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谋——也作
时间:2022-07-25 07:03:16

  “你没有?”侯光辉逼近她,一手去掐她脖子。
  “你拍了我的通缉告示,以为我没看到?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去派出所告发我?说我囚禁了人?”
  “我……没有……”谭山崎艰难出声,攥着他的手臂。
  “出尔反尔是不是你?臭娘们儿,我看你是不要命了是吧?”
  侯光辉咬牙切齿,手上力度愈发加重。
  喉头在无限收紧,呼吸不上来,一阵阵反胃想吐,干呕,眼泪一行行顺着脸庞滑下来,洇湿了口罩,她眼睛发红,手一晃,无意间抓了侯光辉的下巴,一条血口子冒出来。
  侯光辉杀红了眼,丝毫不在乎这一道口子。
  “还说没有?你巴不得我进去,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几天又是买报,又是在派出所跟前晃,你胆子挺大啊?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耐心!”
  “你……”话已说不出来,一个字便挤光了她浑身气力。
  “还想说什么?”侯光辉笑了,眼白布满血丝,笑意狰狞地看她,“想说遗言吗?要不还是选个死法吧?”
  没有人能回答他。谭山崎瞪着红眼睛,回忆起七叔的话,不敢用力挣扎,怕迅速缺氧。
  他又说:“算了,还是有始有终吧,你怎么看见我的,就怎么告别这个世界好了。”
  谭山崎被死死抵在墙面上,太阳穴边上布满了激凸的青筋。
  因过度窒息,鼻子渗冒出红色的血液。
  侯光辉欣赏着她逐渐失去生命特征的画面。
  “你真是我杀的所有女生里,连去死也这么好看的姑娘,可惜了……”
  就像是傍晚多云的湿草地,风骤停,万物都静了下来,又像是水泥地上被折断的CD碟,铁青色天空下灰色的青春,淅淅沥沥永不休止的雨,一颗一颗落下来溶于黑色海水中,橙橘蝴蝶漫天的飞,像死人钱被撕片,一路走一路撒,树影凄凄,烟雾飘渺,什么声音都没有,但你就是知道,她快死了。
  “念在你是个女人,我宽容一点怎么样?让你死了,再给你当场火化……啊!”
  侯光辉捂着眼睛大叫着,猛地退后。
  “咳咳——”
  谭山崎弯着腰一阵干咳,被他悲惨的哀叫盖过,她一手捂着脖颈,手上拿着下午才从药店买来的防狼喷雾,发了狠似地往侯光辉脸上喷洒。
  如果这时有人问她,被人狠掐脖子是什么体验,那么她一定能回答上来。
  被掐的过程并不太疼,只能感到呼吸一点一点被剥夺带走,大脑逐渐失去意志力,身体亦无力,四周框框条条的景物建筑慢慢变得模糊,像隔一层磨砂玻璃,在下雨,在扭曲。
  最疼的那一刻,是喉咙重新获得自由,呼吸道提闸,一瞬间注入空气,呛得她呼吸管喉咙都是火辣辣的疼,胸腔被爆破了一般。
  脸上溻湿一片,血、汗、泪混杂着往下流,在这十二月干冷雪天里,都变成了疼痛。
  侯光辉仍在惨叫着,一手捂眼一手扑腾,连声咒骂着她。
  他看不见,不远处的少女一阵无声吃笑。
  捡起地上的红砖头,鹰视狼步地朝他走去。
  快、狠、准地一砖头朝他脑门中去。
  下一秒,侯光辉便跟泄了气的热气球似地,在她眼前直直倒下。
  疑心侯光辉诈她,谭山崎从口袋里摸出从小便利店买来的绳子,将侯光辉翻过来背部朝上,捆绑双手双脚。
  接着,掏出手套戴上,将侯光辉浑身上下翻了个遍。
  手机、钥匙、钱包、一堆卡和几十块钱、还有一张纸。
  把钱包塞回原兜,谭山崎站到离他两米远,将手机倒腾一下,竟然是指纹识别的摩托罗拉,心下一边惊讶,一边摁他指纹。
  简直是天助她也。
  手机立即解锁,屏幕转换到桌面。
  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她研究,脑瓜子转了几转,转到设置,将指纹密码取消,设置了新的密码,迅速关机,手机连同钥匙,以及那张纸,一把塞到自个儿兜里。
  做完一切,她捡起地上的防狼喷雾,掏出手机给周霏打电话。
  不到三秒钟,那边立即接听,传来周霏的声音。
  “喂?”
  谭山崎望着灰青的天,看起来是要下雨,她边整帽子口罩,边报了个地址。
  也许口罩沾上血液,也许没有。
  “去街上找个电话亭,卖报亭也行,匿名报警,就说嫌疑人侯光辉在这里试图非礼强.奸你,你用防狼喷雾自保,把人用砖头敲晕绑了起来,说完挂电话就行。”
  侯光辉醒来知道自己浑身被搜刮一遍,一定不敢爆出她的存在,只能生硬咽下这只死猫。
  她声音嘶哑,发声困难,声线如同被打磨过一般。
  周霏听得心惊:“你怎么了?”
  “照做。”谭山崎吐出这俩字便挂了电话,低着头窜进另一条巷子。
  这一带还没有监控,但小心为上,她只能做到让自己不那么显眼。
  作者有话说:
  小修,将称呼改成七叔。
 
 
第29章 【2012】【2016】
  2012年,北京。
  离开小巷子后,避免夜长梦多,谭山崎找了个旯旮翻看侯光辉的手机。
  可惜侯光辉为人谨慎,生平吃过最大的亏,或许就在刚才。
  翻了个底朝天,手机里什么都没,就像刚恢复过出厂设置的新机,连欠费短信都没有一条。
  再不甘心,也只能关机作罢。
  抄小路回到出租屋,前脚刚摘下口罩,客厅便传来钥匙穿孔的声响。
  大约是看到她换在门口的鞋子。
  “七七?”周霏在外小声叫她的名字。
  谭山崎没应,将椅子拉开坐下,声响足够提醒周霏,她在屋里。
  下一秒,周霏推开卧室的门,一路憋着的话,在这一刻就要倾吐而出,却被她挂彩的脸硬生生憋回去。
  “你咋变成这样了?”周霏轻声讶然,关上门,落锁。
  谭山崎不想再发声,每说一个字,都让她疼上半天,连呼吸都不敢来一口大的。
  “你的脖子。”周霏来到她跟前,凑近仔细端详片刻,“那杀千刀的干的?”
  谭山崎拿出手机,手指头动动。
  片晌,递到周霏眼下。
  【看到他被捉没有?】
  “看到了。”周霏回忆道,“民警到地儿的时候他还没醒,额头血都干了,他整个人趴在地上,好多人在围观,去的时候好像有其他人报过警,但是没提有别人在现场。”
  谭山崎了然点头。
  当时他们闹出的动静不小,约莫是她前脚刚走没多久,后脚就有人循着声音前来查看情况。
  “那现在咋办?人进去了,”周霏在她对面坐下,“地址你搞到没?”
  谭山崎没说话,她本打算等人进去后,再想办法花钱找人找律师传递信息,倘若侯光辉再敬酒不吃吃罚酒,她便只能跟正义站一边了。
  寻思着,她摸出口袋里的东西,钥匙,手机,纸条。
  她摊开纸条,递给周霏。
  指着上边的地址,示意她查卫星地图。
  周霏照做,打开桌上那台二手笔电,据二手店老板说,这台笔电是零八年产的,便宜能用,稍微有那么一点卡。
  俩人在书桌前待了足足一个多小时,发现这串地址虽然是郊区,却不是北京的郊区。
  “侯光辉也太能窜了吧,这儿是哪里?”周霏眯着眼,匪夷所思,“都快到河北山里头去了。”
  “你确定是这个地址吗?”周霏又问。
  不确定。
  她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址。
  谭山崎摸来手机,打开短信页面,输入三个字。
  【去看看?】
  “行是行。”周霏迟疑了一下,“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去是不是太冒失了?万一这就是人家设置好的陷阱呢?”
  确实。谭山崎微微一颔首。埋头打字:【什么地址会揣自个儿身上?】
  他自己有脑子,不需要。
  【这可能是他人给的。】
  “我看也是。”周霏叹气。
  别人给的,与侯光辉有关,与她们就没什么关系了。
  那么这条线索便到此处中断。
  俩人颇为失落,不再说话,空气再度陷入沉默。
  谭山崎抱着水杯,一小口小口的渡进喉咙,以试图缓解喉咙的疼痛干涩,却还是痛。
  周霏这时候才想起来,“没事儿吧?”她指了指谭山崎的喉咙,“看着挺吓人的,要去医院看看吗?”
  谭山崎轻微摇头,没吱声,愁眉不展,不知在想什么。
  “那按你原来的计划走?”周霏试探性般问。
  还是摇头。
  【让我想想】
  她最后打下几个字,让周霏过目一眼。
  “好。”周霏应了。
  谭山崎从椅子起来,面色恹恹,瞧起来好生难受。
  她回到自个儿床上,和衣躺下。
  “看看,衣服都皱了。”罗文作以指责的语气压低声音道,揪起自己的衬衫领子,原本服帖没有一丝褶皱的前襟,此刻似被谁蹂虐一番,多了几条折叠皱襞。
  逼仄小隔间里,光线昏暗翳翳,暧昧气息却潜滋暗长。
  “我又不是故意的。”谭山崎嘟囔道,忿忿不平,“谁让你老弄我,我说上个洗手间,你却把我拉来男厕隔间……亲吻,是什么意思?”
  越老越不正经。话到嘴边峰回路转,硬生生把这几个字咽下去。
  短暂地退去因接吻而来的迷乱。
  可罗文作养她这么多年,都不是白养的。
  “在心里骂我?”罗文作语气生硬,冷不丁挨近她。
  为衬一身旗袍,她今日涂裸色口红。
  缠绵一吻后,口红也许没了,却上了新,唇瓣湿漉漉,水光潋滟。
  冷不防被他戳穿内心想法,突如其来的挨近,让谭山崎更加紧张,心怦怦跳地,不自觉地往后退一下步。
  背部撞在门板,她避之不及。
  正要肩膀相抵,偏过头,作势要推开人。
  下秒,罗文作的衬衣前襟,摁压在她柔软的唇瓣上。
  再退开,他的衬衫前襟徒增一抹异色。
  “还真是,不成样子。”他笑说。
  惊雷平地炸开。
  谭山崎捂着嘴巴,惊讶地瞠目看他。
  短暂触碰过的左肩,似有若无的轻抚感。
  几乎半边身体都酥麻。
  比方才接吻还要让她动情几分。
  “夸张。”罗文作伸手,碰碰她下颌,依然低声,“这样拍戏,在片场被cut几遍?”
  “……”
  原来影视剧小说里所说的,触电般的感觉,是真实存在的。
  罗文作再这样弄她,她就要无法呼吸了。
  她面不改色晃过神,拂过掉落在鬓边的发丝,微乎其微地吸气。
  “我演技超好的,这叫随机应变。”
  “怎么说?”
  话说着,人再度凑过来,男人身上的气味萦绕着鼻息。
  她浅浅嗅了嗅,是木香。
  感觉,小鹿乱撞。
  她的左心房都搬到了她的右心室……
  身后咔哒一声。
  原来是开隔间门。
  ……又从右心室连夜调头回左心房。
  一阵心肌梗塞。
  “不跟你说。”她皱了皱鼻翼。
  绕过她,罗文作径自走出去,留个潇洒背影,“谭小姐还想在男卫留多久?”
  谭山崎乍然回神,整理着裙摆皱襞,追到他身边,挽上他臂弯。
  好在今日没踩高跷,没影响她发挥,穿得是黑色小皮鞋配长白袜,复古气息浓厚,像极了上世纪的大家闺秀,学生气息浓厚,可跟在西装衬衫的罗文作身旁,又像是乖巧贤惠的小妇人。
  今日一登场,本就是来迟,在场不少人朝着门口看来,众人纷纷要与罗文作打招呼,倒没人敢拿‘自罚三杯’这些话堵他,寒暄一番后便将目光落向她。
  这场子里有不少罗文作的熟人,说起话来与狗仔记者不相上下。
  一位罗文作的友人在与她目光交接,礼貌微笑示意过后,复又看回罗文作。
  “花僆女一个,咁后生,睇落去同我大仔差唔到几岁。”
  谭山崎在粤语环境才待了几天,完全听不懂这人是在说“小姑娘一个,那么年轻,看上去跟我儿子差不到几岁”,可她听出了语气里满是不认同,联系上下文,当下悒悒不欢。
  “唔使差唔到几岁。”罗文作勾搂着她的臂膀,“大你仔两岁。”
  友人被噎一下:“你够劲。”
  作者有话说:
  从这章起,金灯藤和笼中鸟互相穿插,为阅读体验,中间不标记年份,年份见标题,再过一段时间,金灯藤这条线就会出现罗生。
 
 
第30章 【2016】
  2016年,港岛。
  在来之前,谭山崎本以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饭局,主题是白东三借钱。
  进门后才发现这是一席盛筵,地点定在半山腰一联排别墅,主题尚且不明,铁定跟钱的关系差不离多少,但这种性质的宴会,按罗文作的性子,这钱是肯定已‘借’出,才出席。
  否则他不会来。
  这偌大的酒宴,什么身份的人都有,与娱乐圈相关的,导演、制片、编剧、知名演员等。稍微相关的,譬如影片的投资出品人,广告富商,像罗文作这样的大腕,以及一些知名人士的后辈。
  罗文作且一个都没与她介绍,亦没打算将她介绍。
  觥筹交错间,罗文作都直呼她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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