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短信——路上有雾
时间:2022-07-25 06:40:24

  他正在喝水,看她站那不动,微皱眉道:“愣那干什么?”
  时稚这才过去接水。
  他十七岁,与她同岁,比她大四个月,快要成年了,目前也在市一高中念书。
  不过她来之后,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话。他似乎没拿正眼看过她,她就默认对方不待见。所以平常时候能避就避,敬而远之。
  “今早怎么走的?”冷江流冷不丁问,身上有不浓郁的烧烤味和啤酒味。
  “公交车。”她轻声道。
  冷江流说:“以后有问题可以来班级找我。”
  时稚:“好。”
  冷江流:“知道我在哪个班?”
  初来时,冷叔叔好像在饭桌上提过这个。
  她回忆:“十一班?”
  冷江流顿时无语:“一班。”没好气地放下杯子,离开咕哝,“谁会念文科。”
  “……”
  文科惹你了?
  时稚郁闷地回了房。
  …
  第二天赶到公交车站,没见那辆炫酷的山地自行车。
  她发短信报告行程。
  112路公交车来了,排在其他两辆公交车后。她刚提了脚快走两步,身后突然七八人超过,眨眼在车门外排了一条长龙。
  时稚傻眼。
  她单手后拖书包底,握着手机跑进队伍,手机短信响。她看短信时,被赶着上其他公交车的人撞到,身体重心没稳住,往左边歪了过去,不偏不倚趴到摩托车转向把上。
  摩托车一晃,要不是车上坐了人,铁定要摔。
  时稚惊魂未定,抬了睫冲车主讪讪一笑,那车主穿了一身黑色薄款骑行服,戴着头盔,外表的涂鸦图案个性十足,摩托车像赛车的那种样式,很酷。
  “不好意思啊。”她匆匆道了个歉,蹿上公交车。
  小稚:【我上公交车啦。】
  小稚:【和你说件事,我刚刚糗大了,撞到人家摩托车,怕人家骂我,我脚底抹油迅速溜了。】
  “……”景迎读完短信静默两秒钟,轻抬目光,缓缓落在前方刚驶离的112公交车上:【不会以为你碰瓷么?】
  发完这条装好手机,戴上手套继续出发。
  他骑车速度没先前快,追上公交车就匀速了。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响铃。
  前路坦荡,他藏在头盔里的眼睛余光,微微瞥向旁边的公交车,女孩依旧没座位,站在后车门口,低头看手机。
  陡然生出的一点子疑惑从心里蔓延开来,景迎加了速,将112抛得远远的。
  抵达学校里的停车棚,他把头盔取下来。
  小稚:【我溜得快,他是抓不到我的。】
  小稚:【完蛋了!】
  小稚:【他跟过来了!就骑在公交车旁边,我在后门这里。他好像在看我,不会找我麻烦吧?】
  小稚:【额,他走了。】
  小稚:【自己吓自己哈哈。】
  景迎:“……”
  灿烂的朝霞钻进停车棚内,晕染少年白皙好看的脸颊,稀疏纤长的眼睫微微挺翘着,绻了一丝清冷的疑惑迟迟不褪。
  无巧不成书。
  陈年花坛杂乱无章,爬山虎布满斑驳的墙壁。
  景迎面壁点了根烟,单手操控手机,视停车棚外“禁止吸烟”的警示牌为无物,进来停车的同学无不对他好奇侧目,腹诽揣测。
  “卧槽,兄弟牛逼!”焦延光速停好电瓶自行车,过来一脸猴急模样地说:“给我来一支,快快快,别逼我跪下求你。”
  景迎侧眸挑了眉。
  明晃晃的:你谁啊?
  “我,焦延,和你同班,坐你前桌水平线靠墙的那个,昨天和你打招呼了。”但你没理我。焦延在心里补完最后一句。
  景迎掏了兜,把香烟和打火机递过去。
  焦延做贼似的回头瞄了眼半圆形拱门,掩耳盗铃拿背挡着:“你胆子好肥啊,不怕被逮么?纪检老师就在校门口站岗呢。”
  景迎淡淡的:“老师会来这边检查?”
  焦延燃了烟道:“不会吧。”
  景迎:“那不就行了。”
  焦延觉得他怪冷的,性格不算张扬,是他喜欢交好的类型:“你为什么19岁念高三?留级的?”
  “你呢?”景迎说。
  “我?”
  景迎神色和口吻一样淡:“你不是十八岁?”
  焦延一愣:“这你都知道?没错没错,整个六班,就只有我和你是成年人。”
  焦延成绩中等徘徊,高二过后留的级。
  沦落到成显这班。
  去年好不容易把成绩提上来,奈何周围坐的全是吹嘘狗,他压力很大,有时需要抽烟缓解。
  焦延这人不太爱张扬,但自己性格不是闷蛋,他喜欢交一些真诚没什么城府的朋友。
  两人进班的时候,早读课已经快要开始了。
  景迎前桌无人。
  但英语书是摊开的,桌肚里有部手机。
  景迎发了条短信,那手机屏幕便亮了一下。
  再发了一条,又亮了一下。
  时稚早上一来,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说事。
  回教室,发现小景来了。
  她几乎一眼认出那黑色薄款的骑行服,神色变了变,但又觉得不可能那么巧,于是不死心地在准备落座的时,借着挪凳子的间隙,余光飘去了小景的鞋上。
  “……”和那摩托车主穿得一模一样。
  时稚坐下后迟来地社死,回忆短信说了什么,好像吐槽了,还被他调侃碰瓷。
  她摸出手机,查阅短信。
  小景:【没想到你戏挺多。】
  小景:【有点可爱了。】
  时稚:“……”
  和一个女孩短信聊了半年,才夸可爱,是这个女孩聊天太失败,还是对方要求太高?
  景迎好奇她在想什么。
  因为女孩又红了耳朵,像落日后的彩色晚霞,慢慢的、无声的、一点点地晕染了那片,浪漫美好,令人心生愉悦满足,仿佛连空气都有了粉粉的颜色。
  小稚。
  时稚。
  他“哼”出一声促狭又漫不经心的低笑。
  傻女孩,这不就抓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oan 3瓶;
 
 
第5章、青春
  时稚“全神贯注”看黑板。
  可说实话,心思全然不在课上,她连老师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因为这会儿,她旁边本来空着的位置多了个人。
  是景迎。
  方才早读课后,他戳她后背,等她回头,他莫名其妙说:“你挡住我看黑板,坐里面。”
  时稚明知道这个角度挡不到他,但还是听话地靠了墙。
  坐下没两秒,他把桌椅拖到前面来,像座山峰一样立在她外沿。
  她如今只要望着黑板,余光里就是他,再不需要回头看。
  这堂课是数学,成显的课,班主任自带威严,班里除了景迎,所有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景迎在干吗呢?
  时稚偷瞄了一个眼尾过去。
  他没有好好学习,摊着本美女杂志看,黑色网洞袜、波涛汹涌的。
  他看一页需要好长时间。
  时稚不懂有什么好看的,不就少点布料吗?
  不过或许,他在看旁边的咯噔文字?
  班主任让大家演算的时候,拿茶杯去外面喝茶。
  时稚语速极快地问:“你看了这么久,文字都会背了吧?”
  这一页停七八分钟了。
  像被惊醒,景迎眼皮略沉,侧眸和她对视。
  女孩略微细湾的眉梢溶着头顶白炽灯的冷色,墨眸映着窗外的柠檬色阳光,她好奇地挑了下眉,有几分挑衅的味道。
  景迎收回眼,嗓音淡淡,透着细细的沙哑,像砂纸在耳边磨:“谁说我看文字。”
  时稚一愣,迟疑问:“你看人看这么久,这么好看吗?”
  景迎道:“肤浅。”
  谁肤浅啊?
  她可不会盯着男人穿网洞袜的杂志看小半天不翻页。
  时稚瞅黑板题目:“那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身在曹营心在汉,骑驴找驴,项庄舞剑?”
  景迎瞥她一眼:“你对自己干了什么挺清楚。”
  时稚:“……”
  被抓到偷瞄的把柄,女孩脸颊缓缓增添了一丝艳丽的赧色。
  “你意在沛公,我不是。”景迎收回眼睛,长指翻了下一页:“我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冠冕堂皇。”时稚有些不服气,更多是因为终于能和他正常说话,想和他多聊些:“那你说说,你在看什么?”
  景迎:“我数袜子多少洞。”
  圆珠笔尖在稿纸上划下了重重的一道,时稚表情已经舌桥不下,生怕自己听错:“数什么?”
  景迎露出一副“我觉得你该去治治耳朵”的神情,握拳抵唇,打了个绵长困倦的哈欠。
  时稚看了眼他刚翻的杂志页面。
  一个非洲女人,倒没穿方才那模特的网洞袜,牛仔裤和小吊带,编了满头长而多的小辫子。
  他困得眼睛都快要阖上,时稚严重怀疑他是不是在数人家辫子编多少条,每条多少股。
  而刚刚数网洞的行为,只是因为他想睡觉在催眠自己。
  浪费光阴啊浪费光阴。
  班主任回到教室,时稚不再说闲话,在稿纸上写下:“上课期间,你不要看那个了。”
  她把纸推去旁边。
  景迎昏昏欲睡时察觉,纤长的眼睫翘了翘,看清字,冷不丁嗤出一声低哼:“不看它看你?”
  班里好安静,他没刻意压声,仿佛不知道班主任进来了,同学们刷刷地扭头看过来。
  时稚想堵上他的嘴,也想一头撞墙了结了自己。
  “怎么了?”成显问。
  女孩脸颊红如滴血,想把草稿纸拿回来,藏起来。景迎手指摁上去,故意压着不让她拿。
  时稚:???
  班主任已经走下讲台过来,她心慌收手,规规矩矩地站好。
  成显把景迎指腹下摁着的草稿纸抽出,然后看了眼他面前的杂志,又看时稚:“下课来我办公室。”
  时稚连连点头。
  女孩坐下后,眼睛微微红,里面雾气蒙蒙的,神色里还有一丝胆怯未褪。两只细白的胳膊交叠着趴在课桌边缘,坐姿端正,一副我是三好生我认真听课的模样。脸皮是真的薄,太容易害羞,那红耳朵烧得无需摸一把,都能感觉烫。
  好乖啊,楚楚可怜的。
  好像哪里都能羞红,像小白兔,让景迎有一种自己是畜生的错觉。
  许是他的目光有些赤/裸,女孩凶巴又委屈地瞪过来一眼。
  …
  课后。
  时稚跟进办公室,等班主任坐下来,她立刻深深鞠了一躬:“我以后再也不开小差了。”
  成显摆摆手:“我要和你说的不是这个。”
  时稚面露茫然。
  成显露出以往很少浮现的微笑,亲切些:“我给你调座位吧?”
  时稚懵了一秒:“啊?”
  成显道:“我思来想去,景迎情况特殊,会影响你学习……”
  “不、不用了。”
  “不想换?”小姑娘的不情愿让成显疑惑:“不怕成绩下降?”
  难不成景迎对她施压了吗?
  时稚摇头:“如果下降,那是我自制力不够,和其他人没关系,所以我不需要换座位。”
  成显愕然。
  …
  课间休息时间还剩大半,时稚去一趟女厕。
  女厕和男厕是独立的,都不在教学楼里。两者间砌了一个椭圆形的池塘,这个季节,水面的小荷叶碧油油的,今日荷苞半开。
  不远处的石壁屏风入口,被小片稀松的长青竹遮挡,小景高挑挺拔的背影非常好认。
  时稚僵住脚。
  小景似乎也看见了她,吐了一口缥缈的烟雾后,转过身,将自己完全隐没进石壁屏风后。
  上课铃声响。
  时稚低下头,匆匆回教室。
  听说,石壁屏风算是学校默认的公共抽烟区,纪检老师以前逮过,后来懒得逮,还让人安置了一个铁皮的垃圾桶,有烟巢的那种。
  预备铃声一响,其他抽烟男生溜得迅速,景迎倚着墙不紧不慢的,眼前晃过刚刚那张怔忪的小脸,他碾熄烟蒂,回到教室。
  他的课桌上放着一张纸。
  ——吸烟有害健康。
  他伸手想拿笔写几个字,不料还没碰上,旁边女孩眼疾手快把纸抓走攥成纸团,风驰电挚塞进桌兜,面无表情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景迎:“……”
  有必要么,后遗症这么大的?
  –
  晚上。
  时稚把白天的课程巩固好,还把明天的课程自学消化掉。
  这会儿疲惫地靠座椅上,枕着椅背想小景。
  想他抽烟时,像淡漠黄昏若隐若现的月亮;想初识他时,像冷清黎明冉冉升起的太阳。
  他们是一个人,却仿佛永不会交轨,但明明日出之时,太阳月亮会短暂地进行拥抱。
  所以怎么会有人生病的时候想活着,康复后却厌世的?
  不能啊。
  时稚抓过手机,劝道:【注意身体啊,我很担心你。】
  小景:【?】
  时稚:【吸烟的危害非常大,可以导致呼吸系统的疾病,如肺癌、支气管炎肺气肿等,还可以导致心脑血管病,消化系统等疾病,甚至会影响性功能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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