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走进盘丝洞了?”周霏骂了一句。
“这说明这下面脏且潮湿,可能不止一只蜘蛛。”谭山崎说。
这回周霏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骂。
谭山崎亦幽幽叹气:“你在这里等我。”
“算了。”周霏摇头,“我看这地方邪门的很,还是不要分开行动了,万一撞邪了呢?”
“那你上去等我。”谭山崎道。
周霏还是拒绝,坚持在她左右。
“那走吧。”谭山崎没再坚持,把着手机照明,往下走。
手机手电筒光度一般,空气中尘埃飞舞。
俩人戴着口罩,一定程度上隔绝到尘埃及空气中的霉味。
下到一楼,她们惊讶地发现,负一楼的走道上摆满了东西,各种各样的杂物,周遭弥漫着被废弃荒废的气息,被犬齿咬烂的拖鞋,废弃的鸟笼,破出弹簧的皮沙发,单人旧沙发,破电视机,空调,雪柜,冰箱……
“回收旧手机、旧冰箱、旧空调、旧电视机……”周霏下意识念了出来,这是每天楼下都会出现一遍的,收废品的大爷的录音,“你看,这不是有市场吗?这些沙发,拖鞋在这里就算了,电视机,冰箱,它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就算是回收废品,也能赚回几十块钱,总比放在这里更好。
谭山崎亦觉得蹊跷,可没有答案,只能耸肩。
“还是找三号房吧。”她说。
地址是负一楼03号,俩人谨慎地观察一番,最后在右手边对面看到铁锈的门牌号。
俩人绕过中间的破电视,沙发,铁架子,雪柜,来到三号房门前。
“脚步轻一点,这地方恐怕很久没人来过了。”周霏注意着脚下的痕迹,“我们踩出脚印了,待会离开得擦一擦。”
“嗯。”谭山崎应着,试图推开三号门。
纹丝不动,卷着衣服下摆扭动着把手,门是锁着的。
她抽出头发上的夹子,周霏则观察着其他门,生怕这些门突然间从内打开,那她当场魂飞魄散。
不到两分钟,门锁孔内传来咔哒一声。
“开了。”谭山崎小声道。
她轻轻推开门,门里一片漆黑,闭塞的味道扑面而来。
随着门擦过,地上的尘埃掀起。
俩人大气不敢喘一口的,静静听着有没有可疑的声音。
十分钟后,确定没有声音,谭山崎举起手机,手电筒往里照明。
“你有什么不祥的预感吗?”周霏问。
“没有。”谭山崎想了下,回答。
“那我们就,进去了?”周霏又问。
“嗯。”
谭山崎打头阵,推开门板,动静不大,只小小吱嘎一声。
手电筒光度微弱地,勉强让她们在门口看清屋内的景象,客厅瞧着不大,七八平方左右,有通往房间卧室的走道,往里就看不清了。
俩人下意识屏住呼吸,慢慢往里挪动脚步。
尽管已确定这房子里不会有人——走廊地板的积灰就是最好的证据,这段时间除了她们俩,没人再来过此处,除非是飞檐走壁进来的,那她们死得心服口服——俩人还是还是一阵担忧,神经始终紧绷地,浑身都保持着防护和出手的姿态。
遗憾地是,她们在这个两厅一卫一室,加起来也才二十平的空间里,待了足足四个小时,摸黑翻了个天翻地覆,也没发现哪里不对劲。
这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居住房,除却它已被废弃的身份外,它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到底哪里不对?”
昏黑中,谭山崎喃喃道。她的声音从口罩传出,闷闷地。
“有什么是我们错过,没注意到的?”周霏疲惫道。
想不出。
谭山崎气馁,踢了一脚空气。
“智商有限。”她小声嘀咕。
休息片刻,俩人又在小屋里转了圈,逗留半小时,拍照录像,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三号房。
毫无进展,这代表她们这一趟白跑了,没有任何线索,甚至连一张字条都没有,更别说一些悬疑电影里的,衣柜门后别有洞天,那墙水泥砌得可结实了。
三号房门口横着一个庞然大物,巨大的雪柜,是摆放在小卖部门口,堆满雪糕冰棍的款式雪柜。看上去摆在这里有一阵子,却又不像是摆了很久。
谭山崎一边锁门,一边打量这个白色雪柜。
“你觉不觉得它有点眼熟?”她踌躇道。
“嗯?”周霏看她一眼,循着视线看向雪柜,“为什么这么说?”她觉得全天下的雪柜都长一个样,要么是玻璃推开式的,要么是看不见里边掀盖式的,颜色则几乎都是白色,不像冰箱,什么颜色都有。
谭山崎不再说话,她关上门,静静地盯着雪柜好半晌。
在脑海里弹出三个关键词,废弃,没插电,线剪断了。
剪?
她左眼眯了下,诧异地放大这个字。
什么情况下,需要剪断电源线?还是这其实不是被剪断的?
谭山崎蹲下身,手机凑近打量片刻,没去触碰,想象着这线倘若被尖利的东西割断,剪断,将会是以怎样的姿态呈现?
电光石火之间,谭山崎恍然大悟。
她惊讶地看向周霏,兴奋道:“我懂了,负一楼三号房,指得不是房子,是房子门口的冰箱!”
一切都对上了,豁然贯通,她心里的谜团终于拨云见日。
周霏却仍然蒙在鼓里,一脸懵然,不明白,为什么她蹲下看个被剪开的电源线,就明白了一切。
“很难跟你解释。”谭山崎说。
她站起身,雪柜有半人高。
谭山崎二话不俗,掀开雪柜的半边门。
周霏探头往里一看,发现里头满满都是水泥,猛然愣住。
“这是什么?”
谭山崎却丝毫不意外,她早在刚才就看见地上一些水泥的痕迹。
“我们原来猜错了一半,这个地址是侯自己记的。”
“此话怎讲?”周霏看她。
“这地方太偏,这楼也不是轻易就能找到的,他不是马哈人,怕自己忘记了,才会选择记下来。”
“那为什么要记个冰箱的地址?”
“你还看不出来吗?”谭山崎幽幽道,“这里头是死人啊。”
周霏吓得够呛,连忙一退三步,箭出一米远。
“你,你可别吓我。你说的是真的?”
“骗你是小狗。”谭山崎笑道。
“水泥封尸,这玩法有多新鲜?都是玩剩下的了。”谭山崎说,“我估计是冰箱先出现在这里,然后尸体扔进来,再搬来水泥封上,否则太重了,这搬都搬不动。”
她情绪过于平静,周霏渐渐被她感染,也不再感到那么害怕。
“侯光辉杀的吗?”周霏问。
“侯光辉没有那么傻,”谭山崎轻摇头,“他杀的,他藏尸,还能把地址写下来?八成是别人杀的,他知情把地址,写下来是打算,进去后供出这件事,以减轻罪行,所以才把地址条带在身上。”
这一长句她说得又轻又慢,却重重砸在周霏心上。
“我的天……这些人真聪明,还能这么玩?”周霏感叹道。
“生活经验积累。”谭山崎纠正她,“不是聪明。”
“……这是哪门子的生活经验?”周霏无语道。
“术业有专攻。”谭山崎说。
“对了,刚才我们走来经过的路上,有个蛋糕冰激凌店。”谭山崎说。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吃蛋糕冰激凌?”周霏拿出手机,给雪柜拍了几张照片。
“我就说这是经验之谈了吧。”谭山崎说,“你看这下面有个logo。”
周霏陡然明白过来她的意思,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在雪柜左下方看到一个logo……被刷漆了。
“这也太显而易见了吧。”周霏吐槽一句,“那我们去蛋糕店看看其他冰箱雪柜的logo位置,就知道能不能对上了。这种店不止需要一个冰柜,从一个地方大批进货能讲个好折扣,折扣对这种小地方经营者来说太重要了。”
谭山崎同意,俩人在走廊道上又转了一圈,最后痕迹抹掉。
“如果还来,就得往鞋套塑料袋鞋垫了。”走到一楼,周霏低声说道,“不知道有没有用。”
“嘘。”谭山崎拉着她,快步躲到墙后。
墙外,一对妇女载笑载言地撑着雨伞经过。
地上,一对浅浅的阴影在门口地上一扫而过。
俩人躲在阴影处,钳口不言地持续了几分钟,耳边除了雨就是死寂。确定再没有声音,俩人互相检查了一番身上的痕迹,才默然离开。
拐出巷子口,她们本来打算先去蛋糕店,却发现临近中午,蛋糕店关门,拉了半闸。
无奈,谭山崎提议先找个旅馆住下,她内衬都被雾闷得潮湿透了,外衣则被雨淋过一遍。
周霏怕她冷感发烧,俩人找到旅馆住下后,她马上下楼找老板借厨房煲可乐姜茶。
马哈民风淳朴,老板也是个热心人,在周霏忙活的时候,热心肠地告诉她附近药店的方位,以及最近的诊所在何处。
谭山崎喝完姜茶,盖着两床被子,闷着汗睡了一两个小时,醒来时天都黑了。
她从床上惊坐,愣然看着窗外天色,乌云压城,滂沱大雨。拿来手机一看,才下午两点多钟,近三点。她松一口气,周霏在隔壁床睡得酣甜。
四点钟,雨点转小。
俩人下了楼,旅馆老板不在,一楼没人,她们撑着雨伞往蛋糕店的方向走。
“这旅馆连个前台都没有,我们把东西放房间里会不会不保险啊?”周霏问。
“没办法,去蛋糕店也不好带背包。”谭山崎说。
好在蛋糕店大门敞开着,否则俩人又白跑一趟。
谭山崎先进门,周霏在门口收雨伞。
店里就一个人,坐在收银台后看书,见到俩个生面孔,似乎也见怪不怪,说了句欢迎光临。
谭山崎却觉得怪异,这个镇子每天都有新面孔吗?
她按捺着内心的想法,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屋内的环境,发现唯一的雪柜在收银台后,是备食材的用处。
谭山崎不声不响走到收银台,看着台面上罗列的各式蛋糕,面包和冰激凌。
她点了个香草冰激凌,回头问周霏:“你呢?”
周霏指着西瓜。
老板:“盛惠十块。”
周霏付了钱,老板便起身工作。
老板个子不高,甚至比侯光辉还要矮一些,跟谭山崎差不多高,只是身形比她扩而结实。
短短不到五分钟,俩人拿着两支冰激凌,离开蛋糕店。
沿着屋檐,俩人飞快地小跑到旅馆,回到屋里。
“一模一样的牌子!”周霏这才敢说话。
趁着老板背过身去,打开雪柜,弯腰从里拿食材,俩人看清了雪柜左下方,有一个品牌logo。负一楼那个被刷漆了,而蛋糕店里的这个,看上去只是有些年头。
“你说是不是他干的?”周霏问。
这时她的语气沾染了些许愤怒的情绪在,是为一个无辜的人惨死,还被封尸在负一楼的水泥里。
谭山崎微乎其微地叹气。
“八成是。”
“那现在怎么办?”周霏问。
“不要打草惊蛇。”谭山崎说,“晚上行动,”她做了个闷棍敲打的动作,“现在踩点哪里合适。”她说着便站起身,“想要确定是不是他干的,跟他说侯光辉三个字就知道了。”
“你说得对。”周霏认可。
俩人再度出门,楼下还是空无一人。
周霏纳闷:“这里的人都不怕被偷东西吗?”
谭山崎慢慢笑起来,也不知道哪个字戳到她的笑点。
雨天朦胧,镇子上早就开起了路灯。微弱的灯光下,雨丝混着橙黄的光,一下一下往刮。
早上街道两边摆满摊点,此刻一扫而空,只剩下清冷无人的街道,压编织袋的红砖头三三两两错落。
俩人装作游客的样子,在马哈镇里外逛了一圈,一直到夜幕降临,终于在马哈镇两三公里处找到一个被废弃的猪圈。
她们按计划进行,买来一个巨大的旅行箱,等到蛋糕店老板下班,闷头一棍敲晕,手脚绑起来,嘴巴赌着胡同里捡来的抹布贴胶带,塞进旅行箱里。
趁着大雨滂沱,小巷空无一人,俩人按着原定路线,拖着旅行箱到猪圈,周霏殿后,她在前边走,周霏在后拿着棍棒搅和鞋印,等天晴,虽然套着鞋套,且水分挥发体积会变小,但俩人还是以防万一。
没想到箱子里的男人却醒得很快,离猪圈只剩几米的时候,箱子剧烈地抖动起来。
谭山崎一个不备,险些被他掀翻在地,好在猪圈是水泥地砌的,谭山崎拉着行李箱跑起来,奔进猪圈里。
周霏在外停留了一会儿才进来,是要把泥印抹掉。
猪圈不大,宽四五米,长十来米,两边各有几个窗户,天空一道闪电,将漆黑的猪圈照了个透亮。
“别动了,”谭山崎说,“不想死就老实呆着。”
两秒后,箱子果然不动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俩人递了个眼神,谭山崎去拉开拉链。
箱子剧烈一颤,一个人从里窜出来,却因着手脚被捆,行动不便,双眼又被布条遮着,昏黑一片,狠狠撞在墙上。
他发出‘唔唔’的声响,想求身边的人给他松绑,又想问说话的人是谁。
谭山崎没说话,周霏自然也没出声,她守在门口蹲着,时刻注意外面的动静。