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太子,军中立功者甚多,臣也已经嘉赏过其中不少人。”娄安年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继续道,“倒是有一位小将,臣夸赞多次,唤作吴飒寒,立过大大小小十几次功劳。”
此言既出,朝中安静了些许,片刻后,窃窃私语起来。
“吴飒寒?那不是吴家失踪两年的大公子吗?”
“还真是,难怪两年不见,原来是偷偷参军去了。”
“哎,吴家这下可好喽,出了位少年将军。”
“真是叫人大吃一惊。”
……
晏阙朱也有些惊讶,毕竟他曾经打听过多次吴大公子的行踪,都毫无收获,连吴家都不知道吴飒寒去了哪里。
“这般来说,吴将军今日可来早朝?”
武官队伍里,一白袍小将出列,面如冠玉,气宇轩昂,“臣吴飒寒,参见太子殿下。”
五皇子看到他,拢在袖中的手微微一颤。
晏阙朱难掩欣赏,“吴将军少年有为,实乃我天启之幸。”
早听行止说过,吴飒寒文武双全,今日一见,相貌气度更是非凡。
下朝之后没多久,临朝便都知道失踪两年的吴家大公子,原来是去了军队打仗,此次随娄大将军归来,得了太子殿下亲口称赞,赏赐无数。
过两日,娄无衣进宫去看晏尘时,途中经过一处偏园,无意听见园中有人低声交谈,本着非礼勿扰的原则,她匆匆瞥了一眼,只看到白袍褐衣错落而列。
栖凤宫里,太子也在,看到她来便指着棋盘道,“没想到吴飒寒竟然随军去了北戎,还真是叫人意外。”
闻言,娄无衣脸色变了变,突然出现的变数,难说是好是坏。
“无衣,你这副神情……”
“我也说不准,”娄无衣顿了几秒,“罢了,许是我想多了吧。”
晏阙朱见她不说,也就没问,而是提起别的,“无衣,你猜的不错,那日老四认罪认的格外快,必然是打了新的主意。”
娄无衣预料之中,“接下来就看后宫有何动静。”
“我知道有什么动静,”晏尘时前面都没听到,听到这里就立马举手,“翎贵人养的那只猪死掉了,烤猪肉真的超好吃,香飘十里,但是素妃很生气,因为她吃斋念佛见不得荤腥。”
看似在讲动静,某些九皇子的口水已经吸溜吸溜,“然后翎贵人就搬到我们宫里了。”
翎贵人的厨艺比母妃还厉害,每日都有新菜,香死他了。
娄无衣好笑摇摇头,轻点他额头,“说的哪是这个动静,你呀。”
晏尘时眼睛弯了弯,感觉气氛轻松些,就着姿势抵在她肩膀,看她和太子对弈。
一局结束,愉贵妃始终不见。
晏尘时饿的肚子咕咕叫,疑惑道,“母妃不是说去侍奉父皇用完药就回来吗?怎么还不见人影。”
闻言,正收拾棋局的晏阙朱也反应过来不对劲,“是啊,这都将近一个时辰了。”
说罢,他看向身旁侍卫,“以元,你去看看母妃。”
以元点头,“是。”
才走到院外,便碰上回来的愉贵妃,看到以元,愉贵妃还想着是太子有什么事,问他去哪。
以元立即道,“您许久未归,太子殿下和九殿下担心您,吩咐属下去找。”
愉贵妃摆摆手,“我以为呢,没事,进去吧。”
进了殿里,不等三人问话,愉贵妃先问他们,“哎,你们猜猜母妃为什么回来这么迟?”
话落,三人对视一眼。
晏尘时:“遇见小姊妹,聊得太投入忘了时间。”
晏阙朱:“父皇状态太差,不得已耽误这么久。”
娄无衣沉吟片刻,迎着他们几人的目光试探道,“或许是德妃来找你,恳请去侍疾皇上。”
之所以她会想到这,是因为四皇子在刑部呆了好几天,听之微来报,吃了不少苦头,德妃那边怕是急坏了。
愉贵妃目光一亮,不掩赞赏之色,“无衣你这脑子,可真是聪明。”
“方才从御花园经过,正好就碰上德妃,也可能不是正好,是她在那里专门等着我,等了我很久。”
德妃向来端庄自持,平日里无论何时都不苟言笑,非常大家闺秀,御花园里看到愉贵妃,她却泪流不止,神色凄楚,不住的恳切请求愉贵妃,让她能见见皇上。
四皇子打入刑部的事早就传遍,前因后果说的明明白白,德妃自知求愉贵妃落不得好下场,可她语句真诚,直言愉贵妃体谅她一片慈母心。
自从皇上病重,能得他亲口下旨侍疾的人,只有愉贵妃。没她的允许,其他妃子根本难以进入乾清宫,德妃为了救儿子,几天以来都在这条路堵她,今日总算碰上。
御花园的花开了满园,芳香扑鼻,争奇斗艳,愉贵妃的容貌却比百花还要娇美,她捂嘴轻笑,眸色无波。
“德妃姐姐此话当真好笑,四皇子被关进刑部,是他自己做错事。”愉贵妃弯下腰,注视德妃的神色,“本宫没去找姐姐问罪,姐姐你居然来求本宫帮你,还真是可笑至极。”
德妃眼底划过嫉恨,很快又被她掩藏住,面上泪珠断线似的滑落,“贵妃娘娘,求求您发发善心,老四他只是一时冲动,并非想致小九于死地,蛇群都是没毒的,再说小九坠崖,也不是老四推的呀,贵妃娘娘。”
她愈加声泪俱下,恳切凿凿,“老四只是因为皇上太疼爱小九,他心里不舒服,才做出此等不知轻重的事,贵妃娘娘看在同为人母的份上,开恩允我见一见皇上吧。”
愉贵妃心底嗤笑,实在懒得说那两个推人的贵女供词明白写着四皇子以正妃之位应她二人,推九皇子坠崖。
这种程度落到德妃嘴里还叫不知轻重,小打小闹。
还真把她苏愉意当傻子呢。
“皇上近来清醒时间甚少,那日好不容易上朝,又被四皇子气晕过去,”愉贵妃轻抚发鬓,懒懒倚在石桌边,“同为人母,本宫可怜德妃你爱子之心,但皇上那边兴许不愿意见你。”
“你也知道,皇上最是疼爱我家小九。”
听到这话,德妃心中气闷,想到前些天儿子的传信,深深的呼了口气,“贵妃所言,臣妾都明白,可刑部大牢何等凶险地界,四皇子身娇体贵,如何吃得了苦,岂能一直待在那里。”
“没说一直待着吧,”愉贵妃假装很懂,故意说实话刺激德妃,“等刑部立案后,他可能就要被贬去封地,到时,本宫必然让皇上给四皇子一处好地方。”
德妃气闷,暗自咬牙,这女人当真恶毒,竟然如此咒她儿子。
罢了,忍过这遭便是。
“贵妃娘娘,你素来心善,况我听说九皇子腿伤太医院已有法子治好,娘娘,都是母亲,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我自知今日所求十分过分,可你我同为女子,宫中认识多年,又同为皇上诞下麟儿,我这些年从未与你交恶。只是幼子年少,心性不端,做下祸事,求你,让我见一面皇上。”
她重重的跪伏在地上,惴惴不安的等待愉贵妃的回答,心里拿不准有几分把握。
良久园中传来愉贵妃的声音。
“皇上每日用药两次——午膳后,晚膳前。”
“你只有明日一天的时间。”
德妃愣了半晌,猛的反应过来她意思,顿时大喜,“叩谢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听完愉贵妃的话,娄无衣不由笑了两声,“这四皇子办事,还挺雷厉风行,效率高得很。”
说要用兵,就赶紧跟他母妃商量,想法子去拿,简直半点不愿意耽误。
晏阙朱也笑,“父皇病重多日,眼看身体每况愈下,他自然等不及。”
倒是晏尘时想到另一个重点,“母妃,德妃能找到兵符吗?”
作者有话说:
走剧情,主角互动就会少点,过两章就好了。
我尽量搞快点~让无衣继位,看妖后(不是)小时宠冠后宫
第44章 瞬间不伤心
“我把兵符就差摆在她手边了, 她若是还找不到,”愉贵妃摊手,“那可半点怪不得别人。”
晏阙朱落下一子, “跳梁小丑, 都是给人铺路罢了。”
几人一时又想到五皇子,虽有谋略却无人能用,依附没脑子的四皇子,也不知道这遭过后, 他又待如何。
娄无衣记着正事, “近几日刑部的防守放松些好, 免得四皇子的人接应不上。”
她停了停,继续道,“而且我猜晏宿辰那边,应该也要动些手脚。”
不过, 有她和太子在,再怎么动手脚也是徒劳。
愉贵妃坐旁边磕瓜子,磕累了喝口茶,突然问晏尘时, “要不要去见他?”
他自然指的是晏长兴。
晏尘时反问,“给他临死之前加点内伤?”
有可能直接气死过去。
母子俩一拍即合。
“噢……对了,无衣,”愉贵妃收了收表情,“你问问你爹。”
晏长兴好赖活了这么些年, 临死之前, 她必须给他下一剂猛药。
“算了吧, ”娄无衣替她爹做下决定, “爹爹今日上完早朝就去看娘亲, 怕是近来没心思管这些。”
“接下来的事,有我来。”
几十年来,哪怕她爹和老皇帝的情谊不如他和先帝深厚,但以他的性子,必然也是将老皇帝当做多年好友,前两日乍闻兄弟背刺,爱妻被害的真相,能几分心思愿意见老皇帝。
见面又能说些什么,问他为什么害爱妻,为何要对亲兄动手,可不过是显而易见的道理,还有何多问的。
何况若是娄安年知道这些年来经历过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暗杀,也都是出自他以为的好友之手,必定更加寒心。
苏愉意注意到娄无衣的脸色,心里大概清楚姑娘家的想法,她和娄安年不同,她从始至终就没把晏长兴当做朋友,后来进宫也更是别有心思。
娄安年却是真真切切和那兄弟俩一同长大,总角之交,情谊到底不同。
她点点头,“也好。”
*
临朝风雨欲来,后宫安静祥和的氛围下,也有人看清形势,斟酌站队。
德妃得了侍疾的机会,大喜过望后,回忆起苏愉意历来作风,有些摸不准她的意思。
和她打交道多年,德妃深知,万事切莫牵扯到九皇子,一旦伤到九皇子,苏愉意的手段,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次为何如此轻易松口,德妃思索近来之事,忽的记起来儿子信中所说,太子和九皇子离心。
她登时恍然,难怪昨日说起此事,不见苏愉意提太子,字字句句都是在说九皇子,想来她也在担心自己和儿子未来的下场。
一想到这个局面都是由儿子在飞云亭使蛇群暴动所造成,德妃那点顾虑直接飞到九霄云外,果然天底下来往都是为利,苏愉意收养太子多年,得皇上恩宠不断又如何,最后的赢家不还是她吗?
苏愉意一无母族,二无兵力,三无拿得出手的亲生儿子,拿什么跟她比跟她斗,只要今日一过,十万大军到手,天启就是她儿子的。
想到这里,德妃笑得脸上粉都掉了不少,至于皇上,就算是病入膏肓的人,也应该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这道理。
被她“惦记”的苏愉意正在乾清宫密室里,听她惺惺作态的和皇上说话。
“她是不是以为自己马上要当太后了?”愉贵妃戳了戳九皇子。
九皇子耸耸肩,“你看她这会儿装哭都压不住语气的波浪起伏。”
苏愉意难掩同情的摇摇头,“希望她待会儿看到晏长兴没气,也能这么语气上扬的说话。”
晏尘时懒懒嗯了一声,没什么心思。
知子莫若母,他这个样子,愉贵妃一眼看出来,“你担心无衣?”
九皇子皱皱眉,桃花眼闪过一丝忧虑,“没有,阿无有岳丈大人保护,我倒是不担心。”
“我只是莫名的有些担心皇兄。”
皇兄今日只带了小时和近卫出去,将武功高强的侍卫都留在栖凤宫。
乾清宫里,德妃还在和皇上说着闲话,絮絮叨叨的说着宫里近来的事,不着痕迹的往皇子们身上引。
“太子自从林苑一事后,对九殿下的态度变了不少,前儿个又把老四押进刑部,他素来又不和其他皇子交好,身为储君……”
晏尘时听得好笑,没想到他和皇兄离心的戏演的这么好,真叫这些人信了过去。
明明前阵子晨起时,他皇兄还笑着来说,东宫新开了坛桃花酒,待过两日安定,就给他尝尝,切不可贪杯,一杯即可。
至于树下那坛,还是要等他及冠方可挖出来。
馋了好久桃花酒,一大早听到好消息,他实在开心得不得了,“这坛新开的酒是皇兄亲自酿的嘛?”
说着,晏尘时又故意逗他皇兄,“不是的话我可不喝。”
隔着窗台,太子敲了敲皇弟的脑袋,“必然是皇兄亲手酿给小九的酒。”
九殿下弯弯眼睛,卖乖耍赖,“那可以多喝一杯吗?”
太子唇角微勾,轻点他脑门,“贪嘴可不行。”
“哼,皇兄小气鬼。”
“是是是,哪有小九大方呀。”
……
“怕什么,宫里的近卫都是我们的,”愉贵妃安慰九皇子别多想,“连新上任两天的禁卫军统领,也是你岳丈大人带出来的小将,又得你皇兄赏赐,定然出不了什么差错。”
母妃一番话在理,晏尘时深吸口气,稍稍平复了些心情,安下心来。
今日临出发前,皇兄还说晚膳许他尝杯桃花酒,虽然那是皇兄为了糊弄他,不愿意带上以离同去,留以离保护他和母妃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