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夏——八野真
时间:2022-07-25 06:17:03

  “胳膊腿也连带着神经受损。”
  夏鸯:“……”
  池屿靠近了些, 眼角微弯:“最可怜的是我这颗心, 让人践踏几回还是交到别人手中。”
  “哎, 痴心错付, 遇人不淑啊。”
  池屿被打的那边脸已经开始红肿起来,配上他那副表情, 凑近了看有股可怜巴巴的滑稽感。
  夏鸯知道池屿是在故意逗她,她也确实被逗笑了。
  刚才如果没有池屿强大的物理压制,没有何棠月恰逢其时的电话, 仅凭她一个人或许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她又恰不逢时地想起吕菡菡形容的池屿。
  小娇夫。
  “噗。”夏鸯笑出了声,又故意板起脸, “走吧小娇……”
  对上池屿狐疑的眼神, 剩下那个字被夏鸯生生咽了回去。
  “娇花。”夏鸯面不改色心不跳, “一朵因伤退役, 因为见义勇为现在又落了身残疾, 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的,小娇花。”
  池屿:“……”
  小娇花池屿运气算不上好,夏鸯扶着他走到校医院门口,被门口值班的实习生告知,今天医生外出学习,没办法给他看病。
  尽管池屿一再坚称他没事,身体壮得还能打十个,夏鸯仍旧将信将疑地把人拖到青榆市中心医院。
  外科门诊医生仔细地给池屿检查一番,说道:“小伙子身体素质不错,没什么大事,回去睡一觉吃顿好的就行。”
  “不过你这脸伤得够重的,我给你上点药吧。”医生边处理着池屿的脸,边用眼神瞄着夏鸯,“你这小姑娘看着挺文静,下手真狠啊。”
  “两口子之间有啥事说不清楚非得动手?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岁数,就知道以和为贵了。”医生打趣道,“再严重点可就算家暴了啊。”
  夏鸯刚想解释,就被池屿拉住手腕,然后听他嘶了声:“您可别乱给她安罪名,家暴这种大事可不是随便开玩笑的。”
  “我媳妇是爱抚,小夫妻情趣罢了,您不懂。”
  夏鸯:“……”
  医生处理好后,夏鸯去取药处领了药,又跑回楼上问了使用方法,这才半扶着池屿往楼下走。
  两人一路无话。
  池屿忍不住问:“我刚刚跟医生说你是我媳妇,你好像没什么反应嘛。”
  “这么快就默认了?”他啧啧叹了两声,“心急,太心急。”
  “你说是就是了?”夏鸯回看他,声音稍稍紧绷,“池屿,你在院办和蒋立国他们对峙打架之前,我记得你把我拦下来,说‘难不成你用芭蕾舞鞋尖把他扎死’。”
  “你怎么知道我会跳芭蕾舞?”
  夏鸯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瞬不眨:“池屿,你之前认识我吗。”
  池屿微怔,顿了两秒后,笑了。
  眉尾扬起张扬热烈的角度,像夏鸯梦里无数次出现的少年。
  “我知道你会跳芭蕾很不可思议?”池屿眸光沉沉地打量着她,放肆跋扈,仿佛下一刻就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混账话。
  “宋唯真告诉我的。”池屿惫懒得垂下眼,“我认真追人可是非常用心的。”
  “不像某人,追了没几天就放弃了。”
  “……”
  夏鸯心中的疑虑被池屿几句话就七拐八拐地弄散了,两人走到三楼住院处的时候,意外看见了个人。
  贺童。
  少年神色平静地宛如一潭死水,可就是过于平静,甚至于空洞,让人觉得在医院里分外奇怪。
  这是生老病死带来喜怒哀乐的地方,没有一个人的情绪如此稳定。
  “贺童!”池屿脸上的笑瞬间收敛,眉毛一沉,反手拉住夏鸯的手腕,大步朝贺童走过去。
  贺童手里掐着一堆化验单,慢吞吞地抬起头,过了好半天才开口道:“是池哥啊。”
  “啊,还有小夏姐。”
  清亮的眼神里一片死寂。
  夏鸯还记得几次去迟夏看见贺童时,他都笑得很开心,像棵生机勃勃的小树。
  现在却干涸得像一片荒漠。
  “怎么了,是贺姨出事儿了?”池屿沉声道。
  贺童没说话,起身带他们去了病房。
  病床上躺着一个昏睡的中年女人,瘦小干枯的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贺童只让他们在病房外看了一眼,没让他们进去。
  “还能有什么事儿,对我妈来说,最痛快的好事不过是一个死。”
  贺童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
  他看向池屿,眼睛睁得很大,似乎在极力看清什么似的:“池哥,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一直留我妈到现在,看她每天饱受折磨痛苦,我却不能体谅她。”
  池屿拍拍他的肩:“没事,有池哥呢。”
  “我们出去说。”
  池屿三人到了医院对面的咖啡馆。
  池屿点了杯冰美式,用眼神询问夏鸯,她看了眼饮品单,点了杯冰可乐。
  池屿屈屈手指,抿着嘴唇道:“可乐去冰。”
  夏鸯:“……”
  “你想喝什么?”池屿又问。
  贺童坐在池屿和夏鸯对面,舔舔干裂的唇:“我要杯热的吧,黑咖啡就行。”
  三人的饮品很快送了过来。
  贺童手指合拢,捂着那杯温度滚烫的黑咖啡,人虽然渐渐平静下来,眼神仍然是空的。
  以往少年清亮的一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
  外面是三十七度的高温,咖啡馆里开足了冷气,夏鸯喝着冰可乐,仍然觉得身上被汗意弄得发腻,热得不行。
  贺童双手捧着热咖啡,却恍然未觉。
  夏鸯轻声问:“黑咖啡很苦的,要不要加奶加糖?”
  贺童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看向夏鸯:“很苦吗,小夏姐。”
  “可能日子过得苦,喝这个也没什么感觉。”
  池屿眉头一皱:“别拽文词儿,化验单给我看看。”
  “没什么看的了。”贺童还是把那堆单子推了过去,“肾衰竭四期,血肌酐水平已经接近八百了。”
  “尿毒症。”
  池屿飞快地浏览一遍,眉头越皱越紧,嘴上仍说着宽慰的话:“别担心,这个进程是我们心中早就有预期的。”
  “之前不是说给贺姨换肾吗,肾///源我正在找,已经有眉目了。”
  “钱的事儿也不用你发愁,算你欠我的,以后慢慢还。”
  “马蹄肾。”贺童打断池屿的话,眼泪噼里啪啦砸进黑咖啡,机械地重复道,“我妈是马蹄肾。”
  池屿一怔:“马蹄肾?”
  “今天做B超和核磁共振的时候,刚发现的。”贺童哽咽着说,“医生说这是先天性的病,正常人的肾一边一个,马蹄肾是两个连在一起的。”
  “正常尿毒症换一个肾就行,我妈已经到了晚期,年纪又大,做肾脏分割手术风险非常大。”
  贺童嚎啕痛哭:“都怪我不把她早点接到青榆来,让她一个人在县城里的小医院治病!”
  “是我害死了我妈!”
  少年趴在桌上,夏天的薄T恤显出他瘦削的背脊,背部的蝴蝶骨凹凸清晰,像被折断的双翼一般。
  夏鸯不忍地转开眼。
  不过才刚成年的人,尚且算不上完全的大人,就被残酷的现实催断了萌芽中的傲骨和未来。
  池屿也垂着眉眼,一只手剐蹭着玻璃杯上的水珠,另一只手在桌下紧紧地握成拳,微不可见地抖动着。
  除了贺童抑制不住的痛哭声,周围再没有第二个声音。
  就在这时,夏鸯接到了何棠月的电话。
  “你怎么样,刚刚我觉得你说话声音不对,但我这边突然有点事儿,才有空给你打电话。”何棠月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娇纵,“蒋立国没去找你吧。”
  “他的事等会再说。”夏鸯捂着手机小声说,“池屿我们跟贺童在一起,他有点事。”
  “什么事。”何棠月的声音立刻变了,“算了,把地址告诉我,我直接过来。”
  夏鸯放下手机问:“贺童,何棠月想过来看看你可以吗,上次在迟夏你见过的。”
  “她没准会有办法。”
  贺童轻轻点了点头。
  夏鸯把咖啡馆的地址发到何棠月的微信上,那边回了个OK的表情包。
  池屿听何棠月要来,瞥了眼贺童,沉声说:“这些化验单我已经拍照了,回去我再想办法。”
  “你别太着急,既然贺姨这出了新状况,我们就得从长计议。”
  夏鸯和池屿出了咖啡馆,留贺童一个人在里面等何棠月。
  “我们就这么走了?”夏鸯问完,转头去看那个玻璃窗里面模糊瘦削的人影,又不忍地转回来。
  “你朋友不是要过去。”池屿缓声说,“我怕我们两个在,贺童会不自在。”
  夏鸯:“刚刚在里面我听你叫他妈妈贺姨,你们很熟吗?”
  “我老家在宜城,高中毕业后来青榆读大学,我爷爷没人照顾,贺姨是当时照顾他的保姆。”
  “贺姨人很好,做的一手好菜。她知道我在外地读书,怕我想家还会定期给我寄她做的酱腌菜,整个梧桐院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
  “梧桐院?”夏鸯眉心一跳,“这个地方我觉得好熟悉。”
  “熟悉?”池屿一怔,迅速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干得厉害,“那你记不记得宜城一高?”
  作者有话说:
  帅哥小贺也是小可怜一个……
  池哥揪花瓣:她记得,她不记得;她记得,她不记得……
 
 
第23章、迟夏
  “宜城一高。”夏鸯很自然地回答, “我记得啊,高中转学前我就在那读书,跟宋唯真一个班。”
  “别的同学我不太熟,也没什么印象了。”夏鸯斟酌着说, 努力掩饰自己的失忆症。
  “你也在宜城一高吗。”
  她仰头看他, 面色平静, 心怦怦跳得厉害。
  “对啊。”池屿嘴角划过一丝笑,“但我是体育生,成绩又不好,你肯定不认识我。”
  “见过了也不记得。”
  夏鸯背着手走在他前面, 声音温温软软:“不会啊,我要是见过你一定会记得的,毕竟池老师是那么耀眼的人。”
  池屿盯着夏鸯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长而密的睫毛垂下, 掩盖了眼里的阴影。
  “对了, ”夏鸯的脚步倏地停下, “刚才还在说贺童的事,被我岔开了。”
  “贺童怎么会在你的书店里打工?”
  池屿敛了神色, 缓缓开口:“后来贺姨身体不好,总觉得身子累,提不起精神, 就回老家养身子了。”
  “贺童原本成绩很好的,有希望冲击县里的高考状元。”池屿叹了口气, “结果贺姨回县里医院检查, 一下就查出了肾病, 她没告诉贺童, 但时间久了总归是纸里包不住火。”
  “贺童辍学到青榆打工, 最开始一天要打三四份工,后来贺姨给我打了电话,我才知道他的事儿,正巧我刚开了书店缺个看店的,就把他领过来了。”
  “给个吃住的地方,工资按青榆服务业最高的员工水平开。”池屿低头笑笑,“开多了他不要,那小子可轴了。”
  “第一次见贺童的时候,他还没成年,像个瘦不拉几的干猴儿,眼圈黑得像几百年没睡过觉了似的。”
  “他现在每周有几天也会去酒吧兼职,我没管他。”
  “刚见面时我跟他说过,身体是一切的本钱,他要是垮了贺姨才是彻底没希望了。”池屿哼了声,“好话不说二遍。”
  夏鸯沉默半晌:“我好像帮不上忙。”
  “帮不上就帮不上,谁说帮别人就是理所应当的。”池屿睨她一眼,大手胡乱地在她头上揉搓,“看你丧的,不知道还以为你死了对象。”
  “你对象不是活蹦乱跳地在你面前站着吗?”
  “……”夏鸯难得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池屿没再开玩笑,认真地跟她说:“接下来这几天我主要会忙贺姨的事儿,去学校的时间会少很多,除了有课基本都不会在。”
  “要是想我了直接微信找我,二十四小时为你待机。”池屿顿了顿,“还有,不要借着互联网+项目的机会,跟那个姓徐的男大学生接触过密。”
  夏鸯无语道:“你想什么呢,我是他老师。”
  “我知道,夏老师最是刚正不阿了。”池屿意有所指,“但总要防止落花无情,流水有意啊。”
  “……”
  夏鸯把池屿送回家后,径直开车去了吕菡菡定位的派出所。
  她到时,正赶上蒋立民痛哭流涕地“交待”,争取宽大处理。
  “警察同志,我真不知道我哥是那么丧尽天良的人,您想啊,我平时在青榆干工程,忙得连口水都喝不上,怎么能知道他在家里想逼盼盼嫁给那个老鳏夫!”
  “蒋盼是我们家学习最好,最有出息的娃子,我们老蒋家都指着她光宗耀祖呢,怎么会不给她出来读大学?我也是今天到了才知道我哥他撕了盼盼的录取通知书,还没收了她的身份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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