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警官同志,我跟他去学校不是闹事的,我哥跟我说蒋盼离家出走好几天了,我以为他病急乱投医,怕出事这才跟着他一路去青大的。我是真不知道他要闹事。”
“……”
要不是夏鸯亲眼所见蒋立民的嘴脸,简直要被他这通声泪俱下的剖白感动了。
带她进来的女警说:“那小姑娘已经做完笔录了,你们学校可以把她领走,但是要签个证明,事后有需要的话还请你们随时配合。”
夏鸯再次跟谢院长通了电话,确定相关事宜后跟着女警去签了字。
蒋盼在派出所门口的接待室坐着,怀里抱着她妈妈的风衣,面前摆着杯一动未动的水,眼睛还有点红。
“蒋盼,老师来接你了。”女生听到夏鸯的声音,身子一震,唇瓣嗫嚅着,人却飞快地从长椅站起来。
“小夏老师,我以为你不会来找我了。”说完,蒋盼的眼睛更红了,“菡菡姐说她有事先走,我以为你们都不会再来了。”
“怎么会。”夏鸯拿起那杯水,发现已经有点凉了,又去饮水机接了杯热水,“喝点水,喝完老师带你回学校。”
“学院给你重新安排了宿舍,也会优先给你助学贷款的绿色通道。”夏鸯摸摸她的头,“你前半年的生活费由小夏老师个人赞助。”
蒋盼马上摇头:“我不要。”
“等你适应了学习强度,找到了合适的兼职,再还钱给老师。”夏鸯朝她俏皮地眨眨眼,“不给你算利息哦。”
蒋盼红着脸说了声谢谢。
夏鸯带蒋盼回了学校,给蒋盼置办了些洗漱用品。本来夏鸯想带她去买衣服和手机,都被蒋盼摇头拒绝。
夏鸯也不好勉强,只得退一步,说过几天回家把以前不用的旧手机翻出来给她用。
蒋盼这才同意。
派出所很快给夏鸯打了电话,通知她带着蒋盼去领被蒋立国扣起来的身份证。
蒋立民怕牵扯自己丢了工作,把蒋立国的事儿添油加醋说个底掉,就连他干违约工程,在老家摸妇女屁股被打到村委会都交代了。
蒋立国还在医院躺着,见身边唯一的弟弟也倒戈了,只得把蒋盼的身份证交给了警察,并承诺以后不会再强制蒋盼嫁人。
到底,两个人还因为寻衅滋事被拘留半个月。
蒋盼的事情告一段落,夏鸯却没能休息几天。
大一新生开始军训,每天都要辅导员下去监督。
夏鸯性格温和,人长得漂亮,每天“下基层”都格外受欢迎。不仅是男生,女生们也很喜欢没什么架子的漂亮姐姐当辅导员。
于是这周五,夏鸯收到了管理学院新生篝火晚会的邀请。
说是篝火晚会,倒也不会真的点燃篝火。毕竟地点在学校操场,谁会在橡胶操场的人造草皮上点火呢。
夏鸯觉得现在年轻小孩都很有意思,决定到时候去看看,露个脸,然后就让他们自己玩。
他们觉得夏鸯年轻开明,性子温和,和她没什么差距感,但是突然冒出个老师全程陪同,或多或少都会约束手脚。
晚上夏鸯到时,篝火晚会进行了半个小时。
学生会成员和大一新生在操场草坪上围了个大圈,中间放着个连着电的人造篝火,暗红的布条打着黄光,在夜风拂动中来回摇晃。
陆佳雨正在篝火旁边跳女团舞。
挑染的红发被她抬手掠到脑后,露出妆容精致的细腻眉眼。红色眼影带着细闪微微上挑,深棕色眼线勾勒出一双猫眼,陆佳雨还带了副茶灰色美瞳,显得眼神勾人又暧昧。
她上身穿了件很短的露脐上衣,下身是超短的牛仔热裤,小腿套着双白色筒袜,身上既有女大学生的青春感,又有点小女人成熟的魅惑。
陆佳雨学过几年舞蹈,再加上动感十足的韩文歌,劲歌热舞迅速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男生们兴奋的起哄声此起彼伏。
陆佳雨一舞完毕,全场都是学弟们的尖叫声,前排有几个男生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胆大的男生直接跑过去要微信。
乱哄哄的人群中,徐子珩最先发现了夏鸯。
“小夏姐你来了。”他快步走到夏鸯身边,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来晚了,总要给我们表演个节目。”
学生会会长一开口,自然很多人跟着起哄,陆佳雨的精彩表演也被众人抛之脑后。
陆佳雨漂亮娇艳,私底下随心所欲的大小姐脾气也为人所知,除了个别想猎艳的新生,真正想和她认识的人并不多。
夏鸯就不同了。
她的长相是清冷挂,温和之余又带着点疏离的距离感,可她的美丽和温柔又勾着人想跟她走得更近点。
夏鸯跟着徐子珩穿过人群,恰好看到陆佳雨在场边弯腰系鞋带。
热裤太短,穿了打底裤仍然无济于事。
陆佳雨身后有个男生,鬼鬼祟祟地掏出手机,趁着人多杂乱,伸了过去。
夏鸯走到她旁边,把防晒服递给陆佳雨,语气温和:“操场晚上蚊子多,小心被哪只蚊子叮了。”
“对吧,这位同学?”夏鸯不着痕迹地扫了那个男生一眼,不管陆佳雨有没有领会她的意思,重新走到篝火旁。
“大家最近军训很辛苦,我最近事情有点多,没有分出更多的精力关照大家。如果谁有事情,可以给我发邮件,或者直接到院办来找我,我基本上全天都在。”
夏鸯眼角微弯:“我一会儿还有事,没办法和大家继续玩,就唱首歌聊表心意。”
底下又是一阵欢呼声。
“有没有会唱《广岛之恋》的同学?”夏鸯说,“老师的曲库有限,不太会你们现在新潮的歌。”
“我可以搭。”徐子珩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他身边,温润眼形在夜晚更加温柔。
“小夏姐,我也很喜欢《广岛之恋》。”
作者有话说:
(夹带私货之我真的很喜欢广岛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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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迟夏
《广岛之恋》这首歌虽然传唱度很高, 但也是首不折不扣的老歌,现在的年轻大学生不会唱很正常。
夏鸯环顾了一圈也只有徐子珩一个人站出来,于是把另一只话筒递给他:“那就麻烦会长跟我搭一下。”
“……”
“越过道德的边境,我们走过爱的禁区, 享受幸福的错觉, 误解了快乐的意义。”
“是谁太勇敢, 说喜欢离别,只要今天不要明天,眼睁睁看着爱从指缝中溜走,还说再见。”
“……”
夏鸯和徐子珩的声音都是温温和和的类型, 一首本就悲伤悱恻的歌让他们唱出了几分缠绵不舍的味道。
一曲唱罢,台下欢呼声和掌声经久不息,徐子珩的眼神也更加湿润温柔, 看得夏鸯心里有点发毛。
她想起了池屿叮嘱她的, 落花无意, 流水有情。
希望她只是想多了。
夏鸯离开时, 徐子珩主动提出要送她到学校停车场,夏鸯没有拒绝。
两人穿过操场, 一路走到离南校门最近的那片草坪。
“小夏姐,这里是青大有名的情人坡。平时有很多校友会来这里拍婚纱照。”
“他们说,在这里和喜欢的人表白, 一定会成功。”
徐子珩脚步停下,定定地看着夏鸯, 温润眼角弯成软软的弧线, 像是随时准备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奇怪的暧昧氛围中, 夏鸯率先开了口:“你有没有喜欢过别人?”
徐子珩摇头:“没有, 但是……”
夏鸯冲他笑了下:“我有。”
“我前段时间喜欢上一个书店老板, 恨不得天天往那家书店跑,只要他多看我一眼,我就高兴地不得了。”
“后来我发现他心里有喜欢的人,我心里这股火就散了不少。”夏鸯慢慢地走,细白手指点着额头,“啊对,你们年轻人喜欢管这个叫crush。”
“我的crush现在也没完全散掉,在心里憋屈着,但我自己知道,我不能去打扰他。”
夏鸯半真半假地讲故事,边说边用余光偷偷看徐子珩。
男生的脸色在夜风里不甚明朗。
只是眼角的弧度愈发浅淡了。
“如果我的crush给喜欢的人造成负担,让他困扰,让他不高兴,那就不是喜欢了。”
“我希望我喜欢的人永远快乐。”
夏鸯转过头,清白坦荡地看向徐子珩:“就像我们刚才唱的那样,总不能越过道德的边境吧。”
“而且那阵crush没准什么时候就溜走了,心动和冲动只隔一字之差,距离却像天堑那么远。”
夏鸯夸张地比划着,张开的双臂距离越来越远,像在拥抱不知名的风。
“所以我在没想清楚之前,都会跟他保持朋友的距离。”夏鸯问徐子珩,“你说老师这样做对吗?”
“老师”两个字被夏鸯咬得很重,徐子珩怔了一下,垂下眼睫,眼里划过一道黯然。
转瞬他又抬起头,眼睛依然温润克制:“你做得对,夏老师。”
夏鸯心里长出一口气,脸上仍然挂着客气的笑:“就送到这儿吧,回去早点休息,最近学生社团事务不少,给你们忙坏了。”
“回去买些雪糕请大家吃,回头我给你报销。”
徐子珩点头,站在原地没动,一直目送着夏鸯白色的车驶出青大校门。
夜风吹得他眼角有点发涩。
夏鸯的意思他都听明白了,小夏姐人好,没有点破他的心思,委婉地拒绝了他,还保存了他男子汉的自尊心。
徐子珩揉揉眼睛,往操场走。
他怎么会分不清心动和冲动的区别呢。
只不过他的crush,变成了abandon(放弃)。
-
翌日,夏鸯从徐佳的心理诊室出来后,开车去了青榆疗养院。
她记得池延年是个退伍老兵,于是特意去书店挑了几本关于军事的书给他看。
夏鸯觉得疗养院里每天发的报纸怪没意思的,人还是要做点喜欢的事,看点喜欢的东西,才感觉日子又奔头。
她在疗养院门口出示了志愿者证,抱着书去了池延年的病房。
夏鸯进门时,池延年正坐在书桌旁,伏案写作。
“池爷爷,你在写什么呢?”夏鸯笑盈盈地问。
池延年见夏鸯来了,立刻放下笔,动作干脆利索地敬了个军礼:“报告首长,我刚才在修改本周的思想报告,请领导批阅!”
“好。”夏鸯迅速进入角色状态,表情严肃地把书递过去,“池延年同志,这是这半年的阅读任务,以后你的思想报告就不要写了,改成读后感。”
池延年看到那些书后很高兴,指腹不断摩挲着书皮,没接夏鸯的话,走到书桌旁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夏鸯见池延年喜欢,没过去打扰他,而是拿着池老爷子的思想报告走到窗边,慢慢看。
老少和谐,静谧地飘着浓厚书香学习味儿的氛围,被走廊里一声凄厉的尖叫打断了。
池延年明显被吓了一跳,翻书页的手停下来,一阵阵发抖。
夏鸯连忙过去安抚他,勉强把人安定下来后,夏鸯推开门,看见住在隔壁的奶奶正暴跳如雷地喊着:“你为什么不听我说话!你为什么不听我说话!”
旁边的陪护人是她的儿子,明显被他妈的表现吓呆了,站在旁边除了挨骂什么都不知道,耷拉着头紧闭着眼,任由隔壁奶奶把他往门外推。
地上洒满了好些奶奶扔出来的东西。
夏鸯想上去拉开他们,就被对门看热闹的大妈按回去了:“你可不知道,这老太太手劲儿特别大,你这小身板过去还没碰着边儿呢,就得被人抡出去。”
夏鸯暗暗用力,也没睁开对门大妈的铁钳般有力的手。
“奶奶,我是小池。”
夏鸯听到熟悉的嗓音,身子一震。
她慢慢回头,看见了池屿高大的身影。
他穿着宽松样式简单的衣裤,极有耐心地哄道:“奶奶,我是小池,上次我来的时候你还送了好几个苹果给我,你还记得吗?”
老太太缓缓松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颤巍巍点头:“小池,小池来了好。”
“小池你看看我这个不孝子,他压根就没把我放在眼里,我跟他说话他就装聋作哑,说是来看我,来了一上午加起来说了不到十个字儿!”
“他就是想把我气死!好早点把我的房子卖了!”
老太太气得直哆嗦:“我明天就立遗嘱,把所有财产都捐给国家,你和你媳妇一分钱都别想拿到手!”
她儿子这才慢吞吞地抬眼,讪笑一声:“妈,说什么气话。”
说完他又看向池屿,心有怨气却碍于池屿高大健壮,看起来能打他十个的模样,嘀嘀咕咕又夹枪带棒地说了句:“多管闲事。”
池屿淡淡地瞥他一眼,继而收回眼神,轻拍着老太太的后背给她顺气。
老太太的火儿刚被池屿安抚下去,又被她儿子这句话煎上一捧热油,瞬间就炸了:“你滚!以后我不用你来看我!”
护士长匆匆从楼下跑上来,语气中也难免埋怨:“我都跟你讲过了,老太太心情不好你要多跟她交流,不然很容易老年抑郁的,你看你干得这叫什么事儿……”
池屿抬起手,揉揉脖颈,似乎向夏鸯这边看了一眼。
夏鸯猛地缩回屋里,砰的一声关上门。
他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
刚才她的方向有点逆光,应该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