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短信——路上有雾
时间:2022-07-25 06:40:24

  卫嫣说完回头,发现时稚盯着窗户玻璃发呆,“看什么呢?”
  纪检老师已经走了,外面什么都没有。
  “原来,”时稚干笑:“纪检老师叫何岩?”
  卫嫣:“你才知道?”
  “嗯。”时稚心不在焉点头,放下笔站起身:“我有事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她沿着教学楼绕了小半圈,在公布栏附近的圆形花坛边看见何岩在讲电话。
  “——我没看见你出校门,以为你在上晚自习…行了你现在在哪,找你有事…你去那干什么?”
  地面上有道长影子投过来,何岩忽然发现,压嗓子和对方说了句什么,迅速挂断。
  他回头看见时稚,皱了皱眉。
  –
  结束通话,景迎若有所思和老陈走进电梯。
  老陈按了电梯楼层键:“何岩先生说什么了?”
  景迎:“明天再讲。”
  “为什么要等明天,不如现在和我说吧。”老陈道,“我等下没事做,还能思考思考。”
  “他说明天再说。”景迎无语,“不是我明天再说。”
  “哦。”老陈尴尬,“这事还是要得到何岩先生的支持,不然何家那边对你一直不冷不热的。”
  景迎敛下眼:“我知道。”
  进心理诊疗室前,老陈递上一个瓷白小釉瓶,景迎拔开瓶塞,送鼻前嗅了一会儿。
  老陈低道:“有事叫我。”
  景迎小幅度点头,抬手在门板上叩了两下。
  听里面出声允许,开门走进。
  冯医生等候他多时,请他坐下,然后擦了一支火柴,点燃了桌角边的香炉,道:“凝神静气的,心理医生都会用,你应该不陌生。”
  景迎“嗯”了一声。
  环顾四周——
  这里的环境干净清爽,窗下整齐摆放着绿植三盆。
  催眠室门口还有三盆开着花儿的。
  电脑旁边的笔筒里插着三支笔。墙壁上的时针静止不动,时针指三,分针指十二。
  以上含有严重的个人习惯,和一些误导信息。
  景迎收回眼:“从哪开始?”
  冯医生笑容温和,说:“不急。你先和我说说,你对自己的病有什么看法。”
  景迎坐姿稍显随意,两只胳膊搭在木椅扶手上,十指交叉,大拇指互抵。
  空气中萦绕着宁神静气的香。
  他轻嗅:“我一直不觉得自己有精神问题和心理问题。”
  “正常。”冯医生说,“每个患者都和我说过自己没病。”
  “是吗。”景迎好笑。
  冯医生没作声,点开手机时钟,安静的环境里,开始响起细微的走针声。
  过了一会儿,冯医生看手机时间20:34,试问:“等下快中午了,你要吃午饭吗?”
  景迎上一秒在听走针,下一秒被对方扯回神,抬睫看了眼墙壁时钟,又把眸子不轻不慢地阖下:“不是下午三点吗?”
  冯医生这才露出微笑:“对,我忘记时间了,不是中午是下午。现在时间还早。再和我聊聊你和你弟弟的事,聊完我请你吃晚饭。”
  景迎沉默了几秒,像在衡量,最后选了个切入点诉说——
  “我们长得一样,变声期前连声音都一样,我妈也喜欢将我们打扮得一样。小学四年级,他做题做多了不开心,找我求助。我说你要我怎么办,我这个脑子又不能帮你做题。他提出互换身份,帮他上一天课,让我装病,避开和老师交流,他说他想体验我被大家叫老大的感觉。”
  冯医生:“然后呢?”
  景迎:“我只做了一天他,就受不了了,尤其是享受父母的夸赞,让我感觉自己和他是天上地下的区别。他做我却做得爽,求我一个礼拜换一天身份,反正大家都看不出来。”
  顿了顿,他笑了一声。
  “这种情况像病人吃药,我们兄弟俩就是两颗一模一样的药片。”他说,“如果有一天其中一颗药片被换掉,换成了外观一样、但药效不一样的药片。吃它的人暂时发现不了,而等发现,就晚了。”
  冯医生皱眉。
  好好的说着人,怎么突然扯到药片上去了。
  随后打开抽屉,取出一个圆柱体盒子,用镊子夹了一块香料,添加进香炉中。
  景迎看见了,故作不见。
  他继续说:“等我妈意识到我们互换身份,他年级成绩已经下滑五名,以往都是年级第一。”
  冯医生说:“还有呢?”
  景迎缓缓语速:“我因此被我妈送去附近县城念书,由一个名叫何忠的远房亲戚照看我。”
  冯医生:“你恨你妈?”
  景迎:“不喜欢。”
  不喜欢不代表恨。
  冯医生想看他瞳孔症状。
  但他始终低着眼不曾抬起,生怕会影响催眠效果,犹豫再三,放弃了观察他。
  “介意我问你一个问题吗?”
  景迎:“你随意。”
  冯医生开门见山,直白诱导:“你嫉妒你弟弟,你私心觉得这个世界上,你和他就该活一个。”
  景迎:“只能活一个。”
  冯医生眉头一皱,瞥了眼录音笔,继续诱导:“你真的杀了你妈妈?因为不喜欢,因为她只对弟弟好,偏心,不理解你,所以你的潜意识一直想杀了她。”
  景迎:“是我杀的。”
  冯医生又皱了眉,目光在香炉上停顿片刻。
  如果催眠成功,他应该会先潜意识进行解释,说明自己的所作所为并非本意。
  “这么确定?可我却感觉你不是凶手。”
  冯医生决定顺着问下去。
  景迎的嘴角翘了一抹很浅的笑,快得让冯医生眯起眼,下意识认为是错觉。
  他毫无求生欲:“我父亲说是我杀的,那就是我杀的。”
  冯医生笃定:“你清醒着。”
  景迎缓缓摊开手掌,露出染血的图书钉,和血迹斑斑的掌心。
  “冯医生,你当年催眠我那天,在录口供前,有没有看我身上的伤情鉴定。”
  冯医生点头:“有。”
  谨防审讯逼供,每位嫌疑人录口供前,都要给全身做一次大小伤情检查。
  当时景迎全身无明显伤痕,只有中指的指腹缠了片创可贴。
  景迎说:“我依稀记得,那天很多人找来山里,我被关进住的屋子里,燃着香,随后进来一个中年男人,让我躺进黄漆竹编椅,和我说话,问我问题。途中,我的中指不小心被扶手上的竹刺扎伤,我有片刻的清醒,我听见那个声音缓慢又反复地告诉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睁开眼睛,妈妈身上全是血,我握着刀,心慌得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我好害怕,怕坐牢,怕大家的异样眼光,我仓促擦掉指纹,夺门而逃。我不恨妈妈,我只是梦游,我不明白我怎么会杀了她。’更多的我也记不住。目前能想起来的,只有这些了。”
  冯医生眼睛里全是震惊,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些和他的口供一字不差。
  而按道理说,他不应该记得催眠后袒露的口供才对。
  当时在审讯室里,他的忏悔自责,害怕和痛苦,所有的微表情和感受,都被当时在现场心理专家不约而同地定义为:梦游杀人清醒后最真实的反应。
  彼时,冯医生因为这些供词,惋惜摇头。而这会儿,却一寸一寸地白了脸。
  等景迎离开,他匆忙关掉录音笔,熄灭香炉,吐出藏在舌下抗熏香的中药片。
  失魂落魄地静坐了会儿后,拿手机拨蒋法医的电话:“喂。”
  蒋法医问:“怎么样?”
  冯医生:“他……”
  蒋法医皱眉:“是不是心理问题更严重了?”
  “不是。”冯医生沉声道,“他告诉我一些事,如果说得是真的,我不得不怀疑,有人在警方录口供前,催眠他植入假口供,伪造不属于他的记忆感受。但这种情况太少见了,我只在国外阅过类似的卷宗资料。”
  蒋法医静默几秒:“知道了。”
  “这小子……”冯医生忽然想到他说的两颗药片。
  蒋法医:“怎么了?”
  冯医生琢磨,大胆设想:“你说,如果一个正常人每天都要按量服用精神类药物,时间久了,这人会有什么症状?”
  蒋法医:“……”
  作者有话说:
  若有更新,要么捉虫,要么改标题。内容变动会标注。
  入v时间和编辑商量了下,改成11号礼拜一。
 
 
第36章、
  夜风舒适, 景迎降下后车窗点了根烟。
  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老陈说话。
  过红绿灯,手机响铃。
  他看过来电显示,接通贴放耳边,话音软下些许:“到家了?”
  老陈暗道也就只有时同学, 能让他这么口吻温柔地讲话。
  时稚“嗯”了声, 本想问你睡觉没有, 听他那边有轿车鸣笛,又把这问题咽了回去。
  她想起什么:“对了,我今晚好像被人跟踪了。”
  景迎眉头皱起,弹掉烟蒂, 升上车窗沉声道:“仔细说说。”
  时稚:“我今晚没和他们走,扫了辆共享单车,等两次红绿灯, 两次我都往后看, 有辆黑色轿车一直跟着我, 吓得我车都没敢停, 直接骑进时代公寓里面了。”
  景迎:“什么牌子的车?”
  时稚:“大众,型号我认不出, 但车牌我记下来了。”
  报了两个字母和三个数字。
  景迎听后一顿,安抚女孩说晚安挂断,又拨通小雨电话。
  不等他开口, 小雨主动邀功说:“今天在路上遇见时同学,她一个人, 我就暗中送了她一路。”
  景迎按眉心:“你被发现了。”
  还暗中。
  小雨:“……”
  –
  次日, 时稚醒来困成狗, 把洗面奶挤到了牙刷上, 刷进嘴里才察觉味道不对, 对着洗脸池呕。
  冷江流也困得不行,看她呕个不停,眼睛在她肚子和巴掌大的小脸上来回游移,试探问:
  “你是不是胖了?”
  时稚没听懂他的言外意,眉毛拧成两条毛毛虫,低头看肚子,抬头看镜子,洗漱完回了房。
  冷江流洗完脸,她背上书包正要走:“说好最近一起上下学?”
  时稚:“晚上再一块儿。”
  没精打采。
  “……”做贼去了?
  冷江流,“那你晚上别先跑,昨晚我们是搞题目搞迟了。”
  “知道了。”时稚换鞋走人。
  骑上昨晚停楼下的共享单车出发去学校。
  途中经过一家药房,门口有体重秤,她站上去称。
  但由于上次称体重,还是去年转学过来体检的时候,实在辨不出是胖了是瘦了。
  不过想想冷江流没必要说谎,说不定真是她胖了。
  进校门时,没看见纪检老师。
  路过停车棚,时稚下意识往半圆形拱门内瞄了一眼。
  赶得巧。
  他和纪检老师说着话。
  景迎几乎在她停下来的下一秒就发现了她,和何岩匆匆说了两句,两人朝这边过来。
  时稚往旁边站站,等着。
  何岩出来后看了眼她,不由想起昨晚。
  女孩惊天骇地的说,“你知道你外甥正处在水深火热中吗?”
  倒是敢说。
  思及此,何岩冲她干笑了下,捧着本子回校门口值岗。
  时稚这才道:“我才知道他是你亲舅舅,一点儿看不出来,和你妈长得不像。”
  景迎帮她拿书包:“我妈长得像我外婆,我舅长得像我外公。”
  时稚说:“不过一旦认定你们的舅甥关系,再看的话,又觉得你们还是有点像的。”
  …
  早读课,大部分人在吃早餐。
  景迎从书包里取出一份打包的早餐盒,早餐袋外面印的logo是那家蟹黄汤包。
  时稚:“你不是过敏吗?”
  景迎给她拆筷子:“是谁上次看我吃,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时稚小脸一红:“肯定不是我。”
  有他在,时稚先前生出控制饮食的小心思悄悄地泡了汤,早上中午都吃了一个顶饱。
  夕阳西下放晚学后,她见景迎不急着走,开玩笑问:“干嘛,今天不忙,陪我上晚自习?”
  不料他点头:“嗯。”
  景迎出教室后门,察觉她没动,伸手在她后脑勺弹了下:“愣着干什么,走啊。”
  时稚捂住后脑勺,和他走在教学楼廊道里,金灿灿的夕阳将两人影子扯得斜长。
  学校周边的小饭馆琳琅满目,口味不尽相同。
  他们进了一家来过好几次的。
  时稚:“我减肥,不要点我的份,我陪你吃。”
  景迎上下看她两眼:“减什么肥,瘦成螳螂了。”
  小饭馆人多,几乎全是同校生,有个妹子毫无形象地把嘴里的饭喷回碗里。
  时稚脸蛋通红,坐下来压低声音道:“你能不能说点好的比喻,螳螂多丑啊。”
  景迎:“那就蚂蚱?”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