句,就看到晏未扬不屑一笑,他也顺势笑了笑,指着门外的人问。
“但不知这个人,是否能证明?”
众人目光一齐聚到门外,那人背逆着光进来,容貌半隐半现,难挡气度。
晏未扬失声惊道,“吴飒寒?”
来人穿着禁卫军统领的制服,面如冠玉,气宇轩昂,他冷冷扫视殿内,只有看到晏宿辰时,才会稍稍柔和些,迎着他的目光,吴飒寒微微颔首,示意事情已经办妥。
晏宿辰这才安心移开目光。
吴飒寒拱手行礼,说话有板有眼,“四皇子,还望你莫要难为臣。”
吴飒寒是太子亲点的禁卫军统领,众人有目共睹。
看到他,晏未扬目眦欲裂。
他不敢相信和他合作这么久,他看不上眼的晏宿辰,居然和太子暗中联手,细想这些天来,自己不知道和他说过多少事,现在落到这般地步,竟原来都是着了他们的道。
“晏宿辰!你骗了我!”
“皇兄说的哪里话,”晏宿辰嘴角噙笑,不慌不忙,“太子贵为储君,皇弟我听从太子吩咐应当并无差错,又何来欺骗皇兄之言。”
话落,他神色顿变,冷着脸吩咐,“吴统领还不动手捉拿反贼。”
四皇子花拳绣腿,挡不过禁卫军五招,便被制住,被人擒拿反扣,他还要骂骂咧咧,“放开本殿!放开我!好大的胆子,晏宿辰你好大胆子!”
“你藏的多深啊,笑话!枉我信你,晏阙朱居然敢跟你合作,他也不怕你这白眼狼反咬。”
李长风见他这般,颇觉看不上眼的移开视线,也是难怪他能和二弟一拍即合,某些方面还真是相似。
晏宿辰状若可怜他,俯身在他耳边轻笑道,“还请皇兄让一让,这位置,皇妹我也想坐。”
话音落地,狼嚎不止的晏未扬猛然停下动作,像是被人打了七寸,看着退开两步笑吟吟的晏宿辰,眼睛直愣愣睁大。
“你……”话堵在嘴边,他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口中化开,晏未扬连忙想吐出来,然而已经迟了,当他再次开口,连贯的语句变成了嘶哑的吼叫声。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他成了个哑巴。
他嘴里涌出血来,视线直直看向晏宿辰,极具压迫力的目光,被盯着的人却始终笑吟吟。
一连串的变故下来,德妃总算在看到晏未扬嘴里流血回过神,哭的妆都花了,“儿啊,我儿,你怎么了?”
“来人呐!太医!传太医。”
德妃抚着他脸,哭喊不止,殿内一片狼藉。
无视晏未扬恨不得把他拆穿入腹的目光,晏宿辰好心情的吩咐人把四皇子和德妃打入天牢。
待把人拖下去,乾清殿里一群大臣们走也不是,站着也不是,只好低着头听五皇子的安排。
那五皇子狐狸眼半眯,红唇微勾,如沐春风般笑开,“太子殿下许是有事耽误,既然父皇已经离去,诸位随本殿一同进去做个见证。”
“也免得有人误会于本殿。”
他立在那里,两侧站着李长风和吴飒寒,身形不如二人高大,连脸上都挂着笑,可大臣们看他,后背止不住的冒冷汗。
大臣们左右看看,异口同声,“臣等遵命。”
这临朝,到底是变天了。
第45章 浑身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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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主子, 宫里传来消息,皇上驾崩,四皇子逼宫不成, 是五皇子及时赶到捉拿, 送入天牢。”之微急匆匆的说完话,神色有些慌乱。
娄无衣连忙问道,“太子呢?”
“太子……”之微声音弱下来,“太子未有音讯。”
娄无衣神色一变, 短短几个时辰, 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晏阙朱和她说的信誓旦旦,一切都等他发出信号再动,她便静等佳讯。
如今宫中天都变了,他还没传信。
娄无衣觉得不太对劲, 心里也不太踏实,“现在立刻带人进宫。”
从恒安王府到宫里,差不多三刻钟,街上百姓笑颜仍在, 小摊边热热闹闹,和马车内一脸肃穆气势汹汹的娄无衣,形成鲜明对比。
然而走到宫门口,她却被人拦在门外,之微神色严肃, 瞪着守卫, “你可知自己拦的是何人?”
守卫苦着脸, “恒安王恕罪, 非是下官为难, 实是统领大人有令,无摄政王口谕者,不得入内。”
“摄政王?”之微诧异道,“临朝何时有了个摄政王?”
娄无衣掀开车帘,目光幽幽,守卫怵的发慌,半点不敢马虎。
“一刻钟前下达的命令,四皇子逼宫不成押入天牢,太子殿下被叛军袭击,重伤昏迷,皇上又已崩逝,急需有人来主持大局,五皇子推脱不下,暂代摄政王掌管朝政,待太子殿下醒来,再做打算。”
之微听得目瞪口呆,五皇子成了摄政王,太子殿下重伤昏迷,这都是刚刚发生的事儿?天老爷,那他们家九殿下还好吗?
他瞄了眼主子的脸色,又问守卫,“那九殿下呢?”
九皇子和恒安王的婚事这几日沸沸扬扬,守卫也是知道的,“九殿下和贵妃娘娘在栖凤宫内,应当是安全的。”
什么叫应当是安全的,之微忍不住又想问他,被娄无衣沉声叫住,“之微,回府。”
“啊?”之微傻了眼,“主子,那殿下他,可是……”
马车已经调转方向,之微再多话也只能憋在心里。
马车内,娄无衣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淡然,她在回想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错,变成现在这个局面。
四皇子逼宫在她算计之内,皇上驾崩嫁祸给德妃也在计划中,宫中近卫听命于愉贵妃,太子和她里应外合,这中间哪里有纰漏?
她没在宫内,只得到守卫给出的结果,中间经历了何事,太子好端端的重伤昏迷,真的是叛军所为吗?
还有守卫那句,“应当是安全的”。什么叫应当,宫中近卫都是愉贵妃的人,马车轱辘似乎压到了石子,颠簸了一下,小桌上茶杯滚落,摔得清脆又刺耳,碎了一地。
娄无衣皱了皱眉,思绪猛然中断,马车飞驰,风声把街边嘈杂卷进来,她无意听到之微小声嘟囔,“什么禁卫军统领啊,都是太子看重你,还不准我们进去,真没眼色。”
禁卫军统领,禁卫。
近卫,禁卫。宫中卫兵分类,近卫数量不多,胜在精良,禁卫足有两万,胜在数量。
统领大人,方才守卫嘴里的统领大人是谁,他统领的是近卫还是禁卫,若是近卫,便是内部人员出错,若是禁卫,那便是他们看走了眼。
新任禁卫军统领——吴飒寒。
随娄大将军征战,受太子嘉赏。
他们理所应当的以为,吴飒寒是他们的人,却从来没想过他为何失踪两年到军队,也许不仅仅是少年儿郎为国鞠躬尽瘁,而是有别的原因。
联系今日,娄无衣不禁猜想,晏宿辰或许就是那个原因。
可他二人,又是如何扯上关系呢?
正在思索两人渊源,马车猛的停下来,幸亏娄无衣坐得稳,不然险些摔下马车,之微也被突然拦路的贺行止吓了好大一跳,“吁吁……大公子,可是有事要与我家王爷相商?”
贺行止半点不敢耽误时间,“对,祖父要我来带无衣表妹回府,你即刻调转方向跟我回贺府。”
之微下意识小声叫了声“主子”。
娄无衣捏了捏眉心,语气疲惫,“听表哥的,去贺府。”
“属下遵命。”
一场逼宫造反,开始的让人猝不及防,结束的无声无息,只有真正参与的人才知道,究竟有多么叫人震惊。
乾清宫内,晏宿辰拿着两件衣服左右比对,一件橙黄底衬绣水纹锦裙,一件淡黄底衬云纹绕银线纱裙,斟酌再三,还是问向身边一直看着她,目光柔和的吴飒寒。
“阿寒哥哥,你觉得哪件好看?”
“都好看,”吴飒寒下意识答道,见她不满的瞪他,笑了笑解释道,“以小橙的容貌,哪件都衬你。”
晏宿辰,嗯,准确来说,应该是晏宿橙目光在两件衣服上打了个转,“那就今日穿这件,明日再换另一件。”
吴飒寒始终笑着看她,“好,都听你的。”
看着晏宿橙欢喜整理新做的衣服,吴飒寒心疼道,“小橙,这些年苦了你了,身为女儿身,却总是男装示人。”
晏宿橙眼底划过暗色,抬起头来满脸坚强道,“阿寒哥哥,无碍的,想在皇室活下来,这些算不得什么。”
“而且,多亏了阿寒哥哥你帮忙,如今我总算是苦尽甘来。”
听她这么说,吴飒寒更加心疼,原本今日对太子出手的愧疚感都减轻不少,是啊,小橙没有变,她只是想活下来,指使他对太子出手纵然在道义上不对,但生死面前,哪还顾得了那么多。
目睹他神色变化,晏宿橙唇角扬起一抹冷笑,空有武艺没长脑子,还患了心软的病,得她加剂量治才行。
幸好他倒也并非毫无用处,晏阙朱这会儿应该已经断了气。
从乾清宫回来,晏尘时便坐卧不宁,直到他母妃把烟花放完,还是没见皇兄的消息,跟着皇兄一起出门的小时也没见踪迹。
愉贵妃倒是比较安心,对大儿子很放心,晏尘时思量再三,决定出去看看,“母妃,我去找皇兄和小时。”
“行,你去,”愉贵妃忙着手里的活计,头都没抬,“你皇兄说前两日想吃脆酥糕,我剥点花生等会儿做。”
晏尘时被母妃这幅闲暇的样子感染到,心情稍稍平静些,“放心母妃,我一定让皇兄吃到你刚做好的脆酥糕。”
他举着拳头挥了挥,愉贵妃恰好抬头看到,被他逗笑。
“别耍宝,快去吧小时。”
“好嘞母妃。”
以离尽职尽责的推着轮椅,关上栖凤宫的大门,主仆俩在宫道上瞧不见多余的人,都快入夏的时节,宫里这会儿却莫名的让人觉得萧瑟。
宫中近卫今日都被皇兄带走,估摸着这会儿还在忙,倒是偶尔能看到几队禁卫军巡逻,脸色肃穆。
很正常的场面,平日里也是如此,但偏偏今日宫中经历过什么,晏尘时在清楚不过,就算是被压了下来,宫里也不可能这般平静。
晏尘时刚刚稍缓的心情又开始起伏不定,话里多了丝催促,“以离,去乾清宫。”
栖凤宫离乾清宫不远,听以离的意思,一刻钟就能到,不过说起来,还是离东宫更近些,只要直走一段路,再转两个弯,再左拐就能到。
想到这里,晏尘时忍不住夸自己厉害,这宫里别的路他不认识,从栖凤宫到东宫的路,他可……
“汪汪,汪汪汪!”浑身沾着血的小时,叫声惶惶,直扑到他怀里来,打断了晏尘时的脑内自夸。
以离眼力很好,当即关心道,“殿下,小时受伤了?”
作者有话说:
只能说太子不会死,但变成什么样子,我也不清楚
第46章 你听话
小时扑到他怀里, 不管不顾的咬着他衣服,拼命的把他往东宫的方向扯,焦急的不得了。
晏尘时几乎是瞬间意识到, 可能是他皇兄出了问题, 当即抱着小时就往东宫冲去,说起来人腿还断着呢,哪敢这么跑,让别人看到可就露馅了。
以离赶紧跟上去, 推着轮椅生怕路上遇到人。
离东宫越近, 宫道上倒着的近卫越多, 插着剑,被捅刀,受箭伤,各种死样之下, 没有一个倒下的人是在挣扎的,喘息的,全都没了呼吸,血好像都快要流干了。
晏尘时呼吸一顿, 不敢再走。
入目皆是赤红,仿佛天地之下只剩这种色彩,满地的血,踩上去就是黏腻的触感,小时见他停下来, 即便脸上碎毛被血染成一揪一揪遮着眼睛, 看不真切, 还不住的咬着他袍角。
“汪汪!汪汪!”小时快点!皇兄伤的很重, 快点啊小时, 皇兄晕过去了。
他呼了口气,就着小时咬他的力道推开东宫的门。
三尺余宽的血迹,从院门口蜿蜒至内院墙边,停在墙外那株桃树下,隐在墙边戛然而止。
内院里倒下的近卫,比外面还多,全都围着那株桃树,围着桃树边那袭斑驳着血迹的雪色长袍。
东宫墙外那株桃花树,树干稳硕,枝丫伸到墙外,拢大一枝,遮住几寸高墙,现下已不是桃花生长的时节,枝丫只余绿茵落下阴影。
树下的红色小旗歪歪斜斜,斜指着半靠在墙边的人,墨发半披阖目而坐,一柄长剑穿肩而过,染的雪衣赤红斑驳,不见本色。
晏尘时呆愣在原地,任凭小时如何拽他,也瞬间没了勇气往前走,不住的摇头轻唤,“皇兄,皇兄……”
短短十几步的距离,他几乎耗尽半辈子的气力。
一步。
“皇兄给你带了酿桃汁。”
两步。
“小九别担心,有皇兄帮你。”
三步。
“我家小九,素来乖巧。”
“在皇兄看来,小九哪里都好。”
“好,小九啊最最厉害。”
……
他跪在树前,眼眶通红,视线不受控制的落在那棵歪歪扭扭的旗子上。
懒得没边的九皇子看着太子殿下忙碌挖洞,脚边放着一坛桃花酒,下人要来帮忙,太子果断拒绝,直说自己是专门给九殿下埋的酒,亲自动手更有意义。
九皇子不帮忙,还喜欢时不时开腔打断人做事。
“皇兄,这坛桃花酒只能殿下及冠后喝吗?现在不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